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甘道夫並沒有在精靈駐地逗留太久,他和精靈王密談一夜後,兩人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趕往米拉斯提米斯王宮麵見人皇,阿芙作為隨從自然同行,她慢吞吞地跟在隊伍裏迴頭瞅果然身後就是兩個不錯眼珠盯著她的精靈——加裏安防她跟防賊似得,而甘道夫也嚴厲警告了她。

    哎密林也好米拉斯提米斯王宮也好,她都不願去,然而想起溫柔的阿爾文和她白色的宮殿,她沒見上養母最後一麵,現在隻想聞聞女精靈遺物上殘留的氣息。

    時值盛夏人皇的宏偉的宮殿在午間靜謐得就像沉睡的巨人,有著慵懶悶熱的唿吸。阿爾文於三個月前去世,阿芙幾乎沒有受到阻攔就進入養母的住處,羅林奇花鬱鬱蔥蔥地布滿小花園甚至長到台階上,一個褐色頭發的小侍女正在門廊下打瞌睡,另一個稍年長的女官就著陽光坐在窗邊刺繡一切都沒變,除了再也見不到那被稱為暮星的女精靈。

    女官一眼就見到阿芙,她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不是阿芙小姐嗎,伊露維塔啊,二十多年了您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因為我在十六歲那年就死去了,阿芙想著卻紅了眼眶,女官放下花繃子拉著阿芙瞧了又瞧:“王後一直想見到你,她去世前還迷迷糊糊地念叨著你和阿拉貢陛下的名字。”

    然後女官從衣櫃裏找出件克林諾長裙鋪在床上:“王後在世時訂製了這件長裙她總說等阿芙再長高一點就能穿上了。您瞧這些珍珠都是王後親手縫上去的。”

    那是件淺葡萄灰飾五彩珠繡綢麵內搭白色蕾絲裝飾非常俏麗的少女款式,最顯眼的圓潤飽滿的白珍珠一顆顆嵌滿了長長的裙擺,阿芙想象著阿爾文一邊等她一邊一針一線地綴上這幾百顆珍珠,一個月?兩個月?或許更久,但她最後都沒有等來她的養女。

    阿芙捧著裙子那一顆顆珍珠就像眼淚一樣落在她的心上,她抱著裙子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隻記得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女官送了好多次飯菜她動也沒動,阿爾文的氣息和影子從梳妝台、胡桃木書桌和床上淡淡地飄出來把阿芙包圍著,阿芙覺得幸福和長久的安寧索倫、龍、中土都是幻影,隻有此刻才是真實。

    直到某天中午小侍女跑進來:“阿芙小姐,您快去看看吧,院子裏來了個大馬!伊萊納花都快被嚼光了!”這還得了!阿芙唿地站起來,她太久沒動差點沒站穩,機靈的小侍女趕緊扶住她,阿芙一甩手抬腳就出了門。

    果然那頭貪吃的動物正站在花叢裏慢

    條斯理地用餐,它吃得很講究專挑新發的嫩芽和花骨朵下嘴,侍女們圍著它又叫又跳它就是不肯挪窩,不過……阿芙鄒眉頭,這分明是鹿啊。有個侍衛拿著草叉過來驅趕,卻被女官阻止了:“大概是那頭老鹿從鹿苑跑出來了,這可是精靈送的禮物國王陛下特地交代過要好好照料,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那侍衛把手一攤:“隻好等它吃飽嘍,但願它胃口不好。”

    阿芙吸口氣,用精靈語說:“過來。”那鹿轉轉耳朵沒動。她進房用銀盆裝了點溫水伸到它鼻子邊:“溫泉水哦,你一定渴了,來喝。”鹿鼻孔翕動,果然伸舌頭去舔水,阿芙慢慢後退把它引出花叢,她唯恐它再迴去便把它往遠處帶,走到林蔭小徑上才把水盤放下,那鹿便低頭飲水。

    “其實你是精靈王變得吧。”阿芙瞅著它光亮的白色皮毛試探,精靈使團贈送王儲冊封的禮物時她正失明隻隱約知道是頭鹿,但他變鹿戲弄她不止一次,而這頭怎麽看怎麽像瑟蘭迪爾變的那頭,但或許所有的鹿都長得差不多?

    鹿喝完了水也不離開就這麽拿藍眼睛凝視她,阿芙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去看它的腳,瑟蘭迪爾化形的鹿行走時四蹄不沾地,而這頭則老老實實地站在地麵,漂亮的蹄子上還占了些草葉和泥灰。

    所以應該不是他,阿芙想可那藍眼睛讓她惴惴不安,她視線上移看到鹿角,便亂七八糟地盤算對了是雄鹿有角還是雌鹿?它總不會變頭雌鹿。馬都不長角沒準鹿不分雌雄都長角?她僅有的一點知識全是圍棋和惡補的精靈情詩,實在難以分辨。

    不過,肯定有個地方能區別,阿芙想。

    她轉到鹿的背後順著飽滿的臀部線條彎腰往下看,還沒看清隻覺得眼前一晃長長的鹿尾巴狠狠地抽在臉上。唔,她捂著被打中的鼻子眼睜睜地看到白鹿被強光包圍,金發璀璨麵含薄怒的精靈王幻化成形,一張嘴就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

    “我的黑發棋手,你養母沒告訴你這種事隻能在臥室做嗎?”

    阿芙覺得天旋級轉憑著媲美獸人的厚臉皮沒暈倒,果然是他,她就不該心存僥幸。她找不到話隻覺得臉上黏糊糊地,伸手一摸居然是鼻血,精靈王不知想到什麽臉突然紅的像滴血哼了一聲便撇過頭,阿芙乘著這機會拔腿就跑沒幾步就被他攔住。

    “大王,我是因為被您尾巴打中才留鼻血的,我什麽都沒看見啊。”

    “第二句。”

    “啊?”

    “二

    十年了,剛才是你對我說的第二句話,第一句是那就成全你。”他垂眸看她濃眉揚起麵帶微笑仿佛在說一件多麽欣喜的事,可這笑容很短,“請你別讓第三句是‘再會’,因為這將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談話。”

    明明是正午,蟬鳴和酷熱的天氣讓人熱的喘不上氣,精靈身著銀灰色葉紋長袍異常光潔的皮膚上沒有一點汗,他走在前麵不時停下來迴頭望她,兩人走到株銀杏樹下斑駁的樹蔭撒了兩人一身。

    “三天後獵戶座位於穹廬最頂端時聯軍就會出發,這是最終聖戰——中土正義力量的殊死一搏。決戰地點選在前洛汗公國與密林的交界處那裏地勢開闊前後都有叢林,有利於騎兵衝鋒和遠程武器隱蔽,八十年前阿拉貢就在那裏擊敗了索倫,新人皇渴望重現奇跡。”

    阿芙聽著不知不覺頭上細細密密地冒了一層汗,他手伸過來阿芙下意思一躲精靈沒說什麽,一個橢圓形的光圈罩住兩人,悶熱的空氣被隔絕在外。

    “說什麽奇跡,你們找到對付格勞龍的辦法了嗎?”阿芙問。

    精靈搖頭:“時間不允許,索倫隨時可能進犯,我們必須保護中土最後的火種。人類和矮人構成聯軍的兩翼,精靈由我統帥負責前鋒,你……為我擔憂嗎?”

    “為什麽這麽莽撞?凱德這些年來中土無敵,而格勞龍能秒殺凱德,你們拿什麽和它鬥?艾達瑞安不論,你和甘道夫應該知道,常規武器對它無效,它是絕殺是能毀天滅地的力量啊,索倫有了它隨時都可以叫吃。”

    “阿芙,每個人都會死卻少有人真正活過。你是在為我擔憂嗎?”他再問。阿芙不答於是這金發的精靈眼中的亮光一點點滅下去:“你希望我死,不用太久你就能如願我的小妻子。”

    然後他不再說話,阿芙因為被說中心事也不好開口,兩人就陷入長久的沉默,正午已過天色漸漸暗下來,他突然走近她阿芙忙後退沒兩步就抵住樹幹,他五指張開罩住她頭頂阿芙覺得莫名的壓迫感遍布四肢百骸,仿佛隻是一瞬卻又像很漫長,接近黃昏是她才清醒而金發的精靈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伊利撒王宮另一端卻熱鬧得多,國王和客人顯然都喝高了,艾達瑞安摟著甘道夫稱兄道弟,金牡蠣和萊戈拉斯已經鬥酒了半宿,矮人麵前擺著好幾摞快要累到天花板的酒碗,身上隻剩下褲衩,密林王子則穿戴整齊但當人皇詢問精靈王在哪裏時他抱著酒壇咚地就栽倒在桌上怎麽都叫不醒。至於中土聯軍的另一位統帥安卡奇同誌滿臉通紅正捧著個黃銅夜

    壺寶貝般擦了又擦,旁邊的酒娘捂著嘴一個勁偷笑也沒注意,他自以為隱蔽地把夜壺裹在衣襟裏左腳拌著右腳往門口跑,迎頭就撞上侍衛,夜壺叮叮咚咚地滾出老遠。

    “我的寶貝!”他忙追出去,那顫抖的音調幾乎和咕嚕一模一樣,這滑稽的一幕讓在宴會廳外暢飲的騎士們哈哈大笑,但他們的笑聲很快就被兩個霍比特人蓋住了,他們手挽手在一張長桌上就著不成調的歌聲歡快地蹦躂著,沒兩步就把酒壇啊、水果和麵包踢得滿地都是,整盤子果醬結結實實地倒在一個抱臂旁觀精靈的衣服上,一滴都沒浪費,精靈自認倒黴卻見矮人已經指著他嘲笑:“瞧瞧那個抹香油精的娘娘腔,臉蛋氣的和姑娘一樣紅。”

    那精靈更生氣了:“我本來就是姑娘!”陶瑞爾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像男人了。

    矮人立刻不笑了,他們圍城一個小圈嘀咕:“穿著盔甲的女精靈就像不長胡子的女矮人一樣稀少,她不會就是那個……”

    “對就是她,傳說中甩了密林王子愛上矮人勇士奇力的陶瑞爾。”

    “精靈這次是打前鋒,這麽有見地的姑娘要是死掉可就太可惜了。”矮人們說,他們和精靈是世仇,二十年前才打過幾場大仗不少人都經曆過那些戰役,時間並不能衝淡仇恨,但就像其他善良的種族一樣,當麵對索倫時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同仇敵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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