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知後事,不如就讓望秋水那麽破敗下去吧,這世間但凡要名要財,總是要舍出去什麽的,那舍去的物事兒,都是從你身上剜下來的。”年邁的葉之雪眼裏一片渾然,這句話說完一股清淚變就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龐而下。

    年輕的葉之雪雖記掛著封鈺那張臉,然而因這千秋雪是徹底得火了望秋水,也因著秦素會□□姑娘,形形□□的男人甚至女扮男裝的女人快把這望秋水剛剛翻新過的門檻踩舊了。秦素有條不紊的接客打理前頭接客的事,葉之雪就忙著在後頭管著支出、進賬、小姑娘的□□等等。

    忙碌之餘,葉之雪也是打心眼裏明白,這什麽事兒要出頭總要沾點話頭或者傳奇顏色準沒錯,另外就是心裏記掛著封鈺的事,就偷偷的停了薑然在望秋水的活兒,囑咐了他出去打聽關於封鈺的事。

    其實這薑然也一頭霧水,封鈺能有什麽,他就是有一塊血玉和葉之雪第一次發現封鈺時奇怪的場景而已,薑然不敢把血玉放明麵上上大街上去問人,千秋雪那日封鈺亮出了血玉,當場多少人臉色就變了,不提那些想搶奪的鼠輩,薑然心裏明白,封鈺這血玉必定有大來頭,心下也揣測著覺得總有事要發生。

    薑然是個粗人,但是心細,在霄城轉悠了幾圈就知道這指甲蓋兒的地方必是得不出什麽的,他就看準了一個對血玉有興趣的望秋水的客人,沒事就找他聊聊,後來那客人要趕去賀州,薑然都跟著一起去了。

    快到賀州時,那客人笑嘻嘻的指著哀勞的方向說“你這血玉,必是出自這深山的異族的。咱鄭人,都是嘴巴上狠,要真真煉出這些邪物還是沒膽沒心,還得是那些跟咱們活法兒不一樣的人。血玉打古代過來,咱就沒有這個傳承,都是那些異族人的產物兒。”

    賀州三國交界魚龍混雜,薑然一住就是半月,他就想尋個可靠的貨郎跟著他進山去,雖說那客人說血玉是這深山裏來的,但是這深山裏擱著外人哪裏認得路,需得靠人帶。

    薑然在賀州選了一家偏僻又小的客棧住著,一早在客棧吃了早飯,就見幾個獨特打扮的人從二樓客房下來,看了他們好幾眼突然就立直了背,倒不是這幾個人打扮的實在太奇怪每個人都是黑袍裹身,而是這幾個人的袖口繡的紋路,薑然雖不是文化人但是在觀察事上特別細心,他們袖口上的紋路就是封鈺血玉上的火焰標誌的一部分,封鈺血玉上市完整的一團火焰,他們的袖口上的火焰仿佛是那團火焰打碎了後的樣子。

    薑然滑頭,裝作無聊跟那幾個

    黑袍人搭訕,說了好幾句人家也不迴話,他從不怕被人不給臉兒,還是嗚嗚咋咋的跟人說話,直到問道“幾位貴客不像是我們大鄭人啊,這是幹啥來的”的時候,幾個人實在耐煩不得,扔了兩個字起身便走,“接人。”

    聽得這二字,薑然心頭咯噔一聲,笑嗬嗬的出了客棧拔腿就跑,心裏的直覺就是這些人是來接封鈺的。

    可是平凡如薑然,兩條腿加一匹馬也沒跑過人家黑袍人,那些人一看就是武林高手。薑然一邊往霄城趕一路借著這些黑袍人的打扮找貨郎打聽,一腳踏進望秋水的時候,前邊還是歌舞升平滿眼□□,後院卻物件碎了滿地,葉之雪撲在地上,一臉的淚水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秦素在一旁安慰著。

    看見薑然迴來,葉之雪一把抓住他語無倫次隻會複述一句話“封鈺被人抓走了!封鈺被人抓走了!”

    秦素在一旁解釋,“我們沒見過那些人,一身的黑看著就叫人打怵,進來什麽都不說,奔著找封鈺,抓了人就消失了,追都追不上,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啊!”薑然急了。

    “隻是咱們誰也沒想到封鈺竟然是會武功的,你瞧這一屋子的狼藉,都是打出來的。”秦素說。

    “怎麽辦?怎麽辦?嗚嗚嗚嗚。”聽秦素說起葉之雪都忍不住哭,葉之雪一直都有感覺會有這麽一天,封鈺的來曆太奇怪了,總會有人來帶奪走他的,他堅持不住被人帶走的時候還傻傻的對著葉之雪喊“別哭,別哭!”

    “是黑教!”薑然說。

    葉之雪到了由頭,止了哭,秦素問“什麽黑教,聽都沒聽過。”

    “我在賀州碰著了這群人,往迴趕想通知你們,迴來的路上我也找著了常走哀勞方向的老貨郎,他說血玉是黑教聖物。”薑然說。

    “這就好,知道是誰就有找的方向。”秦素拍拍葉之雪。

    “嗯,大不了我豁了命去找他就是了。”葉之雪迴了神,堅定的說。

    “恐怕難,貨郎說著黑教在哪沒人知道,他也是在走貨的時候聽見深山部落裏人們說的,這黑教恐是個邪教。”薑然歎口氣說,想了會子突問“阿雪,你可還記得第一次見封鈺的地方?”

    薑然這麽一問,提醒了葉之雪,“在采石場附近的林子裏,對,對,我先去那看看。”

    秦素被留下來看著望秋水,葉之雪帶著薑然重迴采石場,多年未迴,采石場竟然也荒廢了,一整個白日,他們都

    在尋找那個林子,可是葉之雪發現白天裏根本沒有那個林子。“也不知這些事瘴氣還是迷煙,這霧蒙蒙的,看不出前路太奇怪了,按理說太陽出來瘴氣是可以消散的呀,你看看這裏陰沉的。”薑然心裏犯突突。

    “我們等到晚上再說。”葉之雪決定,她管不了是毒氣還是瘴氣了。

    果然,到了晚上林子就清晰了,可是草木茂盛叢生,顯然這林子就是個荒地,幾乎沒人煙,當初葉之雪是怎麽到了這裏的,薑然暗暗佩服她的膽量,跟著葉之雪潛入密林。

    五年前她救出封鈺的恐怖陣仗,果然在這裏,而封鈺也果然還躺在玉棺之中,隻不過膚色還是正常人的顏色,還未成雪色!看見他葉之雪心下焦灼,她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高興他果然被抓來了這裏不高興的是他顯然是在一場奇怪的儀式中,那張暫滿鮮血的網仍舊連接著裝著他的玉棺。

    “在那裏!”薑然也看見了。

    葉之雪點點頭,接著去岸邊找浮木,她要像五年前一樣去把他救出來,不管那寒潭的水有多涼,那血網有多可怕,隻要能再次救得他出來。

    “怎麽?又要來壞我的儀式?”一個身著黑袍的女子帶著一眾人從密林中現身,臉上蒙著黑紗。

    他們人人黑袍,全是男人,唯有一個女子,就是領頭的那一個,葉之雪也是經曆過事的人所以膽子也大些,梗著脖子迴答“是你們擄了我的夫婿!”即便她心裏明白這些人必和所謂的黑教脫不了幹係。

    “你的夫婿?哈哈,竟不知如今中原女人都如此沒操行了。”黑袍女人走進葉之雪狠狠的盯著她的雙眼,“你拜了堂了嘛!”

    這麽一拉近距離,葉之雪也看清了這個黑袍女人露在黑袍黑紗外細節,這女人兩鬢霜白眼角有紋,甚至乃至額頭上都一道深紋,這一個一個老婦,隻是聲音年輕了些。

    “你是誰?”葉之雪的腦中做了些聯想,“封鈺娘親?”

    聽得這話,黑袍女人眼裏蒙上一層黑霧,絲絲冷箭從眼而發,尖利的說“不如等他醒來讓他告訴你我是誰吧!”

    “不行!你們不準動他,你們這仗勢必不是好人能幹出來的!”即便身上沒半點武功,但葉之雪也豁出去了。

    “五年前你壞我儀式,白白毀了我族七位長老的性命,五年後我才出來尋他,你霸占封鈺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你該知足了,封鈺不是你們中原人也不是你未來的良人!小姑娘,迴到你的世界去吧!”黑袍女人冷

    冷的說。

    葉之雪從救起封鈺的那一天起心裏就明白,她和封鈺本就是兩種人,隻是陰錯陽差的讓她遇見了他,可是既然遇見了然後又那麽洶湧的愛上了,她如何能那麽容易放手,此生她失去的已太多,隻剩這命裏唯一的愛了,更何況誰又能證明這些黑袍人就是封鈺的同族!

    “我決不讓你們傷害他,我要帶走他!”葉之雪站在那,一字一句的說。

    “你們把火把舉高點,讓她看看樹上。”黑袍女人說,身後的黑衣人也聽令,順著他們的火把,葉之雪看到樹上斜躺著的人,一個發色灰白的老人早已沒了知覺,右手與深潭中血網相連,身體通透雪色,能看到蜿蜒血管中的血向手臂處流淌,而手臂處的血流至網處再向封鈺的玉棺貫會而去,葉之雪沒見過這些登時就嚇得腿軟撲在地上,“怕了麽?”黑袍女人也蹲下來,“這裏的七棵樹,每棵樹上都有人,他們都因封鈺而死,但是他們都是偉大的,他們都是為了封鈺的族人而奉獻出生命的。”

    黑袍女人讓後麵眾人後退些。

    “我們每個人,從降生人間開始就有每個人不同的使命,你就是一個普通人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你對於上蒼最好的迴報,可有些人不是,有些人要擔負國家使命有人要保護百姓安全有人要承擔部族興旺,而封鈺他是我們部族唯一的執生人。”黑袍女人歎著氣說。

    “你,你們是黑教嗎?”葉之雪問。

    黑袍女人似乎是在黑紗後笑了一下,“黑教隻是我部族的一個分支。”

    “那你們是誰?”

    “伽莫,我們以女人為尊,而且你又曾是封鈺喜歡過的女人,所以我不會傷你,我們的事你參與不了,你走吧。”

    “我不能走,我要封鈺!”葉之雪不認識伽莫,她隻認識封鈺。

    “你有什麽資格說你要封鈺!和他對著跪拜太陽起誓日月的人是我!替他承擔部族興亡的也是我!助他修煉仍舊是我!若不是儀式令他重生,令他忘卻,你又是個什麽東西!”黑袍女人突被激怒。

    “我們為他死了那麽多人,那麽多人犧牲,我們為他為部族犧牲了那麽多,他怎麽就是你一個人的!”

    葉之雪和黑袍女人爭執的同時,薑然偷偷的鑽到了樹下割斷了其中一棵樹的連接網,七棵樹連接的血網瞬間掉落深潭,七棵樹上的人也噗通落地,黑袍人頓時慌了手腳四散去補救,葉之雪也順勢扯下了黑袍女人的麵紗。

    那

    是一張滄桑老去的臉龐,黑袍女人雙手捂住臉尖叫起來。

    而封鈺也從玉棺中爬起來,雙眼不同色,一隻仍舊清澈,而另一隻卻已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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