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如今在風口浪尖上,嚴律很明顯是以秋留在汪曼春身邊的人。而這兩個人,無論怎樣現在都不能出事。

    現下,明家的處境,更是微妙。

    無論如何,他們,不能在這裏起了爭執。尤其是在這個關鍵時刻。

    明樓到明誠身邊時,汪曼春麵色如常,看不出什麽異常。抬手把明誠的槍壓下去,明樓淡淡說道:“汪處長請便。”

    “大哥!”明誠又喊一聲,隻是手裏的槍被明樓緊緊的攥在手裏,拔不出來。

    汪曼春挑眉瞥了明樓一眼,意味不明,不再理會明家兄弟,曼春繞過二人,直往以秋放向走去。

    汪以秋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裏,像是睡著了一般,一室激鬥,沒有驚醒她,她隻是恬靜的躺在這裏,渾身鮮血,再難有半分世俗。

    拒絕嚴律,曼春踉蹌的托起以秋的身在,看著還有微笑的妹妹,曼春說:“以秋,姐帶你迴家。”

    以秋的臉埋入曼春的懷裏,沒有生氣,卻又像是幼年時候受了委屈,尋求安慰的模樣。她很冷,像是一塊人形冰,可曼春卻忽然覺得暖和起來了,是今夜最暖和的時刻。

    踉踉蹌蹌的拖著以秋,曼春一點一點的往前走。

    明誠整個被明樓壓製住,難以接近以秋。但在曼春路過他時,明誠竟然動了,衝撞開明樓,明誠一個健步,抓住了以秋的手,用力向外拉扯。

    以秋埋在曼春懷裏的頭別了過來,一麵慘白還有烏青,但卻掛著釋懷的微笑,麵對明誠,好似在跟他告別。

    “阿誠!”明樓遏住明誠的肩,往迴拽扯。但明誠就像是一樽石像,固執的矗立,不肯讓步。

    再次用力,以秋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來。

    汪曼春看著眼眸充血的明誠,高挑厲眉,眼底一道暗光劃過,輕啟冷唇:“嚴律——”

    “嘭————”

    伴隨著冷冽的聲響,一聲槍鳴徹響,嚴律開槍了,打中了明誠抓著以秋的手。

    “汪曼春!”

    明樓怒瞪雙目,厲聲嗬責,沒有想到汪曼春會突然如此。

    曼春終於緩緩流轉視線,正視明樓,正視昔日她放在心尖上去嗬護的愛,正視,毀了她一生,毀了她的家的男人。

    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所到之處,都縈繞著一縷儒雅的醇厚氣息,令人就此沉淪。

    現下,卻隻有一片溫涼。

    她為情所困,是因為不理解,而現在理解了,卻再也沒有了難以自拔的執念。

    “我汪家的人,不是你明家想動就動的。明家,不配。”抱緊以秋,曼春一步步往門前移去。

    明誠的袖口已經染紅,一滴滴鮮血暈染在明黃的燈光裏,像是燃燒起來,變得朦朧不清。血水順著他纖長的手指,緩緩的浸濕了以秋的手掌,又從以秋的指尖碎裂在地。

    手臂已經使不上力氣,所以隻能任由她冰冷的手滑出他的掌心,就像他不能阻止她的死亡一般。

    明誠猶如困獸,想要向前,但明樓死死的遏製著他。

    他開始劇烈掙紮,幾次伸手抓緊,夠向以秋,他想要將她的血肉揉進身體,連同所有有關她的記憶一起化進餘生。

    可他甚至不能抱住她漸漸冷卻的屍身,如此細致的享受失去她的過程,然後清醒的意識到,她那麽小,卻那麽多,她曾經給了他全部,但他卻已經兩空空一無所有。

    以秋的手很小,並不纖細,像是娃娃的手,手掌有點厚,泛著晶瑩的顏色,就像一個胖水餃。可是,在她右手的腕上,盤著一道細細密密的猙獰疤痕,看上去十分嚇人。

    明誠的指腹劃過那道疤痕之後,就徹底失去了她的溫度。

    “以秋——”明誠被明樓壓製在地上,無論他怎樣掙紮隻能碰觸殘影。

    她活著的時候,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愛她,現在卻來爭她的殘屍。

    “別走——”

    以秋靜靜的躺在曼春的懷裏,隨著走路的顛簸,垂下了手臂,輕輕的搖晃,手掌上還有熾熱的鮮血。

    明誠躺在地上,狼狽的喘息,無助的流淚,胸腔內有什麽東西不可自主的凋零,潰爛。他所擁有的,都經他的手失去了,他終於自由了。

    他再沒有愛人會讓他彷徨,此生也許不會有妻子讓他留戀亂世。

    以秋決定此時別去,讓兩個人還能留得三分念想,不至於以後在家國的戰場上,兵戎相見。在訣別時刻,沒有猶疑。

    明誠枕在冰冷的泥地上,看著在他旁邊的明樓,喃喃自語一般,沙啞出聲:“大哥...她死了...”

    明樓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拿起他受傷的手臂止血。房梁上那幾個明亮的燈泡,刺激的他不住流淚。

    過早的被迫濾去了將來可能發生的矛盾衝

    突,可為什麽他沒有半點喜悅,就連遺憾,都這樣痛的掙紮。

    明誠覺得自己死了,雖然還活著。當年,曾與他笑言,支撐起他對未來所有期盼的人,帶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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