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圈的歸墟妖見眾人內亂,露出破綻,一股腦發難襲來。詹依侯喝道:“無禮之徒!”袖袍橫著掃出,真氣有如汪洋大海,混混沄沄地迎去,將眾歸墟妖淹沒,又繼續朝前,摧折樹木無數。


    拜風豹大聲喝彩道:“仙子神功,真讓人大開眼界!”潘郎見他緩下手,再無傷害五道之意,遂凝神提防內外大敵。他見孟陵被形骸所救後哭喪著臉,問道:“被歸墟妖附體還有救麽?”


    孟陵慘聲歎道:“沒救了,魂已沒了。”


    潘郎“啊”地一聲,霎時如五雷轟頂,心疼無比——這五人與他亦師亦仆,從小助他練功,對他而言極其重要。如今五人中四人已失,剩餘一人便毫無用處。對他而言,損失之慘重,實是無可衡量。


    形骸搖頭道:“此言差矣,我救過不少遭歸墟妖吞噬之人。”


    潘郎大喜道:“真的?我讓兄台跟著我們,真是英明至極。”


    形骸暗想:“你該誇的人是我,怎地誇到自己頭上了?”驟然間,他雙手一轉,在孟焚等四人額頭間一點,竟令對方猝不及防。當年在聲形島上,形骸被歸墟妖附身時,早已摸索出了驅妖救人的法子,那四人身子抽搐,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翻白,仰天吼叫起來,聲音半點也不像人,更像是淒慘的豪豬。


    形骸道:“道術士魂魄鮮美,強者猶是如此!既有佳肴,何必忍耐?”


    四人腦中飛出四道黑氣,朝形骸腦子疾衝,其速度當真勝似火銃,勁風難及。但他們快,形骸更快,潘郎、宋秋不見形骸手掌稍動,那四道黑氣已被他握住,形骸手指一轉,四條鎖鏈已將四個歸墟妖纏住。他道:“撒鹽!”


    潘郎笑道:“好!”用不竭水壺撒出鹽水,四妖哇哇慘叫,手臂亂揮,似在求饒。形骸手腕一顫,鎖鏈變作火焰,將四妖燒的無影無形。恰巧這四個歸墟妖是眾妖中的首腦,它們一死,其餘歸墟妖大駭,旋即化虛溜走。


    形骸再去看孟焚等四人,他們死裏逃生,魂魄損傷,兀自有些神誌不清,那孟鍾胸口起伏,咳嗽幾聲,吐出一大口血。


    潘郎急道:“孟焚他們不會死麽?”


    形骸說道:“人的魂魄縱然脆弱,但也很是強韌,複原比身體更快。隻是最好找一安全去處,讓他們好好養養。”


    潘郎這才轉憂為喜,道:“最好這山裏另有客棧,得找幾個鬼魂問問。”


    宋秋走近形骸,低頭說道:“子皿兄,多謝你相救。”她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神情好生委屈。她見情郎大大咧咧的,對自己遇險之事半個字不提,反而對這孟家五道更為珍惜,似甚是痛心,可卻無半句怨言。


    形骸道:“大夥兒互相照應而已。”


    潘郎奇道:“秋兒,你怎地哭了?我不喜歡女人哭哭啼啼的。”


    宋秋“哼”了一聲,皺眉半晌,嬌聲道:“人家是想你好好疼我,對我更好一些。”


    潘郎笑道:“你這話說的,我對你還不夠好?你能做我潘郎的女人,是你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


    宋秋勉強笑道:“可不是嗎?”


    詹依侯罵道:“這些雜碎,定然是那賤婢派來害我的,哼,她可當真把我瞧的小了。”她轉身麵向形骸,笑容滿麵,道:“子皿,你也是道術士?”這句話充滿情意,嫵媚動人,蕩氣迴腸,登時令拜風豹酸得牙疼。


    形骸道:“鄙人道法確實還過得去。”


    詹依侯走近,玉手宛如摘花,與形骸五指相扣,雙眼欲拒還迎,欲語還休,似有說不盡的柔情,道不清的羞喜。她輕啟朱唇,口吐芬芳,道:“我一直想找個高明的道術士,與他生個....生個孩兒。”說著將形骸手掌放在她裙子中的縫隙間,摸上她光滑的大腿。


    形骸抽出手,笑道:“夫人,此事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情到濃時,水到渠成。”


    詹依侯低聲笑道:“我的水已經滿了,你想摸摸看麽?”


    形骸道:“我還差得遠,尤其在這鬼地方,更是半點提不起勁兒來。”


    詹依侯一愣,萬料不到竟有男人敢拒絕自己。刹那間,她神色惱怒,目光一點點變得冰冷淩厲,她道:“你在玩什麽把戲?”


    形骸哈哈一笑,道:“我佛慈悲,四大皆空的把戲。我是來辦正經事的,可不是誰的麵首。”朝後退開數步,卻拒人以千裏之外。


    拜風豹急勸道:“仙子,這人不知好歹,委實可恨,你不如找那些個兩情相悅的好兒郎如何?”


    詹依侯突然朝形骸扔出一針,形骸雙指一夾,止住那針勢頭,卻感到針上寒氣森重,彈指間已侵入形骸經脈,隻怕片刻之後,會將形骸凍成一根冰棍。形骸搖了搖頭,將體內寒毒驅盡,把針扔向一旁,刺中一棵大樹,那樹登時遍體霜白,砰地一聲,凍得四分五裂。


    詹依侯瞳孔收縮,好似龍眼,她厲聲道:“當世能受我這‘無人還針’的道術士,隻怕寥寥無幾。”


    形骸淡然迴答:“天下之大,無可丈量,潛龍臥虎,也是不計其數。夫人未必知道世上所有的道術士。像我便自詡淵博,可從未聽說過當世有這麽一位神功驚人的‘詹依侯仙子’。”


    詹依侯眉毛倒豎,好似要發作,形骸不願與她鬧翻,小心戒備著。潘公子惶恐不已,上前勸道:“仙子,子皿兄台是幫咱們來的。”


    詹依侯歎了口氣,道:“也罷,對付那賤婢時用得著你。”


    形骸暗想:“以這位‘仙子’的強橫霸道,那‘賤婢’倒未必是惡人。”他不明內情,此刻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眾歸墟妖再不敢加害,眾人踩著實地往沼澤深處走,詹依侯有地圖傍身,縱然地形複雜,並無迷路之虞,但林中鬼影重重,鬧得眾人心中惶惶,而孟焚、孟悲等人也需養傷,潘郎大感著急。


    半路上遇到個沼澤裏的溺死鬼,形骸問他前頭有無客棧,溺死鬼答道:“幫你可以,你得替我燒些紙錢。”隨後報上了姓名來曆。形骸債多不壓身,當即答應。溺死鬼這才說道:“客棧是沒有,但剛剛有一向導經過,他必有法子幫你們找到住處。”說罷取出一炷香,道:“隻要焚燒此香,那向導就會出現。”


    形骸拿起一撮泥土,擺成小堆,把香放在土中點燃,一炷香燒完後,右手方向“叮鈴叮鈴”聲響起,隻見一黑袍人緩緩靠近。


    那人說道:“風雨中往返,陰陽間徘徊,不可吝金玉,散去還複來。諸位召喚鄙人,可是遇上了什麽難處?”


    形骸看那人麵貌,又驚又喜,喊道:“冥漠?”


    冥漠見到形骸,自也吃了一驚,道:“怎地是你?你怎地到陰間來了?”


    形骸歎道:“我也是誤打誤撞,現在迴不去了,你不是在微雨遺跡占山為王麽?怎地成了這鬼地方的向導?”


    冥漠道:“微雨遺跡已被應燭摧毀,那仙法也被你學了去,我無所事事,唯有重操舊業。”


    形骸道:“你以往是漆黑骨地的向導?”


    冥漠迴答:“不錯,我知道陰間與漆黑骨地中的好幾個混沌離水,可供休息。無論地貌如何變化,混沌離水總在原處。”


    潘郎、宋秋見到冥漠容貌嚇人,不免暗生懼意。拜風豹疑心大起,道:“你認得這....這骨頭怪物?”


    形骸點頭笑道:“咱們是莫逆之交。冥兄,我正愁找不到迴陽間的路,遇上了你,真可謂久旱逢甘露。”


    冥漠說道:“你們十人,若要暫找安生之處,一人十兩翡翠。若要去某個特定之處,一人二十兩翡翠。若要返迴陽間,一人一百兩翡翠。”


    形骸愕然道:“你我交情這麽好,你忍心下手這麽狠?”


    冥漠冷冷說道:“我最煩的便是你這等熟客,事不少,錢卻不肯多花。鄙人重操舊業,價錢一概沒得商量,六親不認,鐵麵無私。”


    形骸惱道:“我哪來一百兩翡翠給你?最多隻有二十兩。”


    冥漠道:“二十兩也行,你要去陰間某處,我可指引你一條明路。”


    形骸道:“我要去陽間,並非去陰間!”


    冥漠嗤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墳頭無人拜。你莫要再囉嗦,我從不與人講價。”


    形骸哼了一聲,道:“冥漠,你恁地不講義氣!也罷,我與潘公子他們一路,他們有法子返迴漆黑骨地。”


    冥漠不屑一顧,道:“義氣能當飯吃麽?”


    潘公子笑道:“子皿兄放心,隻要辦成了大事,返迴陽間,不過是小事一樁。”他取出二百兩翡翠,道:“這位叫冥漠的....鬼先生,還請帶我們去一處‘呢喃古宅’。”


    冥漠收了翡翠,躬身道:“客官放心,有我指路,前方必無大礙。”不知怎地,這骷髏腦袋竟顯出和顏悅色,和藹可親的表情來。


    形骸心下鬱悶,惱恨冥漠貪財,有失世外高人身份,斥道:“原來並肩作戰之情,不及百兩翡翠之重,今日真是開了眼界。”


    冥漠道:“世事本是如此罷了。再說了,若不是我,你如何能勝得了那怪物?此事我還沒問你算賬呢!”一拂袖袍,在前領路,他牽著一輛驢車,讓眾人都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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