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繞著蘋果樹晃了一圈,發現樹林岔路口的另一條路也是通向此地。

    艾斯也稍感意外,迴時我令他熄滅火把,全程跟隨螢火之光折返。這條來時看上去安全的路並非如初見的平坦,景致雖好,行至中途卻也障礙重重,當然得靠艾斯一一破除啦。

    終於迴到最初的分岔口,我感慨道:“兩條路好像都一樣,好像也不一樣。”

    艾斯重新點燃火把:“也許都是對的路。”

    “也許吧。”

    哪怕在選擇時不假思索,弗羅斯特不也在詩中為未選擇的路心生惋惜嗎?現實亦是如此,人一旦選擇一條路,總會對未踏足的另一條路抱有渴求的遺憾,哪怕終點相同。今日我們何其幸運,能把兩條路都走一遭,這等幸事也許隻能發生在樹林吧。

    走出森林夜已深,可惜探險途中未攜帶相機,我隻好將幾隻對我們戀戀不舍故而飛出叢林的螢火蟲拍照留念,調了調曝光模式,配合艾斯搭建的火堆倒別有一番韻味。

    次日我們行船上路,在夜幕拉下前抵達了目標城鎮。因旅途勞頓,我們在一間叫pastke的餐廳飽餐一頓後使用花剩的賭金尋了附近的一家旅店住宿。

    隔日清晨陽光大好,我背上相機沿河岸欣賞這座充滿歐洲風情的小鎮,或坡頂或尖頂的房屋櫛比鱗次地坐落,太陽照在斜斜的瓦片上有如閃閃發光的魚鱗,順勢向下,或粉刷或磚砌的牆壁鑲著木藝的門窗,門窗邊則掛著芬芳的花圈。

    晨起的居民在河邊掃地、釀酒,麵對鏡頭紛紛露出拘謹卻積極的笑容。心情指數攀升,我踏著小碎步在清新的晨氣中穿行,看到艾斯也已醒來,在昨日的餐廳點了滿大桌早餐。

    我鑽進遮陽蓬:“有勞你了。”

    他待我坐定才開動:“不必客氣。”

    “對了艾斯君,”我想到正事,“我方才問了鎮上的人,他們說不曾見過蒂奇。”

    “我也問了旅店的人,同樣沒有消息。”

    “你看,女性的直覺也有發揮失常的時候吧。”

    他笑了一下:“大概說明你對蒂奇沒有感情。”

    “嗯哼。”

    天空飛過嘴叼報紙的新聞鳥,胸包散落下的一張張懸賞令使我顧不上吃東西,忙對著照片上的懸賞犯流口水,基德、羅、霍金斯、德雷克……敢問超新星們為何如此閃耀?

    等我發完花癡,對麵的艾斯

    仍保持著震驚臉,他吞咽下好幾片吐司,歎了口氣:“……多情的少女。”

    我才不否認,毫無立場地添唇:“如果革命軍和海軍也有懸賞,我會更把持不住的。”

    “唉,真為尼桑感到悲哀……”

    “少年你幹嘛啦?你又不是尼桑,幹嘛用這種為他打抱不平的語氣說話……”我倒吸一口涼氣,“還有你真的不要提他的名字,很別扭誒!”

    這迴他隻一笑,什麽也沒說,一改方才大吃特吃的狂放吃相,細心地用餐巾擦拭餐具。

    我們稍事歇息,決定前往下一座城鎮。剛一起身,我看見從河上的拱橋走來一位身著白大褂的肥碩男子,衣襟邊緣繡著黑乎乎的字母“dr.ckbeard”,正想囑托艾斯千萬不要眼拙認錯人,餐廳裏就跑出一個氣勢洶洶的廚師和一個西裝革履的waiter,定睛一看,原來是昨晚招待我倆的那位,他正跟廚師嚷嚷著什麽,仔細一聽,原來是我倆昨夜吃了霸王餐。

    我瞠目結舌,還來不及問艾斯昨夜是否又發揮d氏一族的光榮傳統隻吃不付錢,一群行俠仗義的群眾就把我倆踹進了小河。

    艾斯始終抓著我的手,似乎想把我送上他的小船,可能力者確實對水毫無招架之力,他很快失了力氣。即便我識得水性,也難以承受成年男子下沉的重力,幸虧下遊的一架木橋阻攔住小船,岸邊正巧走過一個背著行李的小姑娘,在她的幫助下,我倆總算得以上岸。

    小姑娘按出艾斯吸入的水,轉頭勸我去她家休息,我看艾斯已無大礙,便拿起小船上我倆的背包攙著他去了小姑娘住的木屋。

    小姑娘見我全身濕透,讓我趕快換身幹淨衣服,幸得背包並未沾水,我檢查完包內的相機和漫畫,找出換洗衣物和愛爾馬魯大嬸送的外罩長袍。她讓出了房間,我脫下濕淋淋的鬥篷和衣褲,隻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緊接著兩聲開關門。

    “抱歉——!”

    我僵立著一動不動,隔了好一會兒才穿上衣物披上長袍。僵硬地走出房間,瞥見恢複意識的艾斯也換了身幹淨衣服,他立刻向我鞠躬道歉:“實在抱歉!剛才擅自闖入隻想早點確認你有沒有事。”

    我尷尬地咳了一聲:“你不會覺得我的畫風奇怪嗎?”

    像是沒料到我的問話,他皺著眉直起身體,疑惑道:“……你在乎的隻是這個?”

    “不然咧?”

    “你剛才被我看光

    身體了吧?”

    “所以才問你我的畫風啊。”

    艾斯欲言又止,傷腦筋地搔著頭,我結巴地開口:“那個、那個……救我們的小姑娘……”也不知該不該稱唿她。

    “她去了隔壁農場摘菜。”

    “哦……等等,你剛才看光了我的身體吧!”

    “小姐,”他終於喘出口大氣,“你的反射弧未免太長了,無論畫風如何,我好歹是一個健康的男人……”

    我沉默半秒,叫他:“艾斯君。”

    “……嗯。”

    “能忘掉嗎?”

    “……我盡量。”

    共同沉默半秒,他也叫我:“七海。”

    “……嗯。”

    “你曾說你身體的畫風是吃了惡魔果實的緣故,能告訴我是吃了什麽果實嗎?”他忙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現在的畫風和初見時不太一樣。”

    他不說我還沒留意,低頭瞧了瞧敞露的雙手,發現畫風竟有些偏離三次元漸漸接近二次元,莫非是適應環境的緣故?

    我想了想說:“藝術果實。”但願他不認識唐吉訶德家族的喬拉,又瞎下定義,“可以任意改變自身的畫風。”

    “像印象派或抽象派之類的?”

    “……是吧。”

    “那你現在的畫風是什麽?我好像從來沒見過。”

    “新式畫風,初見時是三次元畫風,現在大約是介於三次元和二次元之間的畫風。”麻煩給我頒發一項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大獎,謝謝。

    艾斯似是相信了,認真地說:“我對藝術所知甚淺,所以不太清楚你所說的新式畫風,不過,今天的溺水倒是令我想起不久前在雙子岬看到庫洛卡斯的一幅畫作,印象很深。畫作的主體是一船翻越顛倒山的海賊,他們不幸落海,麵對洶湧的疾風巨浪仍奮力登岸,我看到時不由想,原來活下去是一件挺拚命的事。”

    我迴應道:“自然的求生欲,任誰都會拚命掙紮。”

    “你也會?”

    “自然,起碼掙紮那麽一下下吧。”

    “就一下?”

    “好吧,兩下。”

    “兩下?”

    “……喂,”我瞪了眼他,“很多很多下行了吧!”

    他微微一笑:“我以為你一下也不會。”

    “幹嘛,我是想活下去的啊。”

    “可你不是惡魔果實能力者嗎?我以為你和我一樣,落水時已無力思考了。”

    可惡,我竟忽視自己的設定,總覺得落入某種圈套,我又瞪了眼他,反而泄了迴擊的氣力,腦海中浮想起尼桑浴血的身姿。

    “我也想到了一幅畫,昔日風發的熱血少年跪在處刑台,麵對前來拯救他的千軍萬馬迸發出從未有過的求生欲望,原來領悟到自我存在的價值是這樣一件喜極而泣的事。”

    我吐了口長氣,此時的艾斯倚在牆邊,雙手插兜,就像被老師轟出教室的不羈少年,若是在原世界,不知會引來多少如花少女側目。

    “這是什麽畫?”他問。

    “……漫畫。”我輕輕地道。

    木屋外是一片牧場,樹葉青蔥作響,水車呦呦轉動,可愛的奶牛在青草地上漫步,一派悠然的田園風光足以使我們忘記“身體”與“畫風”事件。

    我蹲下身,邊安撫奶牛,邊擠牛奶。

    艾斯稱讚:“很厲害嘛。”

    我得意地挑眉:“我可是天才。”

    他也蹲下身,有模有樣地學擠牛奶,指尖沾了些許微光的純白,溫柔的笑容輕輕漾開。

    不願錯過此番溫馨景象,我跑迴木屋取來相機。

    記得校外教學時曾與小屋鬆談起,倘若有朝一日能在牧場度過餘生,一群牛、一架車,有草原、有木屋,春去冬來,美好且純粹,足矣足矣。

    艾斯起身,亦笑歎道:“倘若有朝一日不做海賊,以田園生活開啟第二人生似乎也不錯。”

    我迴以一笑,眺望遠方的天空。原世界花之國著名舞蹈家的言辭隨風入耳。

    “有些人的生命是為了傳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體驗,有些是旁觀。我是生命的旁觀者,我來世上,就是看一棵樹怎麽生長,河水怎麽流,白雲怎麽飄,甘露怎麽凝結。”

    驀地有感而發,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感受陽光的溫暖,風的涼爽,快門按下的瞬間,甚至覺得自己是為攝影而生,遂偏頭問道:“艾斯君,你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又是為什麽而生?”

    艾斯怔忪少頃,才道:“我曾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麽而生……或者說,另一個問題問得更為頻繁,我真的該來到這個世界嗎,真的該被生下來嗎?也曾問過養育我的爺爺這個問題,他隻對我

    說‘活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我的親生父親是一個惡名遠昭的海賊,但凡問及旁人如若他有了後代會如何,無一人不將其視作罪惡的存在。”

    他苦笑起來:“我就是這樣一個罪惡的存在,日複一日渾渾噩噩地生活,直至十歲那年遇見路飛。他為了和我交朋友,翻山越嶺、不懼艱險,有一天被兇惡的海賊捉住,打死也不肯說出我和薩博藏財寶的地點,救下他後我問他為什麽不說,他隻答如果說了就不能做朋友,因為孤零零的一個人很難過,於是我問他有我在就不難過了嗎,他很堅定地點頭,然後我又問他希望我活下去嗎,‘當然了!’,迴答得比任何時候都擲地有聲。也許從那一刻起,我就把他當作和薩博一樣的重要兄弟了。”

    艾斯的臉色柔和下來,我問道:“所以你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從此成了實打實的弟控?”

    “你形容得太誇張。”他輕笑著搖頭,“真正的弟控是在薩博死後。”意識到自己也給自己貼上弟控標簽,他無奈地蹙眉,但還是用輕柔的嗓音說,“薩博其實是一個貴族,但他無比厭惡貴族生活,某一天他的貴族父親把離家出走的他從我和路飛的身邊奪走,不久後便為追求自由出海不幸遇難,我的身邊就隻有路飛一個重要弟弟了。那時的我真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惡劣小孩,想不明白薩博為何而亡,我的養母對我說,我的生父以死亡改變了一個時代,弱小的我光想為薩博報仇也無濟於事,於是我更堅定了出海的念頭,發誓要變得更強,強到名聲響徹廣闊的大海。很可笑吧?明明憎恨著父親,卻希望自己能成為名聲比他更為響亮的海賊,以此證明自我的存在。”

    我不想艾斯會吐露如此之多,伴隨他的講述,記憶的片段好似在眼前翻飛。搖搖頭道:“雖然不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但也無所謂他是誰。我有說過吧,父親如何奈你不何,雖為他所生,卻不為他而生。存在即是意義,所以隻要自由地活下去,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活著便好。”我停了停,又道,“哪怕背負著父親的姓氏,真正有意義的唯有背負著這個姓氏的人所過的人生。”

    他笑著摸摸我的頭,走近河邊。

    若是在陽光下打盹,能否化為蟲的死骸和土壤呢?

    一首聲嘶力竭的生命之歌於心頭迴蕩,正要唱出,卻有一個聲音先於我響起。如果次元是阻礙,那音樂一定是可以跨越次元的美麗存在。我朝前而望,燃燒的少年張開雙臂,仰望蔚藍蒼穹,白雲嵌入青空,有如自由之船在青海徜徉。

    仆が死の

    うと思ったのは

    我曾經想過去死

    冷たい人と言われたから

    是因為被說成冷酷的人

    愛たいと泣いているのは

    想要被愛而哭泣

    人の溫もりを知ってしまったから

    是因為嚐到了人的溫暖

    小姑娘很快從隔壁農場迴來,摘了好些蔬菜邀請我和艾斯留下用餐。適逢換下的衣物未幹,我們決定留至晌午,也方便我做一頓豐盛的午餐稍加報答救命之恩。

    小姑娘介紹自己說叫莫妲,繼承了家族產業以養牛擠奶為生。她請我們進木屋,還請我們喝剛才自己動手擠的牛奶。

    我們這才留心到屋內的裝潢,門對麵的牆上貼滿了一個女人、一個少女和一群孩子的合照,少女是莫妲,女人想必艾斯也認了出來:“安巴爾。”

    聽見我們叫出女人的名字,莫妲不勝驚喜:“你們認識安巴爾姐姐?”

    她瞳眸中出世的爛漫令我隱隱不安,正捉摸著從何談起,她率先講述了自己和安巴爾的淵源。

    事情竟是這般。自莫妲的父母於海軍支部擔任廚師,安巴爾每半年都會帶領威士忌山峰幼稚園的孩子前來牧場體驗生活,為期至少半個月。莫妲有一位旅行作家的親生姐姐,常年在外闖蕩,所以安巴爾的到來可以說粉飾了她的孤單生活。不料去年安巴爾兩度未來,今年又不見蹤影,雖然體驗生活不是她們之間的約定,但莫妲還是放不下心,決意今日去一趟威士忌山峰找尋,剛一出門,意外救下溺水的我們,隻好明日啟程。

    她果然不知道安巴爾已死一事,我馬上製止:“明天你也不用去了。”

    莫妲疑惑地瞧著我,我支支吾吾地開不了口,忽聽到艾斯的聲音:“安巴爾小姐去年已在空島定居。”莫妲聽後轉向艾斯,艾斯又道:“事實上我們今天剛從空島下來。”

    他給了我一個眼神,我會意地應和,進而笑嗬嗬地胡扯。無非就是搬弄出異世界兩年後的空島現狀,原青海人與空島人和平相處,搭建遊樂場啦,合開南瓜咖啡廳啦,修理神社啦。最後嚴肅總結:“不過你有問題問天上的神,他是不會告訴你答案的。”

    莫妲大抵不在意此事,隻期待地問:“那空島有像安巴爾姐姐說的氣球嗎?”

    我迴憶了會,肯定地點頭:“還有像你一樣可愛的小姑娘分發氣球呢。”

    莫妲聞言羞

    赧一笑,又聊了會,拆掉收拾好的行李,接著去牧場給奶牛喂飼料,請我和艾斯自便。

    我鬆了口氣:“還好今天遇見了我們。”

    艾斯正麵露笑意地看著我:“你剛才說的好像真的似的。”

    “你怎知我說的不是真的?說謊可是要吞一千根銀針哦。”

    他歪了歪頭:“那我們今天豈不是都要吞一千根銀針?”

    “啊啊,隻能祈求神原諒了。”

    “神大概不會管這種事吧。”

    “對誒,”這家夥可是吝嗇得連答案都不給,要麽放出兩億伏特電擊,要麽在南瓜地悠閑地喝冷飲,我拍板道,“那我就擅自原諒自己了,也順便原諒你吧。”

    他笑了一聲:“……多謝?”

    “不謝。”

    我吹了記口哨,心裏卻默默祈求他也能原諒我,原諒我說的別的謊言。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劇情的推動發展這章內容和扉頁內容有較大的差池還是希望大家多多擔待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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