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這天米拉斯提米斯出奇的酷熱,數不清的矮人、人類卻在清早就站在被烈日烘烤得幾乎無法下腳的街道兩邊,無論男女老少都滿頭滿身的熱汗,但是沒有人抱怨他們甚至不交談,人們把鮮花整束灑在路上。

    王城內門打開,一隊隊手持長矛、弓箭和盾牌的騎士走出來,身著銀白色盔甲的是人類儀仗隊他們手持王旗走在隊伍最前麵,稍後是全身金光閃閃武裝到牙齒的精靈軍隊和矮人與少數霍比特人聯隊,最後是矮人的弩炮和托運輜重的馬車,聯軍隊伍像條長蛇一樣從米拉斯提米斯出現,蜿蜒行進著走出一道道城門,最後散布在被毒日頭曬得幹裂的褐色土地上。

    阿芙踮著腳站在人群中,越往後看越心驚:中土聯軍大約十萬人左右,戰士們的武器多是刀劍、斧頭重型器械無非是些巨弩外加少量黑鐵和簡單的火器,這種兵力塞格勞龍的牙縫都不夠,何況還有數以百萬計的獸人大軍,這時人群中有了小小的騷動原來是甘道夫和人皇等統帥出來了。

    她有二十年沒見艾達瑞安,算上去他已經四十多了可能是伊利撒王室混有精靈血統,所以這位國王看上去還像個青年,但他薄冰般的氣質似乎彌散在連日酷暑中,阿芙想起當年自己放的狠話,阿爾文去世之日就是艾達瑞安殞命之時,現在看來真是幼稚的威脅。

    她發自內心地望著艾達瑞安微笑,人皇沒留意昂首而過他身後的一人卻停駐,士兵們邁著整齊的步伐從他身側一列列走過,精靈王把韁繩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到底堅定地向她走來。

    也許是被巨鹿震懾也許白花花的日頭下金發的精靈太過耀眼,市民們讓開一條通道,阿芙已經後退至牆根,他身著黑色鎧甲坐在白鹿上瞧著她一字一頓:“如能凱旋,你我重新開始。”

    這不是問句而是他常用的命令語氣,句尾卻有輕微的破音,阿芙冷笑,那也得你能活著迴來才行可惜啊我的精靈王,這想法略惡毒,她忙垂下眼睛掩飾,冷不防他下馬,兩步就跨到她身邊,彎腰緊緊把她抱起嘴唇便貼上來,他印下溫柔的吻想要誘哄她,阿芙不能掙脫隻能緊閉雙唇無聲地拒絕他。

    所幸這個吻很短,他放下她抬手為她擦去唇邊的水漬,阿芙羞憤交加,恨恨地揚手就預備甩他耳光,卻聽有人大喝:“亨格利安!”

    艾達瑞安正不可思議地瞪她那聲亨格利安就是他喊的,而甘道夫微微向她搖頭,所有人都盯著她,她是密林之王的妻子,她與他分享生命和王權卻一個臨別的吻甚至是隻言片語都吝於

    給他,人們的眼神裏傳達出這樣的信息,阿芙氣急扭頭就跑。

    “偉大的精靈王,從前我說我想娶阿芙,亨格利安。”出城後人皇和精靈並轡突然開口,這一刻他的語調像極了阿拉貢,“你就當是個屁,臭過了就算了。”

    他和甘道夫都太清楚這場戰爭意味著什麽,離僅存的中土城堡越來越遠,最後美麗的米拉斯提力斯變成身後一個小小的像素,邪惡的氣息如有實體大地幹涸絕望不時有獸人探頭探腦,染血的前路在人皇麵前展開鋪陳,而那永生的精靈和他的人民本可以全身而退。

    聯軍出發後第二天,米拉斯提米斯城裏的人們就開始按照既定計劃撤離,這些老幼婦孺以家庭為單位,幾十人不足上百人匯集成一股股小隊,每隊由兩到三名戰士護送分別前往高山、峽穀、叢林等隱蔽地帶,在那裏早就安排了簡易的住處。人們拖家帶口,推著車趕著牛外加肩扛手提開始大遷徙。

    而這支小隊人數略多大約兩百人左右,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絕大多數都是精靈,他們身手敏捷而謹慎,跑起來像小風一樣,唯有一個人類坐在矮腳馬上。

    “陶瑞爾,我們一定要迴地堡麽?”阿芙捶捶腰,騎了三天的馬讓她疲憊極了。

    褐發女精靈從樹梢跳下來並保持著警戒的樣子迴答:“不是地堡哦,阿芙,是位於密林邊緣的地下洞穴,冬暖夏涼儲備物資豐富。”並且易守難攻,她在心裏補充。

    “那你們去吧,我想迴米拉斯提力斯,放心我不會自殘的啦,甘道夫已經罵過我了,我再混賬也不會乘這個時候故意讓他受傷。”

    “迴不去了,阿芙。”陶瑞爾遞給她清涼的泉水,“列王之城守不住,隻能放棄。”

    放棄?放棄他們去打什麽仗,還指望重現平原之戰,等等!平原之戰由阿拉貢聯合精靈和矮人在黑門前發起,其目的……並不是獲勝而是為了吸引索倫的注意力,好讓霍比特人能夠抵達末日火山焚毀魔戒,這段曆史阿爾文給她講過,這樣看來平原之戰的目的不是獲勝而是保護甚至是犧牲!要是這次戰役目的和平原之戰一樣的話!

    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這麽說……這麽說……”

    女精靈眼含淚光:“是的,所以不要讓戰士們白白流血,我們要逃出索倫的視線,好好活下去,阿芙你是我們的希望。”

    突然風中的氣味變了,精靈們立刻壓低身子,陶瑞爾則把阿芙帶下馬並給她蓋上精靈鬥篷,一個強獸人偵察兵騎著大蝙

    蝠略過樹梢,確定敵人離開後陶瑞爾把阿芙拉出來秀美的眉頭皺在一起:哪裏不對!按說中土聯軍應該已經吸引了絕大部分獸人和格勞龍,但為什麽總能不是遭遇到獸人小分隊甚至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難道不到一天聯軍就被索倫殲滅?女精靈不寒而栗,她雖沒有親眼見到,但同伴們反複描述那身軀龐大堪比列王之城的遠古惡魔,就連凱德都被秒殺,不不會,大王曾說無論如何都會支撐五天,足夠她把阿芙平安地送到安全地帶,現在才第三天。

    “阿芙,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你身上有精靈至寶,知道嗎,無論如何都要逃走,都要活下去。”女精靈說完一鞭子抽在矮腳馬身上,這可憐的畜生吃痛跑得飛快,阿芙被顛簸得直吐黃水,但陶瑞爾強令日夜兼程終於在第四天黎明時能夠遠遠看到銀杏樹林的邊緣在東方地平線出現,精靈們欣喜若狂地加快腳程,金色的陽光撒了大家一頭一身。

    一片烏雲不知何時飄到人們頭頂,“防禦!”陶瑞爾大喊,但已經晚了,這不是烏雲,而是……

    就算是最勇敢的精靈此刻也四肢冰涼牙齒咯咯響,這不是烏雲而是毀滅本身,被它赤紅的眼眸盯住就連靈魂也會被灼痛的格勞龍啊。

    “哈哈哈!”有個刺耳的笑聲從山丘般的龍身上傳來,他命令,“多麽美味的餐前甜點,純精靈肉醬。”

    格勞龍大咧咧地降落像審視食物般打量著精靈,他們現在把陶瑞爾和阿芙保護在正中間,但對格勞龍來說這幾百人連牙縫都塞不滿,它舌頭一卷就帶走幾十條人命,勇敢的精靈寸步不退用弓箭、長刀和這可怕的生物肉搏,然而僅僅是灼熱的龍息就穿透了他們的鎧甲,腐蝕著他們的皮膚這些精靈轉眼就變成粉末,現在隻剩下十來人,陶瑞爾萬念俱灰隻是死死地擋在阿芙身前,開叉的舌頭就在眼前她能清楚地看到夥伴的殘肢還掛在上麵,龍突然停了。它小心翼翼地嗅著陶瑞爾,從胸腔裏發出沉悶的咆哮,聽上去像在打雷。

    “怎麽了?”龍背上的人也覺察到異樣,他的手貼到龍鱗上聲調猛地提高,“精靈寶鑽?”

    陶瑞爾把阿芙摁倒這個女精靈挺起胸膛站的前所未有的筆直大喊:“對,精靈寶鑽就在我身上,有本事來拿。”格勞龍的頭部鱗片炸開,它獰笑聲就像硫磺腐蝕金屬,龍背上的人跳下來踢飛陶瑞爾把阿芙從精靈鬥篷裏翻出來嗓音動聽極了:“好久不見。”

    阿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人不是銀嗓是誰?銀嗓湊近阿芙突然笑了:

    “你說得對,格勞龍。這些精靈們沒有精靈寶鑽,但是她全身都是那個精靈的氣味!這可真是令人作嘔的收獲。”

    他誇張地做個嘔吐的表情,手刀就砍在阿芙的後頸上。等陶瑞爾醒來時隻剩下滿地的屍骸和精靈鬥篷,阿芙不知所蹤,女精靈用帶血的手指寫下書信並綁在渡鴉腳上然後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

    鳥兒扇動著小小的翅膀,它飛過潺潺流水,掠過林莽蒼原在一片被烈火和鮮血渲染得如同人間煉獄的大地上方盤旋,它腳下是被壓縮在一個山穀裏的中土聯軍,他們肩並肩背靠背構成一個緊密的圓形,經過三天三夜的激戰,聯軍殲滅了四分之一的獸人軍隊並一度將獸人軍隊分隔包抄,但一天前格勞龍加入戰局,這頭展翼三公裏的巨龍一擊就摧毀了所有的重型武器,並把殘兵逼入針葉山穀,危急時刻安卡奇率領矮人迅速構築人牆,精靈王的魔法箭直取格勞龍首級,就像在米拉斯提力斯一樣,帶有精靈氣息的魔法箭未到格勞龍便撤離戰場。

    即便如此格勞龍已經造成聯軍傷亡慘重,幾乎損失了所有的重武器和近一半的戰力。圓形最內圈是重傷員,他們血流不止氣息奄奄。輕傷員占多數,都是缺胳膊少腿但還能拿得起劍,在圓形外圍四五百米的地方是無邊無際的獸人大軍,旗幟如林獠牙似劍,眼睛裏是嗜血的光芒,這黑羽的鳥兒發出尖利的悲鳴。

    於此同時獸人發起又一輪衝鋒,艾達瑞安和甘道夫分別從左右兩翼組織抵抗,艾提拉居中遊擊,很多次聯軍防線就要崩潰都憑著眾人堅強的意誌力和指揮官精妙的指揮在千鈞一發的關頭化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聯軍的機動性和持續性已經到達極限,越來越多的人被拖出去殺死,戰士們手裏的刀也被獸人的鮮血燙的卷刃。

    “殺掉!殺掉!”獸人們猛撲,一個戰士沒站穩向踉蹌,這個動作帶動周圍的人後退,聯軍的防禦圈越收越小,有人開始驚叫著轉身逃跑,此時乳白色的屏障從地下升起,把聯軍和獸人隔絕,凡觸及屏障的獸人頃刻化為白煙,施法完畢的精靈王一馬當先,不用弓箭就射出能量箭,所過之處留下遍地獸人屍體,聯軍則乘這個機會重整態勢組織進攻局勢頃刻逆轉,獸人這才無奈地退出山穀。

    類似的局麵這三天已經上演數十次,這衝鋒結束後甘道夫來到精靈帳篷,擔憂地看著加裏安幫精靈王包紮臂傷,他已經覺察出每次施法的時間越來越長,而防護屏持續的時間卻越來越短。

    “我的老友,寶鑽的法力還能持續多久?”甘道夫問。

    “無限,”精靈笑笑說完下半句“但如你所知精靈寶鑽並不在我身上,所以至多還能用三次。”

    那之後呢?甘道夫沒問精靈王也沒說什麽,加裏安倒上兩杯酒並遞給甘道夫一杯,白袍巫師卻沒有接。正如既定計劃,如果他們的犧牲在格勞龍和索倫的手下保全中土生靈的微弱火種即便戰死他們也能毫無愧色地站於曆代偉大的國王和勇士之列。

    黃昏金色的夕陽居然高懸頭頂映得天地間一片赤紅,大地上所有的生物被這過於燦爛輝煌的景象震懾,瞬間安靜得連唿吸聲都能聽見,這將是他們中很多人最後一次看到太陽,詭異的天空似有梵音嫋嫋不絕。

    精靈王突然想:不知阿芙此時在幹什麽。

    一隻渡鴉飛進帳篷,精靈王打開密函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

    此刻營地外地動山搖,所有人都驚恐地看到眼前一座由岩石和屍骸構成法師塔拔地而起,高而尖的塔頂沒入雲霄,無數岩漿沿著塔身流瀉,最後在法師塔腳下形成一個冒著毒氣的金橙色熔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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