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天地間的陽氣已經變得非常微弱,陰氣占據了天地大炁的主場。


    從現在到午夜十二點之前的最後幾秒鍾,陰氣還會持續變強,直到夜半十二點整,一股初生的陽氣會撕破厚重的陰氣,在人世間短暫地顯露。


    那股陽氣對於天地間的一切鬼物來說都有著極強的殺傷力,隻要過了那個時間,王老太的屍體依然沒有出現問題,我和李淮山才能放心離開。


    之前我還說,不弄清楚王老太的死因絕對不走,在靈堂裏待了幾個小時以後,我已經把最初的目的忘幹淨了。


    現在我和李淮山一樣,巴不得快點離開這個沉悶的地方。


    為了能讓那股初生的陽氣影響到靈堂,我還特意讓李淮山將窗戶打開。


    靈堂北牆上的窗戶是向外展開的,李淮山一早就拉開了窗閂,這時也隻是站起身來,朝著窗簾上推了一把。


    可這一把推出去,竟然推空了,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直接陷進了窗簾裏。在窗簾的另一側,窗戶本來就是敞開的。


    李淮山沒感覺到窗戶的阻力,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我快速走到他跟前,伸手拉開了窗簾。窗戶確實完全被打開了,視線所及之處,除了黑漆漆的小院子,就隻能看到掛在牆頭上的一輪毛月亮。


    現在是陰曆二十多號,八點多的夜空中根本不可能有月亮。


    李淮山不了解月相,他隻是愣愣地看著被敞開的窗戶,自言自語似地說了句:“這窗戶是怎麽開開的?”


    如果窗戶是向著屋子裏麵開的,還能解釋為外麵起了風,把窗戶吹開了,可這扇窗明明是朝外開的,我們沒有動過它,它是怎麽開開的?


    就在這時候,院子裏憑空起了一陣風,窗戶受到攪動,立即晃了兩下,鏽跡斑斑的窗軸立即發出“吱呀吱呀”的噪音。


    這陣聲音弄的我心中一陣煩躁,李淮山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嚇到了,連著朝我這邊湊了好幾步,肩膀幾乎蹭在我的後背上。


    院子裏的風莫名出現,幾秒鍾之後,又莫名消失,就連剛才還在顫動的窗戶也在它消失以後突然停了下來。


    按說現在還不算很晚,可村子裏卻丁點聲音都沒有,我眯起眼睛,死盯著院子裏的鐵門,左手伸進口袋,抓住了檮牙的刀柄。


    叮鈴鈴鈴……


    正當我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窗外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長串空洞的鈴聲,接著又是“唿!”的一聲風響。


    我心中一緊,立即迴身觀望。


    蓋在王老太身上的白布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地上,她依然躺在靈床上,原本閉著的眼睛此時卻完全睜開,死死地盯著天花板。


    難道要屍變?不對,她身上沒有任何邪氣。


    每當我將視線轉移到某個方向,在我的後方就會出現異動。


    就在我死盯著王老太的屍體時,院門外又傳來了沉悶的腳步聲,我立即抓著李淮山的肩膀,強行讓他轉向靈床方向。


    為防萬一,必須有一個人死盯著老太太的屍體。


    被我扭動肩膀的時候,起初李淮山還稍微抗拒了一下,不過他最終也沒將這種抗拒堅持到底,乖乖將臉轉向了靈床。


    在這之後,我就在丹田中凝練出了念力,轉身死盯著院門方向。


    噠、啪、噠、啪……


    腳步聲順著村道慢慢接近,那聲音一下輕,一下重,來人似乎是個跛足。


    一分鍾以後,腳步聲停在了門前,從門底的縫隙裏,我能看到那裏立著一個黑漆漆的影子。


    從對方的身上,我感應不到念力和異常的炁場,此時站在門外的人似乎沒有修為。


    是村民麽?不對,肯定不是村民,白天的時候他們都不願意待在王老太家裏,現在黑燈瞎火的,他們更沒膽子過來。


    如果不是村民,又會是誰?我記得胖子他們那夥人好像腿腳都挺正常的,沒有跛足。


    有那麽一兩秒鍾,門外的影子來迴走動了幾步,我的視線也隨著它走動的幅度來迴轉,無意間從餘光裏看到了窗玻璃上的反光,在黑暗的夜裏,屋子裏的燈光灑在透明的玻璃上,卻也能讓這層玻璃像鏡子一樣,將我背後的光景映得清清楚楚。


    它映出了屋頂上的吊頂,屋子中央的靈床,也映出了王老太的身影。


    在玻璃的反光中,我就見王老太竟直直地坐在靈床上,在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好像也正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盯著我。


    一看到窗戶裏映出來的清醒,我一刻也不敢多想,用最快的速度撒開陽線,將八卦錢甩向了王老太。


    八卦錢原本是筆直著飛出去的,可眼看它就要飛到王老太麵前的時候,卻像是被風攪動了一樣,在半空中打了兩個旋,竟偏離了方向,蹭著王老太頭皮飛向了房頂。


    王老太的頭頂正上方就是吊燈,我不敢讓屋子裏陷入黑暗,立即抖腕收迴八卦錢。


    也就在我收線的一刹那,王老太突然從靈床上一躍而起。


    她的動作就像貓一樣靈活,隻一眨眼的功夫就跳進了玄房,落地時沒有一丁點聲音。


    明明身上一點邪氣都沒有,老太太為什麽還是屍變了?


    我心裏一邊想著這些,一邊撒腿追了過去。


    靈堂裏的活動空間很小,我無法在第一時間加速,隻能先繞過靈床,朝玄房方向走,李淮山也一陣風似地跟了上來。


    沒想到我快走到門前的時候,李淮山突然死死抓住了我的腰部。


    這家夥的力氣不小,當場就將我豎著抱了起來,我剛想問他在幹什麽,就感覺身子猛地一斜,沒等反應過來怎麽迴事,額頭就結結實實砸在了靈床的床角上。


    哐當一聲悶響,我腦子當場就懵了,但好在這張床因為年久的緣故,床板已經比較軟了,也多虧我的腦袋夠硬,這一下撞碎了床角,但我還活著。


    我抓著床沿,很吃力地慢慢站起來,當時我低著頭,視線從手臂下的縫隙裏穿出去,正好能看到李淮山的腿,就見他高高抬起了腿,眼瞅著就要往我身上踹。


    我忍著頭疼,趕緊閃身躲避。


    李淮山這一覺踹在了靈床上,就聽哢嚓一聲脆響,純木頭打造的床板竟然被他一腳給踹劈了。


    特娘的,這小子是想要我的命啊!


    一擊未中,李淮山又舉著拳頭朝我砸了過來,我也顧不上腦子還在發懵了,他剛朝我這邊踏出一步,我先是一個閃身,他為了追擊我中途變了拳路,他追得急,拳頭甩得太高,在左肋處露出了一個很大的空當,我立即抬腿,在他側腰上猛地一頂,同時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和手肘。


    李淮山先是被我一腳破了重心,還沒等摔倒,又被我反折著手臂死死壓在裂開的靈床上。


    這家夥就像瘋了一樣,被我這麽壓著,竟然還不停地扭動身子,想從我的壓製中掙脫出去。


    我當時也惱了,就朝著他大喊:“你特麽傻了,打我幹什麽!”


    李淮山用盡渾身力氣掙紮,卻也無法從我手底下掙脫出去,他急得伸長了脖子,竟像狼一樣嚎叫起來。


    他這麽一叫,我的腦子立即清醒過來,仔細看了看李淮山的眼,就見他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了,額頭上還隱約透著一抹烏黑。


    怪不得剛才王老太坐起來的時候他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小子估計在那時候就已經中邪了!


    好在我很早就凝煉了念力,此時見李淮山眼神不對,立即咬破舌尖,將一大口混著念力的煞血全噴在了他的臉上。


    說來也是怪了,這口血噴出去的時候,我竟然感覺不到血液中的煞氣。


    沾了滿臉煞血的李淮山先是慢慢鬆了身上的力氣,過了大約半分鍾以後,他又像過電了一樣連顫了好幾顫,最後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


    我見他的瞳孔不那麽散了,才鬆手將他放開。


    別人中了邪我不敢直接弄醒,就怕那些人突然驚醒會失心發狂,李淮山不一樣,他是有道行的人,比普通人扛造。


    可這家夥的道行也忒低了,竟然還能中邪。


    過了好一陣子,李淮山才從劇烈的咳嗽中舒緩過來,他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一邊還舔著個大臉問我:“怎麽了這是,剛才出什麽事了,我肩膀怎麽這麽疼,就跟被鉗子鉗過一樣?”


    我懶得跟他廢話,趕緊朝臥室方向跑了過去,李淮山也沒再廢話,快速跟上我的腳步。


    被他耽誤了將近兩分鍾,王老太早就跑沒影了,我穿過臥室以後直接跑到廁所,就發現廁所南牆上的窗戶是敞開的,而在窗戶正下方就是一條貫穿東西的排水渠。


    整條溝渠足有半米多寬,月光照不進去,不知道有多深。


    誰也不知道王老太到底朝哪個方向跑了,我伸長了脖子朝外麵張望,根本沒看到老太太的身影,豎起了耳朵,也聽不見她的腳步聲。


    無奈之下,我隻能施展定神術,在大炁流沙中,依然隻能大致看清溝渠的輪廓和屋子裏的個中情景,王老太太早已遁於無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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