酒宴的氣氛很好,劉秀的興致也很高,與大臣們頻頻對飲。


    見旁人都有向劉秀敬酒,伏湛也拿起酒杯,向劉秀敬了敬,說道:“微臣敬陛下!”


    劉秀一笑,拿起酒杯,說道:“伏公的酒,我幹了,不過伏公年事已高,不宜飲酒太多,少喝一點即可!”


    說著話,劉秀拿起酒杯,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伏湛聽了劉秀的話,心裏還是挺高興的,雙手擎著酒杯說道:“微臣謝陛下體諒!”


    說著話,老頭子還是將杯中酒喝了個精光。


    這時候,女眷當中,一名年輕的女子站起身形,向劉秀福身施了一禮,說道:“陛下!”


    劉秀向女子看過去,小姑娘十六、七歲的樣子,生得很是白淨,圓圓臉還帶些嬰兒肥,圓圓的大眼睛,瓊鼻小巧,很是可愛。


    這名少女,劉秀認識,名叫侯芷佩,是侯霸的四小姐,也是侯家的嫡小姐之一。


    劉秀對侯霸是非常寵信的,對侯霸的家眷,也是另眼相看。


    見是侯芷佩起身,他笑問道:“芷佩有何事?”


    侯芷佩笑盈盈地說道:“陛下在漢陽征戰那麽久,一定很辛苦,今日陛下設宴,芷佩想為陛下獻上一舞。”


    劉秀聞言,仰麵大笑,轉頭對大臣中的侯霸笑道:“君房,你家的這四丫頭倒是聰明伶俐得很啊!”


    侯霸向劉秀欠了欠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女不知天高地厚,還請陛下海涵。”


    劉秀擺擺手,笑吟吟地看向侯芷佩,說道:“既然芷佩想獻舞助興,那就好好的跳,跳得好了,我重重有賞。”


    “多謝陛下!”


    侯芷佩美滋滋地再次向劉秀福身施禮,而後走到下麵的樂師近前,小聲低語了幾句。


    很快,樂師奏樂,侯芷佩落落大方的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漢人尚舞,無論男女,都喜歡跳舞,隻不過女子的舞蹈偏柔美,男子的舞蹈偏剛猛。


    別看侯芷佩的小臉胖乎乎的,身材倒是很纖細勻稱,舞技也確實出眾。


    小姑娘仿佛化身成花蝴蝶,時而旋轉,時而跳躍,把在場的眾人都看得如癡如醉,就連劉秀也時不時地撫掌喝彩。


    對於小女兒的獻舞,侯霸本是不以為然的,不過等侯芷佩跳起舞來,侯霸才猛然發現,自己對小女兒的了解太少,他從不知道,芷佩的舞技竟然如此了得。


    等一舞終了,侯芷佩停了下來,白皙的小臉掛著兩抹紅暈,向劉秀福身施禮,嬌滴滴地說道:“小女子在陛下麵前獻醜了!”


    劉秀大笑,讚道:“芷佩不愧是侯府的千金,多才多藝。”


    說著話,他轉頭看向張昆,說道:“賞。”


    張昆應了一聲,拿起一隻托盤,走到侯芷佩近前,裏麵裝著的是一套女子用的飾品,包括發釵、步搖、耳璫、項鏈、玉飾等。


    每一樣都很精美,出自於能工巧匠之手,尤其是發釵、步搖、耳璫、項鏈等飾品,都是金製的,鑲嵌著各種顏色的寶石,美輪美奐。


    在宮外,即便花再多的錢也未必能買得到這些珍貴飾品。


    看到陛下給出的這份賞賜,在場的許多女眷都不自覺地露出驚歎和羨慕之色。


    侯霸暗暗咧嘴,就這一套首飾,估計比他一年的俸祿都多,他急忙起身,向劉秀拱手施禮,說道:“陛下的賞賜太厚重了,小女承受不起!”


    “哎!”


    劉秀擺了擺手,說道:“芷佩為我獻舞,我給芷佩賞賜,理所應當,君房不必多言。”


    說著話,他又樂嗬嗬地看向侯芷佩,問道:“這些賞賜,芷佩可還喜歡?”


    侯芷佩迴過神來,立刻屈膝跪地,向前叩首,顫聲說道:“芷……芷佩謝陛下隆恩!”


    劉秀哈哈大笑,擺手說道:“好了,迴坐席休息吧!”


    “謝陛下!”


    侯芷佩沒想到,自己隻是討巧的獻了一舞,竟然會得到陛下如此之重的賞賜。


    小姑娘整個人都處於飄飄然的狀態,走起路來感覺腳下都是軟綿綿的。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陛下表麵上賞賜的是侯芷佩,實際上賞賜的是侯霸。


    陛下不在洛陽期間,是尚書閣擔起了處理朝政的重任,而尚書閣又確實很爭氣,把朝中的大小事務都處理得很好。


    作為尚書令的侯霸,自然是功不可沒,陛下對他另眼相看,甚至當眾重賞侯芷佩,算是給足了侯霸麵子。


    宋弘的千金宋幽蘭,看著侯芷佩得到的賞賜,眼紅不已。


    她向侯芷佩那邊湊了湊,小聲說道:“芷佩,你運氣可真好,得了陛下這麽多的賞賜,這些首飾,恐怕整座京城的首飾店都沒有賣的。”


    侯芷佩聞言,小臉更是興奮得通紅,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是衝著宋幽蘭一個勁的點頭傻笑。


    由於侯芷佩剛剛獻完舞,宋幽蘭不好重複,她起身,向劉秀福身施禮,提出要撫琴獻上一曲。


    劉秀也樂嗬嗬地點頭同意了。


    宋弘的大才子,宋弘的千金,琴棋書畫自然都不在話下。


    宋幽蘭的琴技很好,彈奏出的曲子,讓人挑不出來一點毛病,但也僅此而已。


    她彈奏出的琴音,缺少情感,就好像是一台精妙的機器,十分精準的按照音律把整首琴譜彈完了,很完美,但劉秀卻喜歡不起來。


    等宋幽蘭一曲終了,劉秀也隻是禮貌性的稱讚了幾句,並沒有給任何的賞賜。


    宋幽蘭的心裏十分不舒服,她自認自己的彈奏不次於侯芷佩的舞蹈,憑什麽侯芷佩能得到陛下的重賞,而自己卻連一金一銀的賞賜都未得到?


    她心裏不平,目光一轉,突然看到了女眷當中的祭蔓婉。


    她心思轉了轉,緩緩開口說道:“陛下,幽蘭聽說,蔓婉小姐才華橫溢,琴技過人,幽蘭鬥膽,向陛下推薦蔓婉小姐撫琴一曲。”


    聽聞她的話,劉秀和對麵的大臣們同是一怔。


    表麵上看,宋幽蘭的這個提議似乎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很正常,人們也的確聽說過祭家的三小姐很有才華。


    可是,若往深了想,便會發現,宋幽蘭這是在給祭蔓婉出了一個大難題。


    祭蔓婉若是撫琴,她該彈奏什麽樣的曲子呢?


    彈奏符合宴會氣氛的歡快曲子?


    她父親可剛剛病故,下葬沒有幾天,大庭廣眾之下,她演奏歡快的曲子,在重視孝道的漢代,她非得被人活活罵死不可。


    演奏曲風悲涼的曲子?


    這裏可是皇宮,陛下和大臣們都在興頭上,興致正高著呢,這個時候她若是演奏悲涼曲風的曲子,合適嗎?


    所以說,宋幽蘭這個時候提議讓祭蔓婉撫琴一曲,無論她選什麽樣曲風的曲子,都是錯,都會落人口實。


    在場的大臣們,哪有傻的,都是人精,人們看向宋幽蘭的眼神都露出怪異之色。


    這位宋家的千金可真不簡單啊,也不知道祭遵的遺孤什麽時候得罪過她。


    宋弘臉色難看,放於雙腿上的手掌,慢慢握緊成拳頭。


    他是不希望自家的弟弟和祭蔓婉成親,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家的閨女會蠢到,當眾找祭蔓婉的麻煩,想讓祭蔓婉當眾下不來台。


    這不是自己觸黴頭,成心惹陛下不高興嗎?


    劉秀聽了宋幽蘭的話,眼眸閃了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喃喃說道:“宋小姐推薦蔓婉演奏一曲……”他正琢磨著,怎樣能把宋幽蘭的請求推掉,這時候,祭蔓婉站起身形,向劉秀福身施禮,說道:“陛下,臣女願為陛下彈奏一曲!”


    劉秀看向祭蔓婉,在場的眾人也都齊刷刷地向祭蔓婉看去,包括宋嵩在內。


    看到祭蔓婉的一瞬間,宋嵩的目光就收不迴來了。


    小姑娘長得很嬌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此時此刻,她的腰板卻挺得筆直,讓人感覺這小小的身板裏,蘊藏著巨大的能量,無論多大的壓力,也壓不彎它。


    很少有女子能給宋嵩留下這麽深刻的印象,他不由得一時間看呆了。


    劉秀與祭蔓婉對視片刻,柔聲說道:“蔓婉,令尊剛剛過世,你心情悲痛,還是不要彈奏了。”


    祭蔓婉垂首說道:“陛下,臣女也想借此機會,彈奏一曲,慰藉家父的在天之靈。”


    宋幽蘭聞言,眼中閃現過一抹笑意,好嘛,這個祭蔓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竟然想在皇宮,想在陛下、群臣麵前演奏哀樂。


    即便陛下再愛屋及烏,也不會任由她胡來,這迴,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幫她向自己的小叔提親了吧!宋幽蘭的小臉上露出得意之色,興致勃勃地看向祭蔓婉,想看看她到底要演奏哪一曲哀樂。


    劉秀也注意到宋幽蘭臉上浮現的幸災樂禍,對宋弘家的這位千金,越發的不喜,連帶著,他也有些遷怒宋弘。


    你是怎麽教導女兒的?


    這就是你堂堂大司空教導出來的大家閨秀?


    祭蔓婉從女眷當中走出來,有內侍搬過來一把琴,她在琴後翩翩坐下,雙手扶於琴弦上,抬頭環視了一周。


    陛下和陰貴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帶著關心和緊張,這讓她深感窩心,至於其它人看她的眼神,什麽樣的都有。


    有擔心的,有看熱鬧的,有事不關己的,有幸災樂禍的,不過有一人看她的眼神太過於灼熱,讓她想忽視都難,宋嵩。


    她的目光與宋嵩對視的瞬間,後者身子一震,下示意地低下頭,並向她欠了欠身。


    祭蔓婉嫣然一笑,先是試了試琴音,而後,她認真的扶起琴來。


    琴音一起,劉秀臉上的關心和緊張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長鬆口氣,緊接著,又露出濃烈的欣賞之色。


    鄧禹等大臣聽聞琴音之後,先是一怔,而後,許多大臣看向祭蔓婉的眼神都變了,帶著吃驚,帶著詫異,還有帶著敬佩。


    祭蔓婉彈奏的琴曲,有些大臣可能不太熟悉,但劉秀、鄧禹、賈複等長年征戰沙場的人,都太熟了,那正是大漢的軍歌。


    彈琴之間,祭蔓婉幽幽吟唱起來:“批鐵甲兮,挎長刀。


    與子征戰兮,路漫長!”


    “同敵愾兮,共死生。


    與子征戰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兒。


    與子征戰兮,歌無畏!”


    這首漢軍軍歌,太能引起劉秀、鄧禹等人的共鳴了,劉秀禁不住站起身形,邁步下走禦座,來到眾樂師近前,接過兩隻鼓槌,擊鼓和音。


    他大聲唱吟:“批鐵甲兮,挎長刀。


    與子征戰兮,路漫長!同敵愾兮,共死生。


    與子征戰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兒。


    與子征戰兮,歌無畏!”


    鄧禹、賈複亦是拿起筷子,擊打酒杯和音,跟著劉秀一同吟唱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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