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很快到了。


    兩輛馬車也來到了宅院門口。


    丹娘獨自上了一輛,老巴則叫著薛易上了一輛。


    還剩下的刀手們,則簇擁在馬車的周圍保護。


    隨著昨夜看到王捕頭被縣尉一番斥責罵走之後,刀手們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


    誰都看得出,老巴果然有能力處理一切。


    車廂中,老巴向薛易交代著一會丹娘赴約時,需要注意的事情。


    而薛易則有些擔憂另外的事情。


    昨天自己向岑軒嶽請假時,岑軒嶽臉色不太好看,也不知道今天這麽耽擱,會不會導致岑軒嶽對自己的印象更差。


    馬車在逐漸熱鬧起來的大街上馳行,向著金鉤賭坊而去。


    金鉤賭坊,乃是方城之中最大的賭坊。


    每天銀子在這裏的流入和流出,數量大到普通人難以想象。


    有人在這裏一夜暴富。


    也有人在這裏一夜傾家蕩產。


    方城之中,除了富商喜歡來此賭輸贏、角勝負之外,就連一些平民百姓也喜歡偶爾來試一試運氣。


    這也催生出了其他行業。


    除了放貸收債的之外,在賭坊門口還有不少攤位販賣各類《博經》;也有人收費授課,講解博戲押注賠率勝率等等。


    然而當馬車來到金鉤賭坊門口時。


    賭坊已經停止營業,周圍卻已經空蕩蕩一片,平日裏的商販都沒了蹤影,顯然已經經過清場。


    有兩兇神惡煞的黑壯漢子排開,看上去像是迎接,又像是威嚇。


    薛易、老巴、丹娘下了馬車,帶著刀手們朝著賭坊而去。


    隨著幾人現身,周圍頓時有數名精壯的漢子朝著幾人湧來,不由分說就從馬車上拖下一個個沉重的箱子。


    刀手們一陣緊張,還當來的是敵人,直到老巴和那幾人打招唿之後,眾人才知道這裏是老巴另外安排的人。


    於是雙方人馬匯聚一齊,就要進入金鉤賭坊裏頭。


    門口的那些黑壯漢子迎了上來,想要讓眾人交出手中兵器。


    但是眾人在老巴的示意之下毫不理會,伸出手將那些黑壯漢子紛紛推開之後,就邁步走入了賭坊大門。


    金鉤賭坊內部,已經有不少人在等候。


    除了外圍一圈持械的打手之外,賭坊中央擺著一張華貴的賭桌,四名錦緞衣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賭桌後麵喝茶等待。


    薛易知道,這四人正是城中四家賭坊的東家。


    老巴等人徑直來到了賭桌之前。


    而薛易的雙目則不斷打量著四周,周圍一群賭坊的打手個個麵色不善,起碼有著四十多個人,一旦火拚起來,人數上對方占據多數。


    老巴雖和薛易說過,大規模火拚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在這裏流血死人卻極有可能。


    所以薛易不得不防。


    “老巴!”四名賭坊東家中,一人站起來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巴招招手,便有刀手從賭坊中拖拽了幾張椅子過來,讓薛易、丹娘等人坐下。


    同時老巴則迴答:


    “江聖斌,我老了耳朵不太好使,沒聽清你在說什麽。”


    那個被稱作江聖斌的男子伸手指向薛易說道:


    “今天是我們賭行裏的事情,你帶個武行的人來幹什麽?外行的人,請趕快出去!”


    老巴笑了笑,指向了周圍打手當中一個臉色陰鷙蒼白的男子說道:


    “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孫道乃是八刀門的弟子,也是武行裏的人吧。”


    薛易也朝著那個陰鷙蒼白的男子望去。


    這個男子年過三旬,看上去有些病懨懨的,一柄長刀抱在懷中,一雙眼睛不時陰狠地望向薛易。


    此人名叫孫道,老巴在來時的路上就和薛易說過,要薛易務必留意。


    孫道曾拜師關外武林門派八刀門,學了一年不到便被逐出師門,雖然不是真正的武者,但也是方城之中四個半吊子習武之人裏的一個。


    這人平日裏被賭坊養著,作為賭坊第一打手看場子。


    而今天,薛易被老巴請來,就是為了對付這個人。


    孫道望著薛易的同時,薛易也不時望著他。


    薛易從未和師弟南宮長墨之外的練武之人交手過,也不知道八刀門的武藝如何,更不知道這個孫道學到了多少本領。


    但是薛易卻十分期待能夠和他廝殺一場。


    在賭坊裏殺人,並不會牽扯到官府,賭行裏頭的事情會內部解決。


    如果薛易今天能夠殺了他,所得到的不僅僅是真正的實戰經驗,還會得到那神秘的力量。


    所以薛易望向孫道的目光,除了挑釁之外,還隱隱有些興奮。


    這時隻聽江聖斌冷哼一聲,繼續說道:


    “孫道已經在去年就被逐出師門,所以算不得武行中人!而你帶來的薛易,卻依然還在岑家學藝!”


    老巴幹笑道:


    “我記得武林裏有武林的規矩,一日入行,終身入行!孫道雖然因為品行不端被逐出師門,但是他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武行的身份!好了好了,江東家,就別再這種事情上扯來扯去了!我們今天來,是為了讓在場的四位東家考校一下丹娘的手藝。”


    丹娘也笑盈盈地來到賭桌邊,衝著四位賭坊東家問道:


    “奴家丹娘,與四位前輩都是一次見麵,還請四位前輩多多指教。”


    江聖斌上前一步:


    “千手妖姬,我也早就聽聞你的大名,就讓我先來和你賭一把,領教你的高招!”


    賭行之內,一個城中新賭坊開張,都需要獲得其餘賭坊的認可。


    而獲得認可的方法,便是互賭來定輸贏。


    麵對江聖斌,丹娘卻搖了搖頭說道:


    “奴家的時間寶貴得很,浪費不起……四位前輩幹脆一起上好了!”


    四名賭坊東家頓時勃然大怒:


    “無禮大膽!”


    “狂悖無知!”


    “竟敢口出狂言?!”


    ……


    四名賭坊東家當即紛紛起身來到賭桌前,怒視對麵丹娘。


    隻見丹娘右臂突然縮入長袖之內,跟著從衣襟伸了出來,這讓她的肩膀和一條胳膊盡數呈現在眾人眼中。


    薛易在丹娘身後,可以清楚地看到,丹娘露出的白皙背上,竟然有著繁複刺青。


    刺青露出的麵積不大,呈現紅色,薛易看得並不完整,隻能猜測那似乎是鳳鳥。


    丹娘用掙脫束縛的柔軟胳膊一揮,賭桌上的骰鍾頓時被抓入掌心,連帶著十二枚骰子也落入骰鍾裏。


    白膩的胳膊輕輕搖晃,宛如一條扭動的白蛇,骰子在骰鍾內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老巴對著他帶來的另一幫人使了個眼色。


    那幫精壯漢子便提著沉重的箱子來到賭桌旁,箱子打開,裏麵盡是晃眼的銀錠。


    隻聽丹娘說道:


    “奴家帶了五千兩銀子來,聽聞四位東家分別擅長骰子、葉子戲、牌九、樗蒲,不如就每樣來一場好了!”


    四名賭坊東家冷哼一聲,算是答應。


    賭局很快開始。


    這樣一場匯聚方城頂級博戲高手的賭局,自然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刀手之中不乏李叔這樣的賭徒,他們更是一個個目不轉睛看個不停。


    一錠一錠的銀子不斷被搬上賭桌,在參賭的人手中來迴易主。


    望著這些數額巨大的賭金,人們的心神都被懾入其中,唿吸也隨之急促。


    很快……


    四家賭坊的東家神色不變,但是額頭卻隱隱浮出一層細汗。


    他們桌上的銀子,不斷轉移到了丹娘的麵前。


    而丹娘。


    她此時的氣勢,哪裏還有平日裏的放蕩輕佻。


    美豔的臉上,有著一股淩厲懾人的氣勢,舉手投足之間咄咄逼人。在賭桌之上,她就宛如一個絕世高手,睥睨眾人。


    此時的丹娘,有著一股另類的美。


    隨著數局下來,丹娘麵前的銀子起碼多了三千兩。


    薛易望著此時的丹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真是一個好寶貝啊……”


    薛易心中輕歎。


    丹娘長得夠漂亮,身材夠好,又夠騷,還能賺大錢,不是個寶貝又是什麽。


    薛易望了望四周。


    地方夠豪華,排場夠大,手下夠足,銀子夠多。


    在這裏,充斥著金錢、美色、地位和名聲。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簡直就是神仙窟!


    難怪有那麽多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也有那麽多的人為之廝殺搏命、斷頭流血。


    這裏有著世人的原始欲望,也有著眾生的醜態。


    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


    他的目光從賭桌上離開,朝著四周繼續觀察戒備。


    薛易很清楚,自己是來保護丹娘的,那麽就該做好自己的工作。


    隨著這場高級別的賭局漸漸進入高潮,眾人的注意力越發集中。


    那幫賭坊的打手還好,靜靜看著能夠做到不發出聲音。


    而刀手們則已經按捺不住,不時高聲叫好,不時又搖頭歎息。


    賭坊之中還能夠將注意力移開的人並不多。


    除了薛易自己,他還發現了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老巴,他命人從賭坊中找來了一個黃銅水煙壺,然後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極為享受地慢慢吞吐著煙霧。


    另一個則是八刀門的棄徒孫道,他依然抱著刀,但是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靠近賭桌,陰鷙的雙目一直盯在丹娘身上。


    薛易將注意力集中在孫道上麵。


    他左手抓住刀鞘,也開始慢慢朝著賭桌而去。


    而賭局,也終於臨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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