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麽,人生在世,總有所得與有所不得。

    事事都順遂,那就不叫人生了。

    周語隻是有些心酸罷了,這苗頭才起,如此快就滅了。

    她轉過身,收起自己來未來得及送出的失落,覺得自己著實有些可笑,演大家小姐多了,還真以為自己是貴人了。

    說到底,還不是一個身份卑賤的戲子。就算今日沒有田家千金,也會有別家千金。好在自己如今陷得不深,快些走出來就是,

    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服,正抬頭時,就看見了牽著馬走來的秦豐。

    佛家的地,不論是誰都要下馬以示敬重。

    於是,他牽著馬,在那棵站了百年的菩提樹下走過來,紅色的綢帶飄飄揚揚地在他身後。

    他就像是踏著一團紅雲而來,背後萬丈金光閃爍,熠熠生輝,讓周語恍惚間覺得自己見到了仙人。

    她很快眨了眨眼,迴過神的第一反應是秦豐有什麽急事找自己。

    可是轉念一想,若是急事,他也不會走得這般緩慢隨心。

    她住了腳,在菩提的這邊等他走來。

    這棵枝繁葉茂的菩提,垂下無數的紅綢帶,飄蕩在兩人之間。綢帶從周語的身後,吹到了秦豐的麵前。

    他一把抓住了周語的手腕,拉著她往後山走,直接無視了這紛紛揚揚的綢帶。

    世人的愛恨情仇都與秦豐無關。

    在他手裏死過無數人,有無數的家庭被他破壞,要是還有同情心,他就不會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隻是……見不得周語露出這般可憐兮兮的表情來。

    素衣白裳地站在這紅色之中,活像是一隻被拋棄了的女鬼似的。

    他將人帶到了後山,一語不發地看著她,臉色沉沉。

    周語覺察到他的心思,不由得麵上有幾分羞惱。

    她什麽都沒說,他倒好,早就什麽都知道了。

    “你看著我幹什麽?都初六了,明日就開朝了。你不迴家忙著,還有空來這山上?!”

    周語急急地想要岔開話題,失了一貫的沉穩,帶了幾分焦慮。

    秦豐難得見她失態,心下有些好笑,嘴上卻是冷哼了一聲:

    “我想是到開朝前一天才手忙腳亂地準備的人嗎?”

    周語張了張嘴,想到秦豐這種把什麽都要拿

    捏在手裏的人,定是早就處理好了明日要用的一切了。

    她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反駁他,隻好悶悶道:

    “那你也沒什麽理由來這裏,難不成也是來看田家小姐?”

    聽了這話,秦豐便知道她全部都清楚了。

    她不知道她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麽可憐。

    他抬了抬手,想跟平時安撫流韻那般去摸一摸她的發,又發覺那樣似乎不太妥當。

    抬起的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握成了拳,又隱入袖中。

    秦豐移開眼,望著遠處: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收起你的心思。你我費盡心思重活一場,可不是為了給你談情說愛的。”

    被說破了心思的周語麵上有些掛不住。

    但是,秦豐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什麽說什麽,從來都不屑於偽裝自己的目的。

    他是皇城內最狠心手上沾了最多孽債的人,卻又是滿皇城唯一一個敢說真話的人。

    周語也不跟他客氣了,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現在這不是知道了麽?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我還不至於忘了我們的目的。”

    不忘記他們的目的是一,更多的還是身份問題。

    秦豐不在意周語戲子的身份。

    可是他不得不在意周語所擁有的,跟他一樣的另外一個身份。

    他們都算不得人了。

    周語不管愛上了誰,他們都注定是沒有將來的。

    她已經死了,而他還得活著。

    她不生不死,而他還會老去。

    最後受傷的難過的或許是兩人,但會一直記著忘不掉的,隻有周語。

    或許還有個旁觀的他。

    秦豐看得比周語透徹,也關心得比周語多些。

    隻是這份關心,周語若是自己不發現,秦豐永遠都說不出口。他隻會默默地悶在心裏,或者一針見血地提點她。

    初七的時候,秦豐穿戴好自己官服上早朝去。

    他拿著寫好的折子站在眾臣之中,等著一係列的儀式進行完。

    然而,儀式完畢,還沒等秦豐站出來上折子,大理寺卿夏時正就站了出來:

    “皇上,臣前幾日接到了一名婦人的狀紙。這狀紙中所告之人身份尊貴,臣需向您請了旨才敢提審此案。”

    夏時正這人,連賢王跟太子都沒能招攬過來的硬骨頭。他父母已享天年,又無妻室子嗣,就這麽受命於皇帝,直接聽命於皇帝。

    從某些意義上而言,他跟秦豐還是死對頭。

    他專斷百姓之事,而秦豐則是處理百官之間的醃臢事,偶爾秦豐還要幫皇帝幹一些上不了台麵的事情。

    如此一來,相同的地位,就有了不同的職權,秦豐對百官都能先斬後奏,權利自然比他大些。

    夏時正為人很正,但是脾氣拗。當然,這都不代表他就不介意同級職分之差的事情。

    通俗的來講,那就是皇帝更信任更看重秦豐一些,他吃醋了。

    如今,能有一樁大事來拉迴皇帝對自己的注意力,他自然不會放過。

    再者也查清楚了,確有此事,這可不是賢王為了扳倒太子找人胡亂騶的。

    夏時正目不斜視地看著皇帝,他心裏其實很得意自己能接到這麽一個大案,但他終究憨厚了些,並不像旁的小人那樣,要在自己對手麵前挑釁亦或是打壓。

    他隻是等著皇帝的迴複,他也料定皇帝定會下旨----這可是今年第一案,也是他沉寂已久提出來的第一案。

    果然,皇帝頗感興趣地坐直了身子:

    “竟然能叫夏愛卿如此形容,這涉及之人看來是不簡單啊。愛卿若是查明了詳情,萬事據實,這個旨朕下了便是。不過……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愛卿還不說說是什麽樣的案子麽?”

    “是臣的疏忽。”夏時正暗暗後悔自己的莽撞,一心想著請旨,都忘記自己該稟報案情了。

    他理了理思路,開始講述:

    “初五晚上,臣在府前接到一婦人名為王倩芝前來告狀。據她所稱,她乃是知念公主的駙馬爺,秋嚴令的前妻。她說自己與秋駙馬育有一子,此後駙馬爺上京趕考,她在老家幹活持家。幾年前駙馬爺高中,她還是從旁人口中得知駙馬爺與公主成了親。本想著糟糠妻無法幫助駙馬爺,還是公主更適合駙馬爺,便隱忍不發。而在幾月前,她與駙馬的兒子秋望東得了傷寒,她前來求個藥錢都被人趕了出去,因此才下定決心,狀告駙馬爺拋妻棄子,不仁不義,枉讀聖賢書。”

    夏時正此話一出,全庭寂靜。

    自然有沉默著看好戲的賢王這派,卻也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拋妻棄子震驚到說不出話的太子一方。

    再看秋嚴令本人,他倒是在官場沉浮

    久了,麵色淡漠,並沒幾分其他的表情。

    皇帝見此,眯起眼問秋嚴令道:

    “駙馬爺,你有什麽話要說嗎?”

    秋嚴令出列,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禮,神色如常地迴道:

    “迴皇上的話,當年我與公主成親前,說是我發妻的女子,據說能繞我府邸三四圈。”

    他輕飄飄幾句,就把話題扯了開去,打消皇帝心頭的疑慮。

    “哈哈,駙馬爺美姿儀,當年確有不少這方麵的市井之談。”

    皇帝如是道。

    夏時正聞言,心裏頭就急了。這架勢是要把那王倩芝所言當市井雜談了呀!

    他可是確確實實都查過的!駙馬爺家鄉人也可以作證,這樣板上釘釘子的事情,豈容的他賴掉?!

    皇帝也瞧見了夏時正的著急,當下安撫道:

    “夏愛卿也莫急,這事既然是婦人之言,也當不得……”

    “皇上,此事哀家覺得有必要查一查。這可事關皇室顏麵,豈能容他人隨意編排?若是隻是婦人的胡言亂語,那就公告天下以儆效尤。若是屬實,那就按律處置還百姓公道。你當如何?”

    威嚴的老夫人從殿外走來。太皇太後本是無意路過殿外,聽聞這樣的事情,當下就出了聲。

    她老人家最厭惡的就是喜新厭舊。

    皇帝當年的祖父就是這樣的佼佼者,太皇太後忍了那麽多年,在等太上皇即位後,才解脫。

    如今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在平日裏隨隨便便就納妾娶妻,冷落自己發妻皇後。

    太皇太後一說話,連皇帝都要斟酌著迴,其他朝臣更是不敢反駁。

    夏時正看看情況,當即就跪了下去:

    “是,臣謹遵太皇太後懿旨!”

    秦豐全程都站著看著,袖中捏著折子的手指骨節發白。

    原來賢王昨日找周語,竟是為了這個。

    雖然確實能保持住暫時他在皇帝麵前的中立身份,可是卻是會給周語招來猜忌。

    太皇太後如此巧合地出現,加上近期她寵愛周語的緊,隻要有心人查上一查,周語是賢王麾下的人不就暴露了嗎?!

    周語平時的聰明勁都去了哪裏?!他本就被太子認定了是賢王這方的人,皇帝發覺是遲早的事情,她又何必插/進來?安安分分做一個收集情報提供情報的不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看我這進展,你們就知道有多慢了……還有,你們倒是快些聯係我呀中獎的親……難道你們不愛我了都不看了麽?!都給我迴來啊!領獎啦領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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