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巫以治國之才聞名於各諸侯國,但是他其實涉獵很廣,兵法韜略無一不精,雖然他暫時沒有展現過這方麵的才學,但夏姬根據原主前世的記憶已經知道了。夏南是陳國司馬,掌軍事,有他為師,再合適不過。


    先不說以後的事情,也不說這一世和前一世會不會有什麽變化,夏南目前是需要這麽一個師父的。這孩子目前除了跟著他父親留下的那些兵將們學習過,剩下的就是自學了。


    雖然其中不乏一些優秀的將領,但是跟著他們學習一些實戰經驗可以,學習兵法韜略什麽的就不行了。他們跟屈巫這種天下諸侯都覬覦的人才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因此對於對方主動遞出的這根橄欖枝,夏姬沒有必要拒絕。


    但是夏南顯然考慮的不是自己終於有了一個很有能耐的師父。


    “母親,你說我師父為什麽和我父親長得那麽像啊?他會不會實際上是我父親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或者其實我父親根本就沒有……”


    夏姬用手中方才折來插花的桃枝對著夏南的腦袋輕輕敲了一下。幸好羊舌肸說完事就走了,不然給他看到這樣子的夏南,真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母親,您幹嘛敲我?”夏南正腦補得帶勁兒,冷不防地被母親敲了一下,頓時覺得很是委屈。


    “南兒,你對你的父親過於執著了。”夏姬指了指自己近前的一個錦杌,示意他坐下。這孩子,雖然還未到弱冠之年,但是也已經長大了,對他父親的過世還抱著這麽深的執念,這早晚會成為他致命的弱點。


    “母親!”夏南的樣子活脫脫的就是一隻受傷的小白羊。


    他知道自己有些異想天開,然而就算異想天開,他也希望自己的父親是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希望是活著的。


    “南兒,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永遠陪著自己,可是如果他們離開了,我們也要接受這件事,好好生活,不要讓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掛念自己。”


    這個時代的人敬畏神鬼之說。果然夏姬一說“另外一個世界”,夏南的神色就嚴肅了起來。


    “母親,你說,我父親在另外一個世界會想我們嗎?”


    “會吧?但他也應該會有自己另外的生活,如果你讓他太過擔心,他無法好好經營生活了怎麽辦?親人,是希望對方無論在哪裏都過得好,而不是讓對方在擔心中度過漫長的時光。你明白嗎?”


    “可是我想念父親!”少年的眼中全是濃濃的思念。


    夏姬把夏南摟在自己的懷裏,輕輕撫著他束起的烏發。


    “你父親去世的時候,你是親眼看著的。他最擔心的,是他去後我們母子倆會過不好。你忍心讓他放心不下嗎?


    你父親四十三歲就故去了,雖然不算多麽長壽,但是他是陳國的頂梁柱,他在的時候沒有任何國家敢小覷陳國,他無愧於自己的人生。”


    夏姬讓夏南麵對著自己,直視著他的眼睛。


    “母親知道,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就是能夠成為你父親那樣的人。如果你一直生活在過去的事情中,不肯承認現實的話,你永遠也無法成長成你父親那樣的人的。


    南兒,你已經承襲了你父親的爵位,是陳國司馬了。你有沒有想過,除了繼承他的爵位外,你有沒有真正想做的事情?有沒有自己的人生目標,而不是踏著前人的步子而行?”


    “自己的人生?”少年的目光迷惘起來。


    “對,自己的人生。你踏著你父親的腳印前行,隻會讓他滿意。你走出了自己的人生,才會讓他驕傲啊!”


    少年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夏南再看到屈巫的時候,雖然麵對與自己的父親相似的麵容還是會感覺比較親切,但沒有之前的迷亂和衝動了。


    但屈巫不愧是屈巫,很快他就用自己的魅力收服了夏南。第一次給夏南上課的時候,屈巫就拿出了兩本書。一本是《太公六韜》,一本是《司馬法》。身為少年司馬的夏南,看到這兩本書簡眼睛都快紅了。


    “《太公六韜》是周初太公望所著。太公助周王於西岐起兵,一路所向披靡,百戰百勝。此書記錄了他的用兵之術。包括文韜、武韜、龍韜、虎韜、豹韜、犬韜等六韜,主張‘行無窮之變,圖不測之利’。


    《司馬法》則是從殷周至今的曆代司馬作戰經驗的總結,是最珍貴的第一手的作戰資料,有很多寶貴的方式方法。


    征舒,你想先學哪一本?”


    屈巫眼神灼灼地看著他。


    夏南很想說兩本都要學,但是又怕屈巫說他貪多嚼不爛。在心裏斟酌了半晌,然後他才說道:“我想先學《太公六韜》,後學《司馬法》。”


    “好!先學韜略,後學方法,比較容易培養全局觀。須知要贏一場戰爭依靠的不僅僅是戰鬥本身,還有用人、糧草、戰術、環境等各方麵的原因。眼光不錯!”


    夏南得了誇獎,心裏頭喜滋滋地。


    雖然屈巫別有所圖,但他教育徒弟相當嚴苛。夏南如果學得沒有達到預期目標,就要跟別家的學生一樣受懲罰。他已經是個非常勤奮的孩子了,還是時時被罰頂個水盆蹲馬步。


    夏姬雖然心疼,但也不好說什麽。古人尊師重道,老師在教育孩子的時候任何人都是不能多嘴的。


    屈巫把講課的地點選擇在了夏姬母子所住的地方,因為如果選在屈府就不能看到夏姬了。


    雖然每日下朝了還要走一大段路去教徒弟有點辛苦,但是每每小憩的時候,總能看到心儀的人兒,吃到佳人做的各色小點心,他心裏是非常滿足的。


    梨花謝了,又開芙蓉。蟬鳴之後,炎暑頓消。安寧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夏姬母子已經在郢都呆了半年了。


    清風吹落銀杏樹葉,留下滿地的金黃。夏姬走在庭中,撿起一片葉子,喃喃地自語道:“都已經秋天了啊!”


    離開陳國已經這麽久了。


    正在東廂房裏監督夏南讀書的屈巫耳朵動了動,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歎息。


    秋天來了,冬天就快到了。對於遠離故土的人來說,在多少都有些水土不服的異鄉,冬天是最不容易度過的。一場偶然的風寒,就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他們怕是要準備迴去了吧?


    屈巫透過半開的雕花窗欞,貪戀地看著外麵一襲白衣的女子。這一走,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再見麵呢!


    夏南剛剛默誦《司馬法》的最後一段內容,正要向師父請教“選良次兵,是謂益人之強;棄任節食,是謂開人之意”的深意,剛一抬頭就恰巧看到師父戀慕的表情,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那前麵的女子赫然正是自己的母親。


    夏南雖然想到了師父收自己為徒必有深意,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為了自己的母親。怎麽麵對這種事情?夏南一時間也怔住了。


    夏南把《太公六韜》和《司馬法》都已學完,目前在諸國之中,已經沒有幾個能夠在軍事上勝過他的了。接下來的半個月,屈巫以夏南已經學有所成,可以自行鞏固了為由,沒有再出現在夏姬母子倆麵前。


    半個月過後,陳靈公派遣了一支兵馬,來接夏南迴國。說是要把儲君之位封給他。夏季詫異之餘,下意識地想到了屈巫和羊舌肸。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他們的影子。


    但無論如何,陳靈公此舉,已經讓他們不可能對陳國王室的鬥爭置身於外了。與其在異國等著國內塵埃落定了再去迎接不了預測的命運,還不如迴去搏上一搏。夏姬和夏南很快做出了決定。


    臨行之際,夏姬和夏南專程到屈府與屈巫辭別,可是卻吃了個閉門羹。連續三次,都是這個樣子。羊舌肸也留下話說出遊去了,不在郢都。


    那邊陳靈公的兵馬催得急,已經不能再拖了。他們隻好就這樣走上了迴家的路途。


    車馬蕭蕭,在昏沉的暮色中慢慢遠去。漸漸地,所有的人都成了天邊的一個黑點。


    在一座望風亭裏,兩位氣度不凡的男子正一人端著一樽酒杯,遙望著遠去的人群。


    “屈伯,你我為他們做了那麽多的事情,你為什麽不讓他們知道啊?最後還躲起來了。”年輕一點的男子向身旁年長的那名男子問道,聲音中不乏納悶之意。


    “該知道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知道。我不想給夏姬心理上的壓力。”年長的男子看著天邊的黑點,捏著酒杯的指節根根泛白。不知錯過這次機會,自己是否以後會後悔。


    “嗬嗬!屈伯不想挾恩以報,倒是把我也給帶上了。”年輕的男子嘴上這麽說,口氣中卻沒有一點責怪之意,反而帶著一種樂觀灑脫。


    “你可以現在就去追上他們呀!”年長的男子斜睨著眼前的後生。


    “得,算了吧!我要去了,他們還不得抓著我問你的事情?況且到了這一步,我早晚都要去輔佐征舒的。趁著現在這段時間不會有什麽事,還不抓緊時間四處玩一下?對了,這桃花釀跟夏夫人所做的比,差太遠了。”


    “那是!聊以解慰罷了!”年輕男子口中的“屈伯”歎息道,語氣中不無寂寥之意。


    “唉!以前我們喝的都是梨花白,現在都成了桃花釀了。我看以後除了去株林,你是再也喝不到上好的酒嘍!”年輕男子一邊打趣,一邊用眼風掃向旁邊的人。


    對方沒有說話,迎著已經暗下來的夜色,一動不動地,幾乎站成了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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