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豐麵無表情地下了朝。

    他快步往宮門外頭走去,騎上自己的馬迴去時,卻被前頭的馬車攔住了路。

    那馬車看著很低調不顯眼,但是敢來攔住秦豐的馬,想必隻有那人了。

    秦豐下了馬,果然看見賢王正站在馬車後頭頭,見他看過來,微微一笑。

    秦豐沒什麽表情地走了過去,行了一禮:

    “殿下。”

    “看秦中丞的表情,似乎是不悅了?”

    賢王在宮中多年,這點看人的本事怎麽會沒有?再者秦豐確也沒怎麽掩飾自己的情緒,那表情可不就是明晃晃地寫著擔憂嗎?

    他拍了拍秦豐的肩,繼續道:

    “你莫把她看得太低了,這點手段她還是拿得出的。”

    賢王跟周語見過幾次,也大致知曉這個女人的能耐。她美豔的外表之下,可不是什麽草包。

    她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足夠的耐心,她既然能一步一步從一個罪臣之女走到現在這個位子,還能入宮獻舞。這份能耐,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秦豐似乎跟周語有些道不清的關係,一向穩重冷淡的秦中丞,在遇到周語的問題上總是有些失了方寸。

    他像是要把對她有害的一切事情都扼殺在萌芽,但他也隻是一個人,如何能在如今的形式中,處處護得她周全呢?

    倒不如幫著她一點點成長起來,讓她自己獨當一麵。

    秦豐知道賢王在想什麽,他臉色有所緩和,沉默著又行了一禮。

    他不是不懂,隻是……內疚罷了。

    當初,周語事實上並不想活,是他說服她再活一次。他許諾她護她周全,給她融化此生。

    可是她終究還是被卷入了泥潭。

    “臣明白了。”

    事到如今,秦豐除了同意又有什麽話能說呢?

    賢王又笑了笑,他踩上腳凳坐進馬車裏,放下簾子。

    車夫駕著馬車從秦豐的麵前緩緩離開,走了一小段路,卻又莫名地在前方停了下來。

    本該走遠的賢王再次撩起了簾子,探頭看向後麵。

    原本是該站著人的地方,此刻那裏除了一匹馬在悠閑地吃草,果然瞧不見人影了。

    賢王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眸中含著幾分笑意,帶著幾分不明語氣道:

    “

    本王的秦中丞……還真是神通廣大。”

    眾臣下了朝,就該是周語被人叫起來去接客的時候了。

    太子殿下這次沒有大張旗鼓地帶人過來,而是喬裝打扮了一番,悄悄地來見周語。

    他屏退下人之後,脫掉披風,一邊烤著火一邊問周語:

    “王倩芝這個人你可知道?聽聞她在蘭園待過一段時日。”

    他話還說的委婉,但周語知道,他此時定是派人把王倩芝在梅園蘭園兩處生活的點點滴滴都打探清楚了。

    太子的這個問,不過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話題,也測一測周語是否真的忠心可用。

    周語笑著將太子遞過來的披風掛起,又拿了杯茶給他:

    “知道,此人本是梅園梅含笑身邊的一個姑婆,後來媽媽見我身邊人少才賞給了我。我曾查過她的身份,查到一半時卻被媽媽攔了下來,隻知道她是漳州的人,來皇城是尋親。”

    “胡媽媽攔了你?”

    太子若有所思道。

    他一口飲盡杯中茶水,手指緩緩地摩搓著杯沿。

    他的語氣叫人聽不出他在想些什麽,但凡是皇家出來的子弟,總是叫人難以捉摸的很。隻是,略微想想也大致知道他定是有懷疑的。

    胡媽媽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突然就幫賢王來藏人?

    太子殿下對此肯定是無法盡信的。

    但即便是無法盡信,隻要他相信了一些,對周語而言就足夠了。

    胡媽媽,還真的是攔了她一下去問王倩芝的背景身份。

    王倩芝自知自己身份特殊,並不願透露給胡媽媽是其一,更多的是胡媽媽過於貪心,跟王倩芝簽訂的一係列不平等合約並不適合叫別人看見。

    因此,在周語詢問的時候,她也有意無意地規避了。

    如此一來,太子就算是去問蘭園中他的眼線,得到的結果也定是與周語所說的沒多大出入。

    麵對一個自己已經起了疑心的胡媽媽和跟線人說法完全對上的周語,太子怎麽都不會舍棄周語去選擇胡媽媽。

    胡媽媽遲遲不肯鬆權,已經讓這位太子爺等得十分沒耐心了,如今一來,太子眼中已經是赤/裸/裸的殺意了。

    太子生性多疑,麵對秦豐都是采取了得不到那就毀掉的手段。對胡媽媽這類風塵場混的人,也不會有多少仁慈之心。

    周語拿捏著他的表情說話:

    “雖然媽媽攔了我,但我多少也查到了其他的一些東西。聽聞這位王姑婆曾經與當今駙馬爺有那麽段夫妻日子,還有一子……”

    這些事情太子自然早就知道了,但周語還是得說一遍,以表自己並無欺瞞。

    果然,等周語說出這段話後,太子臉色雖然還是不明朗,但到底有所緩和了:

    “這些本殿已經知道了,你這消息來的委實慢了些,現在人都鬧上大理寺了。要是秋駙馬真的拋妻棄子,按律可是當斬的。他若是斬了,我這工部可就保不住了!”

    說到工部,太子麵上又有焦慮與煩躁浮現。周語暗暗道,這太子與賢王相比,果然是段數不夠,才如此小事,什麽都沒結果,就開始急起來了。

    太子這話說得委婉,但周語知道他心裏頭其實是在怪自己。怪自己這消息來的慢,無法在王倩芝還在蘭園梅園時就得到通知他,也好讓他下手除掉這個後患。

    前頭已經失了表現的機會,後麵自然不能馬虎搪塞了。

    周語又給太子倒了一杯茶,道:

    “前頭因為媽媽的阻攔,小語兒的調查確實是慢了些,沒能幫上太子。不過,我們也不是沒有勝算,小語兒還查到了些其他的東西。”

    “王倩芝的兒子雖死,但她的父母公婆都還健在。聽探子說,她素日裏最關心照顧四位老人。太子您看,就算是她如今恨秋尚書對她的拋棄無情,不願意繼續伺候公婆,這不是還有她的父母在那裏……小語兒聽說,四位老人如今如今都在一塊兒住著,她一個人進皇城,家裏沒人照料不放心,就都帶了過來。就在城郊西南邊的小院裏安置……”

    剩下的話無需多說,太子自然知道怎麽做。

    他這般陰狠的人,豈會容王倩芝告上去,折了自己的工部?

    當然,周語這也並非助紂為虐----此事賢王與秦豐也知道,就算太子現在趕過去,他也會慢他們一步。

    周語隻負責提供消息,這個消息可是賢王才飛鴿告訴她的,也是賢王叫周語刻意泄露給太子的,太子的人這時候還沒找著四老在哪裏呢!

    因此,這份提供消息的功勞,周語是拿下了。

    至於太子派人過去時,幾位老人還在不在,就是那群殺手的腳程問題與本事問題了。

    太子聞言大喜,他輕輕地握住周語的手,滿是讚揚地看著她:

    “還是你消息靈通。”

    這誇讚間,也不忘吃豆腐,真是色字當頭。

    周語心裏唾棄,可也不敢抽出自己的手,怕惹了他的不悅與疑心,隻能做出一副含羞的模樣來:

    “太子謬讚了,為主子分憂,是小語兒該做的。”

    太子又誇讚了幾句,然後便迫不及待地匆匆走了,生怕賢王趕在自己麵前帶走了人。

    而太子一走,這屏風後麵的秦豐就走了出來。

    他冷哧了一聲:

    “草包。”

    周語見著秦豐,鬆下緊繃的思緒,白了他一眼:

    “他要是不是草包,倒黴的該是我了。要是剛剛他多想一些,多問一些,我沒準就該露馬腳了。”

    “不會的,”秦豐十分篤定地說,“你的腦子比他機靈多了。”

    周語對秦豐這次難得的表揚受寵若驚,秦豐這人可不輕易誇讚別人,看來太子在他心中真的是不太待見啊。

    她抿了口茶,也有心笑一笑秦豐,便迴道:

    “既然都覺得我腦子比他機靈多了,那你還專門趕過來是為何?難不成是擔心我麽?”

    她說這話時正專注地在飲茶,因此也就沒看見,秦豐在她這話說出後的一怔。

    一貫孤傲涼薄的臉上,即便是片刻的忪愣都是極為賞心悅目,這不得不歸功於秦豐的好皮相。

    秦豐覺得心頭有莫名的尷尬蔓延開來,他像是要掩飾什麽似的,飛快地擺起了高傲的臉,脫口而出:

    “誰知道你腦子會不會也抽了,給我惹出什麽麻煩來?”

    話出口,秦豐就有些後悔了,他也覺得自己似乎說得有些重了。

    好在周語並不是一個會介意的人,她放下茶杯,依舊是笑盈盈的模樣: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咱秦大人勞心勞力了,方方麵麵都想得全。”

    周語想誇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能把要殺她的仇人都給誇開心了。她的語氣是如此真誠溫和,眼神也是那般專注溫柔,仿佛秦豐說什麽都是對的。

    秦豐被她看得一下子就沒了尷尬,他微微仰起了下巴,帶著自認為的謙遜矜持,極為傲慢地從鼻腔溢出一聲:

    “哼。”

    作者有話要說:好喜歡寫秦豐周語相處的情景啊啊啊啊!寫鬥爭好燒腦!看我這麽努力更新,你們連禮物都不

    要了好意思嗎?!連留言都這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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