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甲無聲落地,形骸想了想,將其脫下,埋在土裏,兩人潛入客棧,玫瑰兩三下撬開房門。


    屋內一股陰森侵入心扉,兩人皆感陣陣寒意。形骸低聲道:“那兩人定在此處做過殘忍勾當!”


    玫瑰皺眉答道:“這兒真的死過人。聽說若是死者冤屈淒慘,當有怨念,陰魂不散。”


    她激發龍火,照亮近處,翻找兩人衣物,表情不悅,道:“這兩個肮髒東西,這衣衫隻怕數月未洗啦,怎會有女人瞧得上他們,更遑論陪此二人同床共枕?”


    形骸歎道:“此地女子甚是窮苦,見慣髒臭,你我自幼養尊處優,不知百姓疾苦。她們為一口飯,一兩銀,也願做卑微勾當,不惜作踐自身,遭遇之慘,非你我所能想象。”


    玫瑰深受觸動,黯然道:“我一直不知她們這般可憐。”


    翻找一番,卻一無所獲,來到一火爐前頭,見到有焚燒過的紙張,但已被徹底銷毀了,當是一封書信。


    玫瑰思索道:“哼,他們燒毀此物,定是為了遮掩,如此看來,有人突然送來密令,才使得他們成那般模樣?”


    形骸道:“不錯,這兩人昨天清晨已然神態異樣,仿佛傀儡、人偶一般,定是已被煉化為妖。那法術極為厲害,連我孟家高手都險些抵擋不住,絕非輕易能夠施展,而當另有做法儀式之地!”


    玫瑰點頭道:“不錯,那儀式不會在此,當在人煙稀少之處,咱們這就去找那兩個陪伴此人的女子。”她上次來時,遇上藏青、藏紅賴床不起,與女子同眠,那已是一月前之事,若此二人喜新厭舊,那兩個女子早遭拋棄,但多少可得些線索。


    他們都知道如此頗有風險,但非這麽做不可。孟成康等人也在找玫瑰,如果被鎮民目擊,形骸二人倒易先被盯上。孟輕囈顯然頗恨玫瑰,一旦落入她手裏,玫瑰即便不被用刑,也會吃盡苦頭。


    玫瑰歎道:“神道教書中說:若有命案,定有冤魂,此地曾有血光之災,藏青、藏紅定殺過人,隻可惜你我皆無瞧見死人的本領。”


    形骸精神一振,道:“有法子了!”


    玫瑰驚訝相望,問道:“什麽法子?”


    形骸做出手勢,擠出鮮血,化作魂水,示意玫瑰飲下,玫瑰甚是疑惑,但也不問,一飲而盡。


    魂水入腹,兩人一時暈眩,見到兩個綠色的影子站在他們麵前。


    兩個女鬼。


    形骸汗毛直豎,玫瑰卻喜出望外,她低聲道:“你們....你們是藏青、藏紅的女伴?”


    女鬼不答,朝外走去,形骸想起書中所言,忙道:“這隻是殘影,並非真正的幽靈。須得去她們埋骨之地。”


    兩人輕手輕腳的跟上,兩個殘影奔行宛如駿馬,他們緊緊追趕,出了鎮,越走越遠,行了十裏地,來到山穀樹林中。在茂密草木裏,那兩個殘影鑽入泥土。


    到了此處,一切一目了然,這兒顯然有一場邪惡儀典,鮮血灑在各處,味道濃烈至極,留有陳腐的靈氣殘餘。有人在這兒用飛升之火化作法陣,地麵仍有灼燒痕跡。


    玫瑰指了指一處被掩埋過的土地,兩人拔出長劍,當做鏟子挖土,玫瑰笑道:“咱們這問道劍用來做這挖墓的勾當,倒也甚是稱手。”


    形骸肅然道:“墓中本多隱秘,正應了這‘問道’二字。豈能不如有神助?”


    玫瑰笑道:“道法之神就是理奧祖師爺了,祖師爺非但不會幫咱們,隻怕還會被咱們氣的升天。”


    形骸道:“他多半早已死了,若被氣的升天,隻怕還是一樁好事,你我功德無量。”


    兩人動手飛快,向下挖了七尺左右,見到兩具被剝去皮膚的女屍,身上幹枯,雙眼仍睜著,望著天空,目光痛恨,遭遇悲慘卓絕。


    玫瑰驚怒交加,捂住嘴唇,身子發顫,形骸跪在地上,悲憤道:“藏青、藏紅這兩個畜生!”


    刹那間,兩具女屍身上冒起藍火,藍火衝天而起,撲向形骸,形骸驚唿一聲,隻覺徹骨寒冷,迅速逃開,看手臂接觸的地方焦黑一塊,像是燒傷,但卻是凍傷。


    玫瑰道:“是怨靈!”一道劍風斬出,擊中一道藍火,藍火發出尖叫聲,極快的漫天盤旋,她下手不重,這怨靈又半虛半實,這一劍效用不顯。


    形骸急道:“不能傷了她們!得從她們口中問出話來!”


    玫瑰道:“那該如何是好?”


    形骸欲使地獄無門,可卻無半點把握:“若稍有不慎,隻怕將她們殺了,就算未傷著,也會大大得罪她們,這法術叫做地獄無門,或許會令她二人不得超生。”


    此二怨靈怨氣極重,行動時漫天藍霧渺渺,玫瑰出劍引開它們,喊道:“我們並非你們的仇人,告訴我真相,我會替你們報仇!”


    她被其中一個怨靈撞中,痛唿一聲,撞在樹上,玫瑰一咬牙,拋去長劍,一扯長裙,把衣衫脫了,露出肌膚,身上僅存小衣,她高舉雙手,又喊道:“我無意與你們為敵!”


    形骸大感驚懼,深怕她就此被怨靈殺死,掌心布滿冥火,若局勢不對,立時將怨靈殺了。


    藍煙在玫瑰麵前緩緩停下,玫瑰渾身滿是汗水,表情平和,道:“行海,放下兵刃。”


    形骸照做,那煙霧逐漸成形,玫瑰依稀認得,低聲道:“就是...藏青、藏紅的女伴。”


    她們浮在空中,麵無表情。


    玫瑰道:“藏青與藏紅已經死了,你們的仇已經報了,還請告知我來龍去脈,若另有同黨,我定會為你二人追查到底!”


    幽靈漂浮不語,形骸隻覺這片刻極為漫長,終於,其中一個開口說話,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哭泣,難聽至極。


    她道:“藏青與他的同伴將我們兩人殺死,從客棧一直運到這兒,有一女人剝下我們的皮,抽取我們的血,熬製成膏藥,塗在那兩個仇人身上。隨後,她將一個頭骨,一顆心髒,分別放在了兩人腹部裏。”


    形骸聽得汗毛直豎,覺得這儀式慘絕人寰。


    玫瑰問道:“那個女人是誰?”


    女幽靈啜泣道:“不認識,不認識,她蒙著麵,胭脂氣甚是濃厚。”


    玫瑰又問:“那是何時之事?”


    女幽靈答道:“昨天清晨,這兒林間起了霧,我們被殺死,被埋葬,就在這鬆樹林裏。”說著泣不成聲。


    形骸鬆了口氣,道:“師妹,你那時與我在一塊兒。”


    玫瑰咬了咬牙,答道:“我不一直與你在一塊兒麽?你我說了都不算,他們早認定你我串通好的。”


    形骸道:“怎麽會呢?我昨夜與眾妖魔交手,阻下那露夏王朝賊人,他們總信得過我。”


    玫瑰苦笑道:“那他們會認定我是狐狸精,把你迷得神誌不清,一門心思替我做說謊。而且,就算能他們相信我不在場,也可說是我吩咐同黨辦事。單有這兩位幽靈姑娘不夠,須得抓住主謀才行。”


    形骸霎時想到主意,拳頭往手掌一敲,道:“藏青與藏紅的怨靈!他們也才死不久!可以問他們!”


    玫瑰沉吟道:“但那兩人死在了那幽羽居中。”


    形骸道:“我可以迴去試試,你就不必來了,在老地方等我。”


    玫瑰仔細思索,猛然抬頭道:“不,我和你一起迴去,就說你捉住了我,但想弄清事情的經過。隻有如此,他們才能靜下心來聽我們的辯解。”


    形骸忙道:“這如何使得?萬一那兩人已然魂歸虛無,又或者他們也不知詳情,那你可是自投羅網。”


    玫瑰黯然道:“我們別無他法,以祖仙姐姐手段,我根本逃不掉,能夠躲到現在,已然謝天謝地。”


    隻聽一輕柔嬌嫩的聲音道:“你還真有自知之明,小丫頭。蒙你誇讚,榮幸之至。”


    形骸、玫瑰大驚失色,他們見到孟輕囈的倩影從一棵樹中走出,形骸當即向孟輕囈跪倒,同時擋在玫瑰身前。玫瑰從地上撿起長袍,遮住身體,同時拾起了長劍。


    孟輕囈手指一點,玫瑰瞬間被重重樹枝纏住,形骸急忙喊道:“祖仙姐姐,她是無辜的,我們....”


    孟輕囈笑道:“瞧你心疼成這副模樣,我如何會傷她?小丫頭,你乖乖別動,莫要掙紮,這樹枝便不傷你這細皮嫩肉。”


    形骸看到玫瑰隻是被纏住,但樹枝柔和,並未留下傷痕,但他仍忐忑不安,不知孟輕囈會如何處置她。


    孟輕囈道:“行海,你輕功極高,跟上你頗為不易,你二人言行,我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這小丫頭號稱聰明,可實則蠢笨得很,哼,繡花枕頭一包草,成為旁人殺戮之刀,卻又渾然不知。”


    玫瑰不敢掙紮,卻怒道:“你....你才是繡花枕頭!你說我是笨蛋?我從小到大,沒遇上過比我更聰明的人!”


    形骸暗忖:“我用山墓甲飛來飛去,祖母也能跟得上?”此刻想來,此事並不出奇,孟輕囈神功卓絕,為龍國坐二望一的人物,她要追蹤自己,實是易如反掌,而自己自作聰明,編造借口,又豈能瞞得過她?


    孟輕囈又道:“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再容忍藏家之人留在聲形島上。你雖無罪,你屬下之人犯了錯,你又豈能無責?聽說藏家賞罰分明,權責公正,小玫瑰,我如此處置,你服不服氣?”


    玫瑰“啊”地一聲,驀然間心中悲戚無窮,她道:“我與師兄已有婚約,豈能....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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