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山還在我身後問:“王老太到哪去了,靈床怎麽裂開了?”


    我現在一聽到他的聲音就來氣,伸手將他擺到一邊,而後就快速離開廁所,迴到了靈堂窗前。


    不隻是王老太,就連站在門外的人竟然也不知去哪了,視線穿過門底的縫隙,隻能看到一片空洞的黑暗,而之前還浮在牆頭上的毛月亮竟然也消失了。


    李淮山趴在窗戶前,嘴裏嘀咕:“雲層都壓下來了。”


    夜空像是被墨汁浸透的宣紙一樣,黑得通透,要不是李淮山在我身邊說了這麽一句,我還真沒留意到天空中此時已經聚起了大片烏雲。


    雲層的顏色和夜空差不多,隻有定睛觀察一會,才能隱約看到雲層邊緣顯露出的模糊輪廓。


    李淮山說得沒錯,天上的大股烏雲就像是要沉到地麵上來似的,壓得非常低,仿佛站在十來層高的樓頂上就能伸手觸摸到它。


    看到漫天的低雲,我心裏也像是壓了一塊石頭,異常壓抑。


    李淮山還在自顧自地嘟囔:“天氣預報上也沒說今天晚上有雨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隨後就快步出了靈堂,李淮山三步並兩步跟上我的步伐。


    我最近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沒有雨,但我知道,夜穹中憑空聚雲絕對不是什麽好兆頭,今天晚上,這個村子恐怕是要有一場劫難了。


    隻可惜我在筮卜上的造詣很淺,沒辦法像三爺那樣掐指一算,就能測算出接下來大概要發生什麽事。


    大爺的,每次都要到了關鍵時刻,我才能意識到自己那點本事根本就不夠用,平時都幹什麽去了!


    帶著李淮山到了院門前,我們才發現門被人在外麵鎖住了。


    李淮山想爬門出去,我擔心有詐,一把將他拉住,隨後抬起腳來,奮力踹在了門板上。


    薄薄的鐵板根本承受不住我的力道,隨著哐當一聲悶響,當場就被踹變了形狀,有一個門軸也從牆上脫落下來。


    我又起一腳,兩個門軸全都牆上脫下來了,隻有門上那變了形的鐵閂還嵌在牆壁裏。


    我一把將門板掀開,快速衝到村路上左右張望。


    路上什麽人都沒有,周遭的民居都熄了燈,隻有遠處的十字路口處立著一盞路燈,但燈光很暗,隻照亮了路口附近的一小片地麵。


    李淮山從後麵拍了拍我的肩,我轉頭看他,就見他抬起手,指了指落在腳邊的門板。


    我朝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用來掛鎖的門鼻上纏了厚厚的鐵鏈,在鐵鏈的外圍還插著一把足有拳頭大小的鎖頭。


    怪不得門軸都從牆上脫落了,門閂還死死嵌在牆上,原來是有人在外麵對它進行了加固。


    似乎種種跡象都表明,門上的鐵鏈,就是那個曾在門前停留的人留下的,但他出現在門外的時候,我並沒有聽到鐵鏈攪動的聲音,這麽一長串鐵鏈帶在身上,加上那人又是個跛足,他走路的時候,我就應該能聽到鐵鏈晃動時發出的當啷聲才對。


    可在那時候,我隻聽到了那人的腳步聲。


    望著門鼻上的鐵鏈,種種想法快速從我的腦海中閃過,不過我的腦子很快就轉迴彎來了,現在不是糾結鐵鏈來路的時候,烏雲越壓越低,我們得趕在村子裏的人出事之前找到王老太。


    我用力搖了搖頭,試圖讓有些混沌的腦袋變得稍微清醒一點,隨後就拉上李淮山,朝著亮燈的十字路口瘋跑。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到了那個十字路口向左拐,應該就是去老胡家的路。


    隻有到了老胡家門口,我才能知道怎麽去庫房。


    路燈的電路可能有點問題,我們跑到路口附近的時候,原本昏黃的燈光竟在這一瞬間變得異常明亮,直晃得人兩眼發昏,我忙拿手擋了一下視線,等把手拿下來的時候,又感覺後腦勺突然一沉。


    當時就是感覺後頭皮像是被人用力扯了一下似的,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路燈的燈光也在同一時間重新暗淡了下去。


    我以為是李淮山的惡作劇,停下腳步迴頭去看他,他幾乎是和我同時停下腳步,也轉過身,朝身後看了看。


    過了小片刻,李淮山轉迴頭來,他發現在我看他,就對我說:“剛才好像有個東西抓扯我的後頭皮。”


    我盯著李淮山,視線中的他竟然變得有些模糊,燈光明明很暗,可他身上竟然泛出了一抹與燈光同色的光暈,那模樣看起來,就跟天上的毛月亮一樣,身子周圍仿佛籠上了一層光霧。


    這時李淮山也皺起了眉頭:“你怎麽看起來朦朦朧朧的?”


    我抿了抿嘴,朝他招招手:“離我近點,咱們別跑了,慢慢走吧。”


    說話時,我能明顯感覺到腦袋有些發沉,意識似乎也沒有平時那麽清醒,但心中卻莫名的感到輕鬆。


    當時我一邊在腦子裏想,這可能是因為我昨天晚上一夜沒睡,熬到現在,精神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可另一方麵,我心裏又十分清楚,我和李淮山恐怕已經著了別人的道。


    李淮山迷迷瞪瞪走到我跟前的時候,眼瞅著就快睡著了,他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朝我抬起一隻手來,好像要我扶著他。


    我伸手捏住他的胳膊,用力扭了一把。


    李淮山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一雙眼睛突然瞪大,顯然是醒過來了。


    我朝他揚了揚下巴:“咱們中了別人的術了,你撐著點,千萬別睡著了!”


    李淮山看起來還是渾渾噩噩的,但總歸是衝我點了點頭。


    其實李淮山應該知道怎麽抄最近的路去庫房,可當時我的腦子裏簡直就是一團漿糊,根本沒想到這一點,隻顧著努力辨認路邊的建築,一門心思想先找到老胡的家門口。


    周圍的景物變得越發模糊,地麵似乎也不停地晃悠,我和李淮山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不知道多少次蹭到了路邊的水泥牆,兩個人的臉全都被蹭花了。


    在這樣的狀態下,我根本沒辦法認路,在村裏繞了好大一個彎,最後來到一條東西走向的大路上。


    村子裏的路大多都不足兩米寬,可眼前這條路就像是早年的老官道一樣,在十來米寬的道路兩側,全是一些老模老式的破房子,我看不清那些房子具體是什麽樣,隻能在模糊的視野中看到一個個狹窄的房頂,順著街道左側的一排房子向前看,隱約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一座高樓。


    我明明看不清那座樓的樣子,可心裏卻十分篤定地認為,那是一座戲院,而且我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裏。


    在我還站在原地朝前方觀望的時候,李淮山已經撒開步子朝高樓那邊走了。


    我立即顫顫悠悠地快走兩步,一把抓住李淮山的胳膊,強行讓他離我近一些。


    順著這條路走了也就五六米,從周圍的胡同裏就走出了很多人,這些人也和我們一樣,走路的時候步履輕飄飄的,重心也不怎麽穩,好像隨時都會摔倒一樣,他們順著胡同出來以後,全都匯聚在了眼前這條大路上,然後默默地排成隊,朝著戲院方向緩緩移動著。


    有一個人從我身邊走過,我感覺他的背影有點眼熟,就眯起眼睛仔細觀望了一下。


    他離我近的時候,我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後腦勺,可當他離我越來越遠,輪廓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我這才看清楚,他就是住在王老太隔壁的劉石頭。


    我試著喊了他一聲,他卻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依然默默向前走著。


    在劉石頭之後,我又看到了老胡和黑胖子,可我喊他們“老胡”、“胖子”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鬼使神差地,當我喊了兩聲“老胡”,老胡卻沒有迴應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喊出了他的真名:“胡廣生!”


    這一下老胡真的聽見了,他慢慢停下腳步,又慢慢轉過身來看我。


    從背麵看,走在前麵人確實是他,但當我看到他的臉時,心中卻頓時“咯噔”一下。


    此時出現在我眼前老胡根本沒有臉,原本應該長著五官的地方,隻有一團飄乎乎的浮光。


    而當“老胡”將整個身子完全轉向我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就猛地一顫,下一個瞬間,他竟然憑空消失在了我的麵前。


    眼睜睜看著老胡消失,我的腦子裏仿佛出現了一道驚雷,心中也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喚醒了,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兩秒鍾之後,我的精神又漸漸變得萎靡起來。


    “醒過來,趕緊醒過來!你中了別人的迷魂術了,趕緊醒醒!”


    我不斷在心裏念叨著這樣的話,可睡魔的力量根本不是我能抗衡的,即便再怎麽掙紮,我的視線還是變得越來越模糊。


    意識很快也變得朦朧起來,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依然醒著,還是已經入夢,隻記得天上的雲層正越壓越低,我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了天空。


    就見雲層中先是隱約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藍光,緊接著,一道閃電淩空而至,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戲院的尖頂上。


    電光閃爍,雷聲接踵而至。


    轟隆隆——


    那聲音仿佛是貼著我的耳膜出現的,我頓時被驚得寒毛倒立,頃刻間除了一身冷汗。


    這麽一驚,我總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


    ? ?在這裏我要長舒一口氣,仉若非的半部人生總算開始了,真是夠了,為了讓小仉入正竟然活活熬了七十多萬字,恰逢今天是財神節,我要出去吃頓飯好好慶祝一下。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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