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道夫眼裏的炮灰第一號說完那句話後,立刻就打開被子把自己包得像個蝦米,美美地睡著了,她接連睡了五天五夜到第六天的時候,甘道夫終於聽到人類睡飽了的消息,白袍巫師急匆匆地趕到時,卻發現加裏安已經抱臂站在門口了,顯然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阿芙剛剛吃完牛油麵包正心滿意足地啃曲奇餅,充足的睡眠讓她容光煥發胃口大開這時有人從身後貼心地遞上一杯冰牛奶,數日死一般的長眠後喝這個最好不過解渴又醒神,她看到那人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帶著玉石般的色澤和質地。

    “不可迴頭,亦無需行禮。”

    他這麽說著把牛奶杯托到她唇邊,是個要親手喂她的姿勢。阿芙瞅著那一大杯冒著寒氣的牛奶硬著頭皮往下灌,喝到一半時她忍不住打個寒戰他立刻放下杯子,把微涼的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他低沉的嗓音如同大提琴的歎息:

    “你將踏上遙遠而孤獨的旅途,你的同伴至多能陪伴你至迷霧山脈,此前已有數十隻探險隊深入營地無一生還我的黑發棋手你可知道?

    就算你能越過迷霧山脈之後抵達巨石峽穀後就是半獸人營地,險惡、荒無人煙猛獸蟄伏巫師與巨龍都不可涉足,第一道風刃就能割傷凡人脆弱的軀殼。

    若是索倫識破你又或者你被半獸人俘獲……”他停住,“我的妻子啊你為孩子許下的千斤重擔我替你背負,我可代你去。”

    她如平日般沒言語隻是她沒有撐起笑臉或圍著他跑前跑後於是這安靜就變成了寂靜,夏季豐沛的陽光投在地麵像有腳一樣慢慢移動,精靈王就這麽站在他王國的中心直到黑暗徹底包圍了他。

    幸福曾經唾手可得,他差點擁有全心全意信賴他、愛戴他的妻子,頑皮健康的孩子,他們和他的人民將在美麗安之環的庇護下永遠快樂的歌唱和起舞,這一切從雲翼死去那一刻起就煙消雲散。

    他是不能讓她安睡片刻的夢魘,是她神智迷失時仍然銘記要膜拜的神祗。當巫師帶給她使命喚起她的希望,這凡人終於肯用真實的態度來麵對他,她對他已無話可說。

    阿芙覺得有什麽東西一滴落在她頭頂彌散在她發間就聽他說:

    “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我給絕望的日落,破敗叢林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星的人的悲哀。”

    直至他離開她都沒看他,一次也沒有。

    等甘道夫終於見著阿芙時又是三天後,他大喇喇地走進來放下拐杖抽

    煙鬥,精靈們忙進忙出卻沒人招唿他,好在邁雅不見外給自己拿串又紅又大的葡萄眯著眼睛享用。

    緹米絲哼了一聲向愛麗遞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立刻收走了果盤於是巫師開始抱怨了:“這群惡作劇的小精靈,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一個老人!”

    “我可聽說某位巫師是中土聞名的人販子專業拐帶青少年幾百年。”金發的緹米絲說,她皮膚雪白,顯然是因為她禁閉關的太多好些日子不見陽光,“她需要好好休養至少兩三年,要是你願意就在這裏慢慢等吧。”

    類似的話甘道夫已經聽過無數次,精靈們用屬於他們的方式表達自己對這位邁雅的不滿,甘道夫放下空空的煙鬥,他的煙葉不知被哪個頑皮的小精靈偷光了,他放棄和梵雅精靈爭辯對一直含笑瞅著他的凡人說:“必須要走了。”

    “是呢。”阿芙毫不猶豫地迴答,“我沒故意拖延時間,這些天我收拾了下東西。”她指著房間說。

    這是精靈王的寢室她流產後一直住在這裏,某次半睡半醒的她見到瑟蘭迪爾的麵尖叫後,精靈王便在床後設置屏風並安置了張軟塌平時就在哪裏休息。現在床單和枕套以及一些衣物鞋子都被打包,歪歪扭扭地堆在房間的一個角落。

    看見那四五個大包裹甘道夫眼皮跳了跳:“你要把這些都帶著遠行?我的姑娘遠征可不是郊遊,不必要的行李應該越少越好。”

    “不帶走,愛麗你把這些都扔掉不燒掉吧。”阿芙說,“我想有新的開始。”

    於是精靈侍女們把包裹帶出去,緹米絲讚許的點頭:“要不要把牆也重新刷刷或者換地板?你的確要轉換心情。我想國王陛下會同意你的所有要求。”

    阿芙笑笑沒答話,甘道夫卻像想起來什麽:“之前我得到神示鑒於你將為中土做出巨大貢獻,維拉們會免除亨格利安家族的血脈詛咒,當然你要給我一樣你的貼身物品作為施法載體,比如首飾衣物之類。”

    哎?免除詛咒阿芙覺得奇怪,她從來沒聽父親提過這種事,亨格利安世代被詛咒從來沒有人經曆過這種好事,就算是精靈典籍中也沒有類似的記載。她看了看中土聞名的智者怎麽也不像會騙人,再說她也確實聽說過有些霍比特人就因為對抗魔戒最終被允許登上西渡的精靈船。

    貼身物品,阿芙瞧瞧全身沒什麽能拿出手的,剛才侍女們燒東西的時候甘道夫怎麽不說,便一拍腦袋抄起桌上的剪刀就剪下一縷頭發遞給甘道夫:“這個行嗎?”

    巫師好像愣了下,他深深地打量阿芙再從懷裏摸出個用金線和靈紋布做成的布袋把頭發放進去,一根也沒掉出來。阿芙覺得那袋子過於精致根本不像是一頭亂毛的巫師會有的東西,但轉念一想既然是神示肯定是維拉賜予他的。

    分離的時刻終於到來,那天清晨下起蒙蒙細雨,太陽躲在樹梢的雲層後穿過林間的風揚起水霧,撒得人們一頭一臉混同雨水凝結在發間就像水晶珠簾。

    精靈們把甘道夫和阿芙送出去很遠,一直走到林地邊緣細細的雨絲變成珍珠大小的雨滴落入草地匯入潺潺流動的溪水中,阿芙想起這裏似乎是她第一次進入他領地時見過的那條小溪,今天再次來到這裏就像是宿命,她和他相逢於此也會在這裏分離。

    “阿芙。”精靈王喚她,這一路上他頭次叫她。

    她吸口氣下馬跪在他腳邊,他穿著金線和銀絲編織的銀灰色葉紋長袍坐在大角鹿背上像平日般用尖下巴對著她:“生命是伊露維塔賜予他兒女的寶物比美永恆,比愛珍貴。”

    哎?這是什麽臨別贈言。阿芙抬頭看他,這美麗的精靈在漫天的雨幕中散發著柔光,他的發絲和衣擺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雨水,可他的臉色卻如同重病的人一樣變成灰色,所有人聽到了精靈王最後的道別詞:

    “mysweetheartwishmylovealwaysalongwithyou,forever.”

    (我的摯愛啊,願我的柔情陪伴著你,直到時間盡頭)

    他抱著她躺在搖椅上逗她說情話的片段湧入她的腦海,她並不覺得激動或難過,隻想通常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麽呢他說的是古精靈語從禮節上講她也該迴一句類似的,不然就太失禮了,她從前背過很多句但現在該說哪一句才恰當呢她歪著頭想。

    於是那帶著荊棘王冠的精靈不自覺地跟著她的動作輕輕偏頭,眼睛裏全是她的影子。

    色授魂與莫過於此。

    當甘道夫和阿芙離開時,天空像被扯開一道口子大雨傾盆而下,精靈們像和森林融為一體了在雨水中靜默著,他們的國王仍舊凝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金發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全身濕透狼狽地站在透徹心扉的寒冷中,今日她也沒有隻言片語給他。

    遭受如此打擊但瑟蘭迪爾畢竟是活了六千多年的精靈,他迴到地堡後換下濕透了的衣服就連夜召來巴魯曼問道:“儀式什麽時候能夠舉行?”

    巴魯曼道:“一切準備已經完成了,法陣可以隨時開啟,國王陛下。”

    “那就好。”瑟蘭迪爾從衣襟裏拿出一個小布包,感覺質地般用指尖輕揉,“現在即可開始,我不願多等一刻。”

    “國王,我想我必須再次提醒您,共生魔法一旦完成您和阿芙的生命將永不分離,這是比婚姻更加神聖和牢固的契約可……”

    可是阿芙本人並不知情,巴魯曼想這可違背了儀式基本準則,當精靈愛侶之間心意相通願意從靈魂到肉體合二為一時他們就會選擇共生,就像一棵樹連接著另一棵樹根在泥土裏相擁,樹枝纏繞彌合共享雨露和陽光、風雪與雷霆。

    阿芙的生命充滿了痛苦不說越來越頻繁的發病就是和獸人換血拆骨也異常可怕,瑟蘭迪爾一心想要為她分擔誠然取迴星光項鏈後他法力增強再加上甘道夫的相助可以強行驅動法陣,可一意孤行必定會收到魔法的反噬就算你是精靈王也逃不開這一切你真的不後悔嗎?

    精靈抓緊布袋他全身濕透可這小小的靈紋布帶沒淋著一點雨,他的嘴唇和臉頰變成粉紅色嬌美極了:

    “巴魯曼這是我的選擇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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