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驢車在一處黑木屋外停下,木屋周圍也滿是黑葉黑樹,樹皮上長著密密麻麻的毛刺,叫人瞧著暗暗驚懼。


    冥漠道:“這屋子就是混沌離水了,諸位若有抵擋陰影的護身符,可在屋子裏修複。若有傷勢,也可在此療養。”


    潘郎歡唿一聲,跳下驢車。宋秋急道:“當心有陷阱!”但潘郎已經跑了進去,眾人唯有跟入。


    屋子裏別有洞天,上下有三層,比之尋常的酒樓花坊更大,形骸居然能感受到龍脈靈氣,他問道:“這裏為何會用龍脈?”


    冥漠道:“就像凡間會有陰影境地一樣,陰間也有異狀,與凡間龍脈互通,隻是極其罕見而已。”


    形骸喜道:“我若在此等到天亮,就能返迴陽世麽?”


    冥漠道:“那是你癡心妄想了。”


    形骸登時大失所望。


    詹依侯凝視形骸,朗聲道:“子皿,我最後給你次機會,你從不從我?我這天人般的身子,滋味何等美妙?世上多少男子夢寐以求?”她手按在胸前,兩團圓物彈彈晃晃,臉上似笑非笑,一副情急難耐、輕嗔薄怒的模樣,當真連佛祖都會動心。


    形骸笑道:“夫人知不知道猶抱琵琶半遮麵?你越是露骨,我越覺得無趣。”


    詹依侯長歎一聲,道:“偽君子,大白癡。”她生平想要的男人,從無失手,哪怕不願從她,她也必用霸道手段強占,可偏偏眼前此人武功驚人,卻對她毫無興致,她縱然失望,但無計可施。


    拜風豹眼珠一轉,歎道:“為何我覺得此處好熱?”脫去僧袍,露出上身結實整齊的肌肉來,稍稍運功,立刻渾身是汗。他取一塊布到處擦拭,身軀轉動,好似商販沿街叫賣一般。


    宋秋紅了臉頰,低罵了一聲,轉頭不去看他。詹依侯卻看得津津有味,眼睛眨也不眨。


    看了半晌,詹依侯膩聲道:“大師,我有一門清淨化內火的功夫,你想不想隨我修煉?”


    拜風豹心花怒放,嚷道:“多謝仙子!我正愁內火太旺,無處宣泄...不是,無處....求援,夫人若願成全....那個....拯救貧僧,貧僧願一輩子為仙子做牛做馬。”


    詹依侯懶洋洋地起身,道:“你有牛馬那般厲害麽?”


    拜風豹如兔子般躍起,道:“我比牛馬可厲害多了!”


    宋秋聽兩人說著男女風話,隻聽得麵紅耳赤,又想起自己情郎與這詹依侯也做過同樣無恥的勾當,當真嫉恨交加。她望向潘郎,心裏更涼了半截,隻見潘郎鼻孔張大,神情沉醉,蠢蠢欲動,活脫脫像個白癡。


    詹依侯吃吃一笑,拉著拜風豹走上了樓。拜風豹大著膽子,對詹依侯動手動腳,詹依侯輕輕將他拍開,卻更激起了拜風豹的欲火。


    形骸悠閑地坐在一旁,喝酒之餘,暗想:“詹依侯情濃之時,必會露出原形。但她會對男伴施法,令其忘卻真相,這有些近似仙靈的功夫,但她絕非仙靈,否則我焉能不知?”


    他雖對這詹依侯全無欲望,可按捺不住好奇心,手指一彈,夢魘真氣透過樓層縫隙,飄了上去,化作一枚鑲嵌在牆壁上的銅錢,那銅錢是形骸耳目,聲形皆能得知。


    拜風豹與詹依侯已摟在一塊兒,詹依侯施展妙手,挑逗拜風豹,拜風豹滿頭大汗,對著懷中伊人疼愛有加。詹依侯戲耍拜風豹片刻,這才讓他得償所願,兩人交融在了一塊兒,詹依侯嬌聲唿吸,胸口起伏,聲音高昂尖銳。拜風豹目光炯炯,歡喜的快要發瘋,竟使出與強敵拚命的勁兒來,卻又怕傷著詹依侯,處處留有餘地,委實是‘亢龍有悔,餘力不絕’。


    形骸暗暗好笑:“這下酒的好戲當真不錯。”


    突然間,詹依侯大叫一聲,白嫩的皮膚上長出烏黑的膿瘡,原先修長苗條的身材變得臃腫矮胖,五官分得極開,絕美的臉蛋霎時畸形扭曲,麵目全非,她竟是一隻肥碩醜陋的蟾蜍。但這蟾蜍卻有一條龍尾。


    形骸心想:“她是水行小神龍蟾後?”依稀記得自己當年在海上遇見過她,她人形樣貌是個醜惡的老婦,身邊帶著眾多女兒,也各個兒是蟾蜍麵孔。詹依侯那般麗色是她修煉的法身,純是為了誘惑男子與自己同歡,一旦情不自禁便難以維持。


    拜風豹已然嚇傻,奮力想要掙脫,但蟾後舌頭卷住拜風豹腦袋,拜風豹幾欲窒息,使不上力氣。按理說,此時拜風豹該當熱情減退,可他仍抱著這怪物,快速扭動身子。


    形骸麵帶微笑,心想:“還好本人清心寡欲,這才逃過一劫,這叫好人有好報。”


    樓下,宋秋問道:“子皿兄,你笑什麽?”


    形骸打了個哈哈,道:“我做美夢,所以才笑。”


    宋秋笑道:“你騙人,我看你還在喝酒,眼也睜著呢。”


    形骸道:“我有離魂症,睡夢中也不消停。”


    樓上那邊,拜風豹一聲狂吼,終於折騰完了。詹依侯放開了他,滿意地摸摸自己崎嶇囊腫的身子,一點點變化為美女。她輕按自己小腹,抿嘴想了想,笑道:“我懷上了?好極,好極。”


    拜風豹想要說話,但撲通一聲,極狼狽地摔了一跤。詹依侯吻上拜風豹嘴唇,兩人喉嚨咕嘟咕嘟作響,形骸料定這小神龍正注入迷魂毒素。他當即收功,散去了法術。


    兩人穿上衣衫,一前一後返迴。形骸看拜風豹臉色慘白,像是謀殺了親爹一般,不禁微覺憐憫,又感滑稽,他道:“好山好水好陰間,好生快活似神仙。恭喜兩位大戰之後,凱旋而歸。”


    潘郎臉上出現嫉妒之色,顫聲道:“夫人,我到底....到底算你什麽人?”


    宋秋“啊”地一聲,恨恨不語。


    詹依侯笑道:“算什麽?算我玩過的男人哪?但現在我的男人是這位拜大師啦。”


    拜風豹結結巴巴說道:“你.....你是....我...怪了,怪了。”看來那藥物生效,令拜風豹一時無力思考。


    潘郎怒道:“仙子....你....我看錯你了,你怎能如此放蕩?”


    詹依侯掀起衣衫,隻見她小腹微微隆起,她笑道:“還是拜哥哥神勇,一次就讓我懷上了孩兒。你還不行,功力差得遠了。”


    眾人驚唿道:“你這麽快便有孩兒了?”


    詹依侯道:“似我這等仙家懷孕極難,十年中隻有一胎,但生養極快,差不多到明日晚間就該產子了。”


    形骸張口結舌,道:“這也太快了吧。”


    拜風豹忽然淚如雨下,似清醒了不少,他抱住詹依侯,喊道:“我有孩兒了!我當真有孩兒了?”


    詹依侯嗔道:“是啊,你哭什麽?”


    拜風豹跪倒在地,將腦袋貼在詹依侯腹部,咧嘴傻笑,歡喜地快飛上天去,喊道:“我的孩兒!我親生的孩兒!夫人,多謝你,多謝你。”


    詹依侯笑道:“你既然這般喜歡孩兒,之後路上可得照顧好他。”


    拜風豹急道:“怎會照顧不好?我....我恨不得把自己這條命交給這孩子!”


    形骸心想:“這拜風豹雖然好色好殺,行為不端,可這慈父之情卻真摯感人。隻是這詹依侯稱自己女兒為‘賤婢’,不惜追殺至陰間,這母親做的極為糟糕。”


    冥漠說道:“仙子當是元靈,元靈產子,則是神裔。”


    詹依侯道:“你這不是廢話麽?”


    冥漠道:“在陰間,陰魂眾多,不少乃是降生時慘死的孩童。仙子這孩子初生時散發生機,極易引來小鬼魂盜取肉身,加上生世不凡,更是危險。”


    詹依侯“咦”了一聲,眉頭緊皺,拜風豹怒吼道:“竟有這等事?我哪怕性命不要,也非保住他們母子平安!”


    冥漠拿出一柄傘來,道:“此傘是專為鬼裔孩子打造的寶物,可以擋住陽氣外泄,不被小鬼嗅到,一柄傘一百兩翡翠。”


    拜風豹瞪大眼睛,道:“我...我眼下沒這麽多錢,可否先行賒賬?”


    冥漠又摸出一個碗來,道:“若是無財,可用鮮血補償,隻需盛滿此碗,我便把這傘送給閣下。”


    拜風豹見那碗又大又圓,咬一咬牙,道:“好!”從腰間摸出匕首,對準自己手腕。


    形骸道:“拜兄,你先別著急。無奸不商,這冥漠沒準是在坑你呢?”


    冥漠冷冷說道:“子皿,斷人財路,罪該萬死。你這話可太不夠意思了。”


    形骸道:“你這是發死人財,是要斷子絕孫的,本大俠不是在幫你麽?”


    冥漠道:“我這副模樣,還怕什麽斷子絕孫?”說罷收迴了傘。


    拜風豹急道:“你怎地不賣了?”


    冥漠道:“我隨口一說,閣下當真相信?”


    拜風豹大怒道:“你膽敢騙我,不怕我宰了你這妖孽?”


    冥漠笑道:“我被這位子皿兄一勸,當即懸崖勒馬,迴頭是岸。大師佛法深湛,當知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拜風豹看了看形骸,目光中多了幾分感激之意,隨後他走到詹依侯身邊,輕觸她腹部,運功替她調理,噓寒問暖,眉開眼笑,歡喜得一刻靜不下來。


    宋秋指著拜風豹,對潘郎說道:“你看看人家當了爹爹,就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一般,好生了不起呢。”言下之意,自是讓潘郎莫要再朝三暮四,快些娶了自己,生兒育女,享盡天倫之樂。


    潘郎仍滿懷嫉妒,沒好氣地說道:“淫僧而已,好光彩麽?”


    形骸看拜風豹手舞足蹈的模樣,覺得他仿佛一頭大馬猴,神態與其父侯億耳當年竟一模一樣,顯露出的慈愛之中,竟有幾分癲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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