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姑娘還是挺溫柔的,我想她是把心事放在肚裏不說。大人總是不太理解孩子心思。

    沉默。大家繼續玩牌。伊麗莎白多少有點吃驚沒人接她的話。

    ——您一家都在格雷諾伯嗎?馬克斯·托爾問。

    ——是的,還有我母親。——她轉臉對斯坦說——該您出牌了。其實我們並不住在格雷諾伯市區,我們的房子在伊澤爾河邊,離市區不遠……我還有個姐姐。

    ——在工廠區附近嗎?愛麗莎問。

    ——是的……您怎麽知道?

    ——猜的。

    ——愛麗莎經常到處旅行。斯坦說,您繼續出牌。

    ——您是每年都去巴黎嗎?馬克斯·托爾問。

    ——幾乎每年的十月份都去。

    沉默。大家看著伊麗莎白給每個人發牌。

    ——每年十月份巴黎都有汽車展。斯坦說。

    ——是的……但據我所知,大家一般都去劇院……——沒有人抬頭——我不喜歡巴黎。

    沉默。

    ——我們今年的計劃有變。愛麗莎說,但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去哪。該斯坦出牌了。

    ——對不起。——斯坦出牌——就這張。

    ——我贏了,我總是錯過牌。伊麗莎白·艾利奧納說道。你們通常都去海邊嗎?

    ——他們不去。斯坦接話。

    ——每年夏天我們都經過海邊,但不在那兒停留。馬克斯·托爾說。

    她放下牌,目光有點惶惑。

    ——我想……你們彼此認識很久了吧?

    ——四天。愛麗莎迴答。您不覺得海邊的早上和晚上景色很單調嗎?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伊麗莎白·艾利奧納低語道。

    沉默。

    ——您也許不想玩了?馬克斯·托爾問,

    ——也許您應該去國外。

    ——那樣更利於您的康複,不是嗎?斯坦轉臉對愛麗莎說。

    ——是更有利。

    伊麗莎白不禁笑出了聲。

    ——去年我們和幾個朋友去意大利轉了一趟。

    ——是和一個醫生嗎?

    ——是的……醫生和他的家人。

    ——在您的朋友中一定有很多醫生,愛麗莎說。

    ——是的……很多……他們談話都很風趣。

    ——他們談到過您的健康嗎?馬克斯·托爾問。

    ——嗯……談過……

    沉默。

    ——您笑什麽?愛麗莎問。

    ——對不起……我不知道……

    ——您是在笑。斯坦說。

    ——沉默。笑聲停止了。但她的眼睛裏依然含著笑意。

    ——我贏了嗎?斯坦問。

    伊麗莎白又笑了。他們沒有笑。

    ——您這是怎麽了?……

    ——您是不是想起了在意大利的高興事?

    笑聲表麵上停止了。

    ——是的……那是在七月份……天氣很熱……我熱得受不了了。

    ——意大利菜如何?

    她再次忍俊不禁。

    ——哦……很好……請原諒……我們去了……

    ——您又笑了。斯坦說。

    ——去哪?

    ——去了威尼斯……威尼斯。

    伊麗莎白笑個不停,笑容不僅綻開在臉上,而且雙手也特抖了起來,手上的撲克牌撒落在地。

    ——我們都看到您的牌了。

    ——威尼斯?馬克斯 ·托爾問。

    ——是的,是的……我們去了威尼斯。請原諒,我不知為什麽總想笑……我們去了威尼斯。

    ——那布勒斯呢?去了那布勒斯嗎?

    ——還有羅馬?

    ——不,不……對不起,我們迴來時經過了羅馬迴……是的,經過了羅馬……就這樣……

    ——這好像不可能。斯坦說。

    他們認真地看著她,撲克牌也都散落在地。

    ——難道我記錯了嗎?

    ——肯定錯了。

    他們看著她,並等待她的迴答。

    她又笑了。

    ——該輪到誰發牌了?斯坦問。

    笑聲更響了。

    ——喔……不玩了,不玩了……

    ——看來斯坦根本就不會玩牌。愛麗莎說。

    ——是的,他根本就不會玩,不會玩……

    伊麗莎白依舊笑個不停。

    ——你們也不會……

    ——我們都不會。馬克斯·托爾說。

    她總是在笑。

    ——我剛抓了一手好牌。斯坦說。

    斯坦扔下手中的牌。愛麗莎和馬克斯·托爾也都扔下了手中的牌。伊麗莎白還在笑。大家都看著她。

    ——伊麗莎白··維耶納芙。斯坦大聲說道。

    笑聲嘎然而止。她挨個看著每個人,眼睛中閃現出一絲驚慌的目光。

    笑聲完全停止了。

    黃昏的公園裏。

    ——打得很好。馬克斯·托爾說。

    伊麗莎白·艾利奧納開始打槌球,她剛成功地把一個球打進了球門。

    ——啊,真的進了……我還不知道是怎麽打進的呢。

    ——您為什麽總是不相信自己呢?

    她笑了。愛麗莎和斯坦也笑了。他們手裏和球杆,聚精會神。

    ——您還有一杆球。

    伊麗莎白開設專注地打這個球,可惜球未打進。她直起腰,臉上還是露出高興的神情。

    ——沒打進啊。她說。

    馬克斯·托爾彎腰撿起球,重新把球放在她擊球的位置。愛麗莎和斯坦看著他們倆。

    ——重新再來。馬克斯·托爾說。

    伊麗莎白·艾利奧納有點沒有自信。

    ——恐怕還是打不進。她說,愛麗莎怎麽樣?

    愛麗莎站在斯坦身旁默不啃聲。伊麗莎白沒有去注意她的眼神。

    ——愛麗莎和斯坦在想別的什麽事呢。

    伊麗莎白猶豫了一下。

    ——我不想打了。她說。

    ——打三杆。馬克斯·托爾說,我要求您再試一次。

    伊麗莎白·艾利奧納再次擊球,可仍未能打進,但她的臉上依舊很高興。

    ——我告訴過您我不行。她說。

    ——您一定是故意打偏了,對嗎?

    ——不,沒有,我向您保證。

    她看了看愛麗莎和斯坦。

    ——再試試吧。愛麗莎輕聲道。

    她心裏有點不安。馬克斯·托爾再次撿起球,並把它放在球門不遠處。伊麗莎白揮杆擊球,球又偏了。伊麗莎白扔下了手裏的球杆,隨後也沒再撿起。馬克斯·托爾也沒有再去撿。

    ——明天我丈夫來看我。她說。

    沉默。

    ——我們輸了這局。伊麗莎白·艾利奧納說。

    沉默。

    ——我們開設比賽了嗎?愛麗莎問,這一局不算分。我以前也打不好。

    愛麗莎坐下看著他們。

    ——您好像有什麽心事?愛麗莎問道。

    ——我剛才說我明天要走了,伊麗莎白·艾利奧納迴答。

    馬克斯·托爾坐下了。

    ——也許我不該讓我丈夫來,沒想到他馬上就答應來接我。說真的,自從我認識了你們,我的心情好多了。當他說來接我時,我差點就反悔了。

    她坐下,看著他們的表情。

    ——你們和我在一起不知是否應感到愉快……他明天一早就來。

    他們沉默不語。

    ——如果你們同易的話,我們去森林裏散會步好嗎?大家都去森林裏……再說你們也對森林裏很熟悉。

    ——您為什麽要打電話給他?愛麗莎輕聲問道。

    蛇麗莎白·艾利奧納的臉上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我當時隻是想知道他是否還牽掛我,但沒想到……

    ——您跟他談起過我們?馬克·托爾問。

    ——沒有。

    ——那麽,您知道嗎,您對您愛的男人隱瞞了這些事。愛麗莎微笑著說。

    伊麗莎白聽後站了起來。

    ——我沒去想隱瞞什麽……

    ——那麽您想對他說嗎?

    ——我們隻不過是在飯店裏偶然認識的,就像在別的什麽飯店裏人認識的一樣……

    ——我們是在飯店的什麽地方認識的呢?馬克斯·托爾問

    馬克斯·托爾聲音溫柔。

    ——因為他從不認識你們,所以我覺得沒必要跟他提起你們……

    ——誰知道呢?愛麗莎說。

    ——我沒必要這樣做,而且我想你們也不認識他……我沒把著當迴事……再說你們和他有太多的不同之處……

    ——您在電話裏隻說讓他來嗎?

    ——我不明白您的話。我說過為了能睡著覺,我總是盡量不想任何事——她猶豫一下——我是曾經提到過你們,但沒說你們是誰。我隻說和飯店裏的幾位客人玩過牌,就這些。我也並沒有要求他馬上就來,說真的……我明白他突然擔心起我是……,因此……

    他們都沉默不語。馬克斯·托爾摘下眼鏡,像是疲倦了。

    ——我想迴飯店了,我還要收拾行李。伊麗莎白·艾利奧納說。

    網球場上的人迴來了,炎熱的空氣中不時傳來擲球的聲音。

    ——不用著急,迴頭我幫您。

    愛麗莎邊說話邊緩緩站起,邁著勻稱的步調,遠遠跟在斯坦後麵朝公園深處走去。大家看著他們離去。

    ——他們去哪?伊麗莎白·艾利奧納問。

    ——可能是去森林裏吧。馬克斯·托爾微笑著說。

    ——真奇怪……

    ——我們都是愛麗莎的情人。您不必弄明白。

    她想了想,打了個激靈。

    ——您知道我不太能理解您的話……

    ——沒關係。馬克斯·托爾迴答。他重新戴上眼鏡,看著她。

    ——您是怎麽想的?她問。

    ——我我帶著一種絕望的感覺愛著愛麗莎。馬克斯·托迴答。

    沉默。她凝視著他。

    ——如果非得讓我去理解的話……

    ——我了解您,愛您。他說。

    她沒有迴答。

    沉默。

    ——您沒讀那本書,可您知道那本書寫的是什麽嗎?馬克斯·托爾問。

    ——看來我該去把那本書找來讀讀——她做了個怪相——哦,我現在不喜歡讀書。

    ——在這種環境下為什麽要求人們讀書呢?——他笑笑——沒人會去讀書的。

    ——或許當人們孤獨時……或許當人們有某種心情時……她對他笑笑——他們現在在哪兒?

    ——他們不會走很遠。但您別指望愛麗莎幫您收拾行李。

    ——我知道。

    她的目光停留在公園深處。

    ——您丈夫今晚到嗎?

    ——不,明天,他說是在中午。您想他們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也許。

    她向他身邊靠了靠,略顯有點慌張。

    ——那本書不是我的,我應該還迴去。也許您想要它?

    ——不。

    她又靠近一步,但眼睛依然看著公園裏。

    ——您想怎麽樣呢?

    她看他一眼。

    ——您為什麽這麽問?……還像從前……

    ——您確信嗎?

    她看著他。

    ——斯坦他們迴來了。馬克斯·托爾說。我們明天走吧。

    ——我害怕。伊麗莎白·艾利奧納迴答。我怕愛麗莎。她會去哪呢?

    她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迴答。

    ——我們不必考慮這個問題。馬克斯·托爾說。

    她站在那兒。他沉默不語。隨後她走開了,他也轉過身,這時斯坦走了過來。

    ——長期以來我想找的女人就是愛麗莎。斯坦說。

    清晨。陽光撒滿餐廳和餐廳裏的鏡子上。

    ——他說,他隻想我們有一天能夠再見麵。愛麗莎說。

    伊麗莎白和愛麗莎坐在一排椅子旁的陰影中。

    ——我們生活的地方很閉塞,我想應該走出來。

    ——我想這並不難。愛麗莎說。

    她走到窗口。

    ——他們正在看打網球。她說,在等我們下去呢。

    她走迴伊麗莎白··艾利奧納身旁坐下。——我們一定給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為什麽這麽說?

    愛麗莎擺擺手:

    ——我一直不明白,您為什麽不願說心裏話,您的一些言行總讓我不理解。當然,我並不在意。

    ——您說的話就像我的第一位醫生的話,伊麗莎白說道,您是指我剛才說的話嗎?

    伊麗莎白·艾利奧納站起身走到窗口,看著外麵的公園。

    ——他給我寫了封信,很突然;她說,就寫了封信。

    ——到了什麽地步?

    ——他想……算了,這都是我在格雷諾伯的事了,好像那一切都是因為我引起的。這件事非常可怕。其實倒黴的是我丈夫,他很信任我。

    她又重新走迴到餐廳裏的飲影中。

    ——那是在我懷孕期間,當時我病了,他來看我,他是個醫生,他來格雷諾伯行醫兩年了。我丈夫當時不在家。他常來看我……

    她停下話語。

    ——聽說是他殺死了孩子。

    ——是的。要不是他,我的女兒……她停頓了一下——也不是這樣,孩子在出生前就死了——說到這她哭了。

    愛麗莎在等她下麵的話。

    ——產後我把那封信給我丈夫看。他看了那封信後好像一下子……他看上去家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但他試圖過自殺。

    ——他讀了您給他的那封信?

    ——是我丈夫來要看的。他寫信告訴了我丈夫,隻是我不知道而已。

    愛麗莎沉默不語。伊麗莎白非常難受。

    ——您相信我嗎?

    ——是的。

    伊麗莎白·艾利奧納站起身,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著愛麗莎。

    ——您知道嗎,我是個在生活中很膽小的人……我丈夫和我截然不同。沒有我丈夫我什麽也做不了……

    她走到愛麗莎跟前。

    ——您討厭我什麽呢?

    ——沒有。愛麗莎溫和地說,我隻是在想這些故事。我想正是您給他看了這封信,您才落下了病;換句話說,正是您所遇到的事才讓您得了病。

    她也起了身。

    ——您還有什麽想問的嗎?伊麗莎白·艾利奧納說。

    ——夠了。愛麗莎說,我不想聽了。

    伊麗莎白哭了。

    ——是您讓我難過的,不是嗎?

    愛麗莎衝她笑笑。

    ——是的。但您別說了。

    ——好吧,我們不說這些了

    ——可好像太晚了。愛麗莎說道。

    ——您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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