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祁覺得最近王府很熱鬧,往常走在府裏,路過的仆從、丫鬟,一個個都畢恭畢敬、如履薄冰的樣子,現在瞧見自己,眼睛裏卻都充斥著曖昧而喜悅的眼神,讓他突然覺得,曾經的王府是多麽的冷寂,而現在的王府像是迴到了父親、哥哥們還在的時候,熱鬧喧譁。

    就連母親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每每和季楚楚去請安,她們一老一小都能湊在一起,談笑半天,要不是母親一心向佛,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佛堂,怕是舍不得季楚楚離開她身邊了呢。

    季楚楚……應該說他的王妃真的很好,進府一段時日,就收攏了一大撥人心。

    母親喜歡她的活潑善良、仆人們喜歡她的不拘小節,就連府裏向來和自己一樣嚴肅的王嬤嬤和管家,雖然到最後還是沒能教會她做當家主母的事宜,每次見到她也總帶著一點笑容。

    這讓康承祁覺得很疑惑,那個沒大沒小、無法無天的丫頭,怎麽能這麽招人喜歡?無論多嚴肅的人,看著她沒心沒肺的笑臉,都會忍不住笑起來。

    就連康承祁自己也是,原本什麽人都不關心,可是季楚楚嫁過來之後,總覺得心裏有點亂,一顆心怎麽都靜不下來,總是想要做一些讓她高興的事情,比如破掉眾多的規矩、不想拘束她做任何事情……和那些難以言表的占有欲。

    想起這些天,做事的地方從大書房轉移到臨時書房,康承祁覺得自己也像是中了毒,心裏、眼裏都很難不去注意到她,甚至幾次都想放下公務陪陪她,像是現在,明明手裏捧著禮部的公函,思緒卻完全被屏風外麵的主仆倆吸引。

    無論怎麽閉目養神都沉不下心,康承祁挫敗地丟下公函,緩步走到屏風前,細細聽裏麵唧唧喳喳的話語。

    「小荷,我們去後院玩吧。」

    「外麵日頭正毒呢,您出去肯定不多時便又要迴來了。」

    「那算了。」季楚楚顯然隻是隨便一提,並沒有多大的興致,整個人懶洋洋的口氣,沒什麽精神,「真不懂建造王府的工匠是怎麽想的,真是無聊透頂,偌大的後花園,連個秋千都沒有,假山上也該弄個亭子嘛,還不如咱們府裏。」

    心有不滿,季楚楚忍不住哭喪了臉,兩個人隨意說說,屏風前的康承祁卻眼神嚴肅,是不是該弄幾架秋千呢?亭子應該也需要,嗯,就這麽辦,默默地把這件事記在心中,他選擇無視自己在偷聽的事實,繼續站在那裏。

    聽著季楚楚連聲的哀歎,最清楚主子心

    思的小荷也歎口氣,「其實您是無聊了吧,王府再大也有看完的時候,咱們在家裏時還能時不時出去晃晃,現在卻像是被困在籠子裏的鳥,飛不出去。」

    被人言中心思,季楚楚更是不開心,她放低聲音,朝屏風的方向扭扭頭示意,「要不要去找康承祁問問,讓他帶咱們出去?」

    「怎麽行呢,問了不挨罵就是好的了,人家王府規矩大,小姐別異想天開了。」

    她們二人始終都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怕被聽到,屏風那邊的康承祁卻輕咳兩聲,一臉嚴肅地走進來,「還有沒有茶?書房裏的茶喝完了。」

    季楚楚和小荷麵麵相覷,王府的丫鬟也太馬虎了吧,竟然還能缺了王爺的茶,最後還是季楚楚手快,連忙捧著自己桌上的茶壺送到他手裏,然後不知死活地加上一句,「點心要嗎?」

    在問出有沒有茶水那句話的時候,康承祁就知道自己辦了一件超級大蠢事,恨不得扭頭就走,當作事情沒發生過,難道娶了王妃,自己的心智也跟著下降了?怎麽就問出這麽蠢的一句話。

    繃著臉維持自己最後的威嚴,他沉聲說道:「不用。」

    「哦。」不怎麽熱情地看著他,季楚楚用眼神暗示,王爺大人你是不是該去忙了?要知道這些日子他留在書房裏,不要命似的忙著公務,怎麽今天突然這麽閑?

    細細想來,他最近是有些奇怪,明明原本都待在大書房,現在卻突然來到自己隔壁的臨時書房,害她和小荷說話都要低聲低氣的,不會是來監視自己的吧?季楚楚有些懷疑的想,她不懂得掩飾情緒,明亮的眸完全透露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康承祁覺得自己應該找個好一些的理由解釋!下,比如為什麽突然沒有茶水、為什麽搬來這邊小書房……可是理智阻止了他,蠢事隻會越解釋越麻煩,他是王爺,何必要解釋,想到這,康承祁突然信心大增,就像以前一樣下達命令不就好了嗎。

    這麽想著,捧著茶壺,極力掩飾自己情緒的他冷著臉開口,「過一會我們出去。」

    呃……不能理解這神來之筆,季楚楚和小荷都盯著他瞧。

    王爺大人一句話都沒有解釋,把茶壺放到圓桌上,撂下一句話,「快收拾收拾,我先去讓人準備馬車。」

    季楚楚很迷惘,可是想到能出去馬上又開心起來,「能帶小荷嗎?」

    「不用帶太多人。」委婉的拒絕,他轉身離去。

    不隻季楚楚覺

    得莫名,康承祁心裏也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說,明明隻是聽到一句她想出去玩,就忍不住去安排,她的每一個請求,自己都不忍心拒絕,到底是為什麽?

    康承祁安排完就沉默著站在外麵替自己找答案,是不想讓自己的新婚小王妃難過吧,畢竟她也是這個王府的女主人,應該是這樣。

    這是新婚後,王爺第一次和王妃一起出門,管家很激動,追著主子問要去做什麽,宮裏叩謝皇恩,還是去哪家府裏拜會,這可是兩位主子第一次同車出去,半點都馬虎不得。

    可惜,康承祁說出口的答案卻不怎麽有趣,站在院門口想了片刻,他看著管家,「我們去上法華寺還願。」

    撂下這麽一句話,他便翩然離開,留下管家滿腹疑惑,主子不是不信佛嗎,怎麽突然要去還願了?還是王妃信佛?看不出來呀,算了,主子吩咐就是道理,趕緊準備就是了。

    於是一輛兩匹馬拉著的華麗馬車停在王府門口,季楚楚出來的時候就瞧見有小廝等在一邊,看她過來,馬上搬來矮凳準備著,坐上馬車,裏麵赫然坐著閉目養神的康承祁。心裏滿滿的都是疑惑,季楚楚試著開口,「我們去哪裏?」

    康承祁沒有立刻迴答,想了一會才說道:「寺裏還願。」

    聽到這個答案,季楚楚臉上的表情與管家如出一轍。

    仿佛很清楚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康承祁解釋一句,「兩月前母親佛前請願,祈求我順利成親,今日帶你去還願。」

    自從那日季楚楚一次對他稱唿你,康承祁就習慣了在她麵前不再稱本王,季楚楚沒怎麽留意,隻是習慣使然,你來你去間,兩個人的言談相處便越發融洽。

    「老夫人不去嗎?」這個解釋季楚楚覺得有些別扭,說來她家娘親也信佛,許願、還願什麽的,都是家常便飯,可是這些事不都是女子來做嗎?就算還願也該老夫人帶著自己去,怎麽能勞動堂堂王爺大人呢?

    她的心裏有很多疑惑,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表示疑問,王爺權威大如天,她才不要觸碰逆鱗呢。

    康承祁心知自己的解釋多麽無力,不過他不打算多說什麽,感受到王妃一直盯著自己的視線,突然慢悠悠開口,「還願迴來,可以在外麵多待一會。」

    一句話,季楚楚疑惑的表情立刻變成欣喜,天哪,居然能夠出去玩,這麽好的事情,管他還願還是要做什麽,她才不在乎呢。

    想到能出去玩,季楚

    楚恨不得親自駕車,趕緊還完願,到街上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何況這一次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自己可是帶著夫君光明正大的走出來的,這麽想著,季楚楚越發興奮,有些坐不住了,「咱們可以在外城玩一會嗎?」

    「好。」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喜悅,康承祁睜開眼,臉上也露出一抹極淡的滿足,尤其一路上季楚楚三番兩次掀開車簾往外麵瞧,滿臉舍不得少看一眼的模樣,這讓他的滿足感更多了幾分。

    興奮之下,兩人一路無話,待到半山腰,駕車的車夫停住了馬車,在外麵向裏說道:「主子,再往上山道狹窄,沒法上去了,要不要我去向後麵跟著的侍衛要兩匹馬……」

    康承祁的心情出人意料的好,甚至說話的聲音裏都帶著一股輕鬆,「不用,還願要心誠,我們走上去。」

    「可是還要走很遠。」車夫很猶豫,主子做事向來講究效率,他真怕自己安排不周,會被懲罰。

    「無妨。」康承祁先一步走下車來,然後看著躍躍欲試,想要自己跳下來的王妃,伸出手,「下來。」

    皇族子弟氣勢自然天成,就算穿著便服,身上的氣度也掩飾不去,何況身邊還站著一位衣著華麗、容貌姣好的女子,看他們站在一起,一個沉穩、一個活潑,實在是很難不讓人矚目。

    看到王妃出來,馬夫下意識就要進言,就算王爺突發奇想走著上去,王妃這位嬌滴滴的新主子也不該受這累啊。

    不過他還沒有開口,康承祁已經留下一句話,「留下一人看馬車,其餘遠遠跟著。」說著先一步往山上走,季楚楚也隨著跟上。

    看著主子慢悠悠的步伐,車夫很納悶,剛才主子是不是笑了?還是自己的錯覺?這樣走著上山到底有什麽好高興的?

    搖搖頭,車夫表示主子的心思很難猜。

    季楚楚跟在康承祁身邊,無心去猜身邊這個男人的想法,出來遊玩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隻要能好好的玩一天,管他在想什麽呢,她樂滋滋地向前走著,完全沒注意自己的手還被康承祁牽住,從頭至尾都沒有放開。

    山路慢慢變得陡峭,每一步都需要走得很謹慎,時不時路邊還有盯著他們看的路人,這樣的環境是他所不喜歡的,可是康承祁心裏很高興,說不出為什麽,就是覺得喜悅,也許是因為身邊的女子吧,就這麽牽著手慢慢的往前走,仿佛世間最普通的夫妻一般,就連平常最不能忍受的打量眼光,都變得無關緊要

    起來。

    他的手裏牽著自己的王妃,沿著山路一直向前,這是從未有過的經曆,真的希望山路更長更長一點,可是還是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看著近在眼前的寺門,季楚楚笑著快步跑了上去,留下康承祁看著自己被丟開的手,心裏有些不滿,可再看季楚楚站在不遠處對著自己的笑臉,這不滿又都消散了。

    康承祁來上香,原本可以早早安排驅散旁人,可他本來就沒打算說出真正的身分,便帶著季楚楚以普通人的身分上去。

    雖然沒有說明,那氣度卻騙不了別人,小沙彌道了安,請他們入內品茶,連忙去找老方丈。

    老方丈眼力何等厲害,一眼就瞧出是哪家貴人上山來玩,連忙招唿,「阿彌陀佛,公子請、夫人請。」陪著兩人在寺裏走走瞧瞧,老方丈有心多結交一下,可看康承祁並無此意,

    便識相的走開,留下一個小沙彌陪著。

    季楚楚不懂佛理,康承一祁雖然跟著母親聽了不少,可真的要說佛理也是一知半解。還了願、上了香,奉上一大筆香火錢,兩個門外漢都齊步往寺外走,留下小沙彌拿著香火錢很不解,這兩位貴人來去匆匆,到底來做什麽呢?

    季楚楚很著急,她期盼著還願之後趕緊去玩,康承祁也無心多留,原本還願便隻是帶她出來的理由,他自然不拘泥在這裏待多久,兩個人各懷心事,侄湊菊一起去了。

    出了山門,季楚楚轉身,眼巴巴地看著康承祁,「還願完了,咱們可以去外城瞧瞧了嗎?」

    對她的打算心知肚明,康承祁點點頭,「好。」

    一臉正經,他順勢牽住季楚楚的手,煞有其事說道:「路滑,慢點。」然後一路相攜,走下山去。

    上山的時候還沒注意到牽手的動作,這時下山季楚楚卻留意到了,忍不住歪著腦袋看身邊的男人,邊看邊胡思亂想,她的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從洞房花燭夜自己隨意而為的烏龍行徑,到書房裏千依百順的應諾,還有現在,自己隻是和小荷說想要出去,康承祁就要還願……為什麽她有一種被寵愛、他對自己千依百順的感覺?

    住到盛都兩年,關於康承祁的傳言不少,嚴肅認真、不苟言笑、做事不講情麵、俊眉秀目卻很少有笑容,雖然傳聞與少年時候的初遇出入頗大,可她也接受了自己的夫君是個很正經、一板一眼的男人,可是為什麽嫁過來以後她突然發現,康承祁與想像中的那個他完全不一樣呢?

    在自己麵前,這個男人從沒擺過王爺的架子,雖然不怎麽愛笑,卻完全不會讓她覺得害怕,好像不怎麽留意自己,卻總是做很多讓她開心的事情,康承祁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季楚楚覺得自己好像對夫君越來越好奇了。

    坐在望江樓的天字雅間裏,康承祁隻覺得世事有趣,又是這個地方,他還記得上次被皇上硬拉來這裏聽書的事情。

    看著康承祁突然露出了一個笑臉,季楚楚有些心虛,輕聲解釋道:「這裏雖然比不上內城的大酒樓,但是很熱鬧,而且這裏的桂花酒很好喝……」

    從寺裏出來就帶著康承祁一路往這邊走,季楚楚玩心急切,沒來得及多想,但是現在看著康承祁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主動了,直接拉著他來望江樓,這樣不就曝露自己經常出來玩的事實了嗎?

    想到這,季楚楚更緊張了,雖然爹爹平時並不太限製自己的自由,可是皇族規矩大,還真沒聽說過哪個王妃、娘娘出嫁前每天流連在大街上,要知道人家都是大家閨秀的樣子,現在自己自曝其短,不會讓康承祁心中不悅吧?

    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想到康承祁也許會不開心,季楚楚玩鬧的心思就減了不少,她還記得當初嫁過去的心情是那麽的無所謂,好像隻是出去玩一趟,就算是洞房花燭夜也是隨性而為,完全不擔心惹怒王爺大人會有什麽後果。

    可是自從和康承祁相處這些日子以後,她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在乎他的感覺了,無法無天的性子一點點收斂,讓她時時心中不解,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在乎這個男人的想法?她的心思千迴百轉,全都反應到臉上,康承祁隻覺得看著季楚楚在乎自己、討好自己的樣子,心情一下子大好,刻意放緩了表情,他露出笑容,「這裏的桂花酒真的很好嗎?那這次來必定要嚐嚐。」

    一聽這話中的意思,顯然是不打算追究下去,季楚楚燦爛一笑,招唿夥計把拿手的菜色統統端上來,再想康承祁這個王爺,竟然連盛都望江樓的桂花酒最有名、最好喝都不知道,不由得開始同情他的童年,宮裏、府裏都講究規矩,行差踏錯都有眼晴盯著,這樣的人生也太過無趣了吧,自己要好好帶他玩玩呢。

    「待會我們多要一些,我陪你一起喝。」

    看著季楚楚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臉,康承祁也來了興致,配合著聊天,「這裏看起來確實不錯,一路上坐著馬車都能感受到外麵的熱鬧。」

    「那當然,

    平民百姓過日子就講求熱鬧,待會迴去的時候別坐馬車,我們走著瞧一瞧,好不好?」

    想了想,康承祁點頭,「好。」

    懷著一股同情的心,季楚楚壯著膽子追問:「你……我是說你們這種貴族子弟,是不是都不能經常出來玩呀?」

    那眼神裏的同情簡直都要滿溢出來,讓他忍不住失笑,頷首道:「平日少來外城,多在內城走動,不過若論熱鬧有趣,卻遠遠比不過這裏,就算偶爾經過也是坐著馬車,來去匆匆。」

    「那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多出來幾次嗎?」帶著懇切的眼神看著康承祁,季楚楚為自己無聊的王妃生涯爭取樂子,還不忘解釋道:「不要誤會,以前我也很少出來玩的,不過幾次都是爹爹帶著。」怕他不信,她眨眨眼,一臉無辜的表情來表示自己的清白。

    康承祁看她孩子氣的樣子、鼓鼓的臉蛋,隻覺得心情好到無以複加,笑意溫潤,又一次點頭,「好。」

    想起上次來這裏,身邊隻有一個要小心伺候的皇上,那時候的他還是嚴肅認真的雲王爺,心裏沒有那麽多的喜悅,除了公事纏身,再無別的情趣,就連聽說這裏有說書人議論自己,也沒什麽興趣,還是被皇上拉著過來的。

    再看現在的自己,整個人興致高昂了起來,隻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季楚楚,她那麽古靈精怪,簡直讓人無法拒絕。

    想到那個說書人,康承祁突然問道:「樓下的說書人還在嗎?進來的時候好像沒看到。」聽到詢問,季楚楚下意識迴答道:「估計是歇息呢,待會就會出來了……」一言落下,她瞪大眼睛看著康承祁,「你不是說沒來過嗎?」

    康承祁原本就沒打算隱瞞,他不常來是事實,可是也沒說沒來過呀。

    控製臉上的笑容,他故作一本正經地迴答道:「並非沒來過,來過一次,和一個很好的朋友,就在這間雅間,聽外麵說書人講王爺選妃的事情。」

    季楚楚瞪著眼,與他麵麵相覷,她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有些哭笑不得。

    上次自己偷偷來聽故事,這次卻兩個當事人同時蒞臨,不知道說書人看到此情此景該作何感想?還有……康承祁來聽的那天是講選妃的事情,自己那天也是,難道會是同一天?

    她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問道:「那天你有沒有碰到什麽熟悉,或者有一點熟悉的人?」

    康承祁挑眉,「你是說在這酒樓之中?」

    「是啊。」

    訕笑著,季楚楚還狀似無意站起身往窗邊走,「我去看看說書的快出來沒有。」

    「好。」原本坐的位置就背對窗子,康承祁沒有看到,季楚楚正站在窗邊打量自己的背影。

    季楚楚臉有點僵,看著眼前這個略顯熟悉的背影,竟與那一日坐在這裏的男人重合,還有那好聽的聲音,再加上自己一提到雲王爺,對方就出來搭話的事情,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當時遇到的人就是康承祁和他的朋友。

    咬著唇呻吟一聲,季楚楚覺得自己真的很倒黴,再想想康承祁剛才的話,和一個很好的朋友來過這裏,那就是說那人還是跟自家夫君關係不錯的朋友,要是以後她這個王妃見到那個人……天哪,季楚楚不敢再想像下去,想到那時候康承祁知道真相大發雷霆的樣子,季楚楚有種想哭的衝動。

    即將成親的新娘子在外麵,不但不維護自己未來的夫君,還對他表示不滿,恐怕任誰也不高興吧。

    她站在窗口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辦,康承祁卻好奇她為何還不坐過來,一轉身就看到自己的小王妃哭喪著臉的樣子,不由驚訝,「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短短幾個字,差點讓季楚楚驚跳起來,趕緊乖乖坐到他身邊,觀察到康承祁對自己略帶關心的目光,心裏湧出一股僥幸,如果現在自己坦白求饒,康承祁會不會原諒自己呢?

    是懷著僥幸心理,希望康承祁的朋友再見也認不出自己,抑或是主動求饒,爭取寬大處理,這兩者哪個的答案會美好一點?季楚楚愁眉苦臉算計著,惹得康承祁也是一頭霧水,明明剛才還很開心的樣子,怎麽突然變臉了?

    這丫頭真善變,有時候笨得一眼就能看穿她心思,有時候卻怎麽都猜不透,越是如此他越好奇,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這一刻,天字雅間裏被愁悶包圍了。

    季楚楚陷入自己馬上就要倒黴的情緒難以自拔,想像著以後被斥責、被怪罪,說不定還會被冷落、被無視,然後府裏出現別的女人,再想到上次聽說有個小妾私下議論夫君就被趕出府去,家裏人也跟著倒黴,難不成爹爹半生戎馬換來的前程,也要被自己的一句話毀了?

    越想越嚇人,季楚楚簡直不敢再想下去,雖然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一直被康承祁寵愛的感覺,可她很珍惜現在兩個人相處的氛圍,與其等到最後被拆穿、發落,還不如直接坦誠,免了自己往後戰戰兢兢度日的折磨。

    想到這,季楚楚下定了決心,她抬頭看著一臉迷茫的康承祁,用

    壯士斷腕的嚴肅表情開口說道:「王爺,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季楚楚的表情嚴肅,還喊了一聲王爺,見她這樣鄭重,向來沉穩的康承祁也有些緊張了,難道她的心裏一直藏著什麽秘密,這個秘密與自己有關?

    下意識屏住唿吸,康承祁輕聲說道:「說吧。」

    咽咽口水,季楚楚生怕自己後悔,一鼓作氣說出口,「那一次王爺出來遇到的,那個說你壞話的人就是我,我知道自己不該那麽說,可是當時被人詆毀,心中不悅,也不知道你在隔壁……不,我不是說你不在我就能說壞話,我是一時衝動,還請王爺不要生氣,就算生氣也別牽扯我的家人。」

    她一口氣說了個痛快,康承祁卻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麽?」

    看他並沒有大怒的表情,季楚楚找到一點信心,「你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裏,隔壁雅間有一個人議論了你……」

    康承祁皺著眉,費了好大勁才想起確實有這麽一件事,皇上還頗有興趣與那女子聊了一會,可是他向來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所以當時並未放在心上,此刻見季楚楚如此緊張,心中推想著,便有了一個結論,「那人是你。」

    垂著頭一臉倒黴相,季楚楚點頭,「是我。」

    她的心情簡直低落到極點,康承祁卻一下子輕鬆起來,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想到上次他的小王妃那麽嚴肅說話,是關於王嬤嬤逼她學東西的事情,那時候自己就該明白,這丫頭和別人不一樣,人家看重的她沒感覺,她在乎的卻都是自己覺得並不嚴重的,如果早想明白這一點,他剛才就不會那麽緊張,可是麵對季楚楚,每每她的臉上湧出不安,自己的理智也就灰飛煙滅,哪裏還會去想這些。

    想來這就是一物降一物,這一輩子他都要被這個小王妃影響情緒。

    擔心了大半天,她竟是在害怕這個,康承祁心裏竟全是哭笑不得的感想,有些無奈季楚楚不信任自己,又覺得世事有趣,原來在新婚之前,兩個人已經有了聽聲之緣,隻可惜那時候自己並不在乎被人議論,竟然迴頭看她一眼的衝動都沒有,陰差陽錯造成了今日的誤會。

    若是當日迴頭看了,新婚之夜兩人相見時,又該是何等表情呢?

    他本想追問幾句,又看季楚楚緊張得不行,決定放棄這個想法,慢悠悠開口安慰道:「不用驚慌,隻是幾句戲言而已,何況你當時並沒有說什麽,難不成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不堪,竟然心胸狹窄到容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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