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拜風豹的意思,需在此處休息數日,待詹依侯產下孩兒,完全康複後再外出,但詹依侯極為不悅,說道:“此事絕不能耽擱了!萬一那賤婢得逞,我多年心血便付之一炬!”


    形骸問道:“仙子的女兒到底有何打算?又將破壞仙子哪些心血?”


    詹依侯歎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瞞了。她將我丈夫盜走,意欲對他不利。”


    此言一出,潘郎、拜風豹皆打翻了醋壇子。拜風豹說道:“夫人,你原來是有夫之婦?”


    詹依侯笑道:“怎麽了?我找別的男人,我那丈夫不敢放半個屁。本仙天性,豈是那個窩囊廢能管?”


    拜風豹心中冰涼:“是啊,她眼下與我好,可沒準養下娃兒後,又會與那潘公子勾搭,甚至這子皿也終究會拜倒在她裙下。”不過他自己也是風流之輩,稍鬱悶片刻,立時緩過勁兒來。


    形骸道:“夫人女兒盜走了夫人丈夫,可這也未必是死仇。”


    詹依侯道:“我那丈夫與眾不同,他並非凡人,而是天界的一隻蟾蜍。我與他產下的孩子與眾不同,乃是純正的元靈,是以他極其珍貴。”


    形骸記得當年在海上遇見蟾後,她身邊的女兒皆是蟾蜍臉蛋,人形身材,並非神裔,而是水行元靈族群。他道:“然後呢?”


    詹依侯道:“那賤婢發了瘋,她來到陰間,欲施展一門妖法,從血脈源頭逆轉報複,將我其餘所有元靈女兒全數殺死,所憑借的,正是我那無能的丈夫。這賤婢喪心病狂,罪惡滔天,我非但要殺了她,更要將她抽筋剝皮!”


    拜風豹、潘郎怒道:“那可萬不能讓她得手!”


    詹依侯道:“本仙養胎期間,不願動了胎氣,路上若遇到危機,你們不得令我有半點損傷,更不許惹事,你們可都明白?”


    眾人齊聲稱是,拜風豹更是目光堅定,視死如歸。


    冥漠道:“我先前所言小鬼之事確實非真,但生者嬰兒散發出香氣,確實會引誘亡靈。若是周圍有貪吃小鬼,隻怕要被饞得哭了。”


    詹依侯凝視他,緩緩說道:“我們已然付帳,不管如何,你需將咱們平安送到。”


    冥漠歎道:“我保的是你們十人,現在變成十一人,這買賣真不劃算。”


    他雖諸多抱怨,但並無意壞了名聲,待詹依侯休息夠了,遂離此混沌離水,繼續前行。冥漠挑選‘鬼煙稀少’之途,似繞開了不少危險。


    陰間日夜交替,形骸見烏雲中似有一個白色的太陽升起,可又瞧不真切。他等了半天,自己仍在陰間,未能返迴。


    他們的驢車身處刀削般的矮山上,離地麵約有三十丈高,山地草叢間血光流轉,鬼火恍惚,突然間,風聲驟響,一群劍客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拜風豹大吃一驚,挺身而出,喝道:“是哪個不長眼的膽敢攔我等?”


    這群劍客皆是死人,穿著整齊劃一的青色甲胄,有的年紀老邁,有的眼珠被挖,有的渾身插滿刀劍,行動之際,身上居然燃燒著火焰,看似是龍火,顏色卻又頗為怪異。


    形骸甚是詫異,問道:“龍火貴族?”


    這群劍客的首領道:“以往是龍火貴族,你們是活人?居然敢來陰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拜風豹見這群人談吐如常,不像先前遇上的惡靈那般吃人害人,點頭說道:“不錯,我等來此有要事,與諸位素不相識,倒也不必為難。”


    劍客首領道:“此路不通,你們找別的路!我們亡龍派今日有事,活人死人皆不得通過!”


    詹依侯冷笑道:“我倒不知神龍騎死後仍這般強橫霸道。”


    那劍客首領道:“我等死後怨念極強,未能進入輪迴,卻來到了陰間。我家掌門人在陰間創立了亡龍派,旨在維護陰間平安,消除危害陰間的隱患,多年來,我亡龍派行走天下,功勳卓著,言出法隨,誰敢不從?”


    形骸隻覺以往觀念天翻地覆,驚訝萬分,心中一動:“看來死後與活著也沒什麽不同,隻是從陽光明媚的陽世,來到了陰暗慘淡的陰間,還能夠長生不老。不知師兄在不在陰間?我若能找到他,見他一麵,與他說些話,那又該多好?唉,不過師兄若進入了輪迴,那可就難以一見了。即使他當真在此,古往今來死去的亡靈數以千億計,我如何能找的到他?”


    冥漠走上一步,道:“諸位,稍安勿躁,我乃窮鬼派的冥漠,與貴派掌門也算有些交情。”


    亡龍派眾人不為所動,齊聲笑道:“沒聽說過,總而言之,我們辦完事之前,此山不容任何人通過,以免打草驚蛇。”


    山坡下,一人縱身躍上,對劍客首領喊道:“那魔頭來了!”


    眾人臉上變色,如臨大敵,劍客首領對形骸等說道:“你們不許發出半點生息,待我們殺了那魔頭,便會放你們通過!”語氣有所緩和。


    拜風豹居然搶著說道:“如此甚好。”以他囂張跋扈的性子,能如此忍氣吞聲,可見其愛子之心何等深厚。


    劍客首領臉色稍緩,命形骸等人伏地不動,亡龍派眾人則分頭在藏身處躲好。一轉眼,山間恢複了死寂。


    形骸瞧這劍客首領的身法,似與拜風豹在伯仲之間。他輕功尚且了得,劍法想必更強。在場埋伏的亡龍派約有三十人,各個兒皆非等閑之輩。他心想:“除了進入輪迴之人,陰間聚集了古往今來不少死去的高手。妖界縱然兇險可怖,陰間實則不遑多讓。若將來有一天陰影境地越來越廣泛,整個陽間都要遭殃,就如當年的解元城。”


    這時,遠處平原上有一人騎馬疾馳而來,那人身上流著黑血,半昏半醒,受了極重的傷。瞧他服飾,也是亡龍派的人。在那人身後,出現了一鐵甲巨漢。


    這巨漢渾身皆罩在鎧甲之下,臉麵亦難看清。他那鎧甲雕刻著許多人臉,皆表情痛苦,似是臨死前苦不堪言。他步伐緩慢,可奇怪的是,那騎馬的亡靈縱然快馬加鞭,仍不斷被這巨漢靠近。


    形骸想道:“這是玄武縮地功!他每一步皆被大地催促,前進極快。”


    亡龍派眾人仍潛伏不動,蓄勢待發,更無半點聲響,正如地震之前,天上地下會出奇的寧靜。


    須臾間,巨漢已趕上了那受傷的亡靈。亡靈一個倒翻,跳下馬鞍,一劍疾刺巨漢。那巨漢任由此劍命中,手中一條粗重的鎖鏈霍然飛起,纏住亡靈劍客的脖子,那亡靈劍客“啊”地一聲,粉身碎骨,形骸見他的魂魄順著那鎖鏈進入巨漢的鎧甲中,鎧甲一角落又多了一張悲慘的臉。


    亡龍派首領喊道:“魔頭受死!”話一喊出,眾劍客同時衝向那巨漢,將這巨漢團團圍住。


    巨漢頭盔轉動,似在打量劍派眾人,動作仍遲緩穩重,毫無怯意。


    亡龍派首領道:“魔頭,你在陰間胡作非為,濫殺無辜,無數亡者被你化作魂鐵,徹底毀滅,我等今日非殺你不可!”


    巨漢開口說話:“神龍騎的…亡靈?”聲音甚是艱難,仿佛喉嚨裏長著一塊大肉瘤,而那肉瘤千瘡百孔,聲音透過肉瘤發出來,令人聽著渾身不適。


    亡龍派首領喝道:“不錯!我湯正乃是亡龍派除魔堂的三品劍客!你的底細咱們也已打聽清楚,你是那魔頭拜登的手下!是不是?那魔頭多年前被逐出陰間,藏於陽間的陰影境地,竟還有膽子派你迴來做惡?”


    形骸心中一凜:“拜登?這巨漢與拜登有關?”利歌體內的異狀與那拜登關聯極大,他們此行要找的正是此人。


    巨漢道:“我活人也殺,死人….更要殺。”


    湯正高唿道:“出手了!”霎時,眾人長劍出鞘,發出淩厲劍氣,斬向巨漢,叮叮當當地正中此魔,鎧甲上的人臉慘叫起來,巨漢身子搖搖晃晃,站立不倒,甚至絲毫不舉手招架。


    眾劍客猛攻十餘劍,皆感到頗為疲累,再去看那巨漢,他鎧甲流下黑血,不知是否傷了他。


    突然,巨漢那條大鎖鏈如蟒蛇般探出,將一劍客腦袋打得粉碎,他抓著鎖鏈一端稍稍抖動,鎖鏈靈活轉向,接連纏住了四人。那四人驚唿著想要掙脫,巨漢哼了一聲,鎖鏈收縮,四人腦袋分了家,魂魄飛快地融入巨漢鎧甲。


    眾劍客不禁動怒,再度出招,霎時劍氣如潮,湯正更是咬牙切齒,大罵道:“豬狗不如的畜生!”他全力出手,劍氣漫天而落,好似傾盆大雨,籠罩那巨漢。巨漢抬頭瞧了瞧劍氣,當真悠哉遊哉,與觀雨望雲似的,隨後緩慢邁步,朝湯正走來。湯正見自己劍氣無效,登時方寸大亂。


    巨漢轉動鎖鏈,驀然間極速一動,隻見影子一閃,他人與鎖鏈已在湯正身後,湯正瞪大雙眼,喉嚨咕嚕咕嚕,口中瞬間鮮血狂噴,伏地消亡。眾劍客悲聲喊道:“湯大哥!”憤恨心起,怒不可遏,再度衝上前,但巨漢揮動那兵刃,眾劍客碰上就死,擦著就傷,一個個皆死於鎖鏈之下,魂魄被巨漢鎧甲吸收進去。


    形骸見眾劍客全不是對手,更有覆滅之虞,道:“我去幫他們。”


    拜風豹被巨漢鐵骨鋼軀與一身怪力震懾,急道:“不許去!莫要招惹上他,反而害了我們!你我性命都不打緊,可仙子卻不能受半點侵擾。”


    形骸稍一猶豫,巨漢已殺光了亡龍派眾人,他朝形骸方向看了一眼,並不理會,踏出大象般的腳步,施展玄武縮地法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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