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墨對杜歡歡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並不意外。

    杜歡歡就是這樣,喜怒從不掩飾,說好聽些是直爽,心直口快。

    林清墨打算冷處理。或許過幾天杜歡歡就冷靜下來了。

    她照常上班,下班,迴家做飯,飯後約會。

    和佟雨澤在一起久了,她發現了他另一種掩藏的氣質:淡淡的憂鬱。

    那種感覺不那麽具象,單從他的眼神、舉止、話語中很難覺察。但林清墨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每每她談起過往,偶爾會發現他會突然跑神兒,他的眼睛裏會泛出一種迷霧一樣的未知情緒,不過稍縱即逝。他或者巧妙地把話題引開,或者沉默,鮮少去聊自己的過去。

    林清墨感到隱隱的不安。帶給她不安的不是他偶爾的憂鬱,而是他掩藏憂鬱情緒的那份企圖和努力。

    在她看來,這是種無形的隔膜。說明他不願意跟她傾訴,不願意坦露,那便是某種意義的戒備。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把自己的過去象法醫解剖死屍一樣割裂開來給人看。有時候麵對越親或越愛的人越會是這種心理。如果仔細想想自己,林清墨就該釋然些。

    所以說她還比較幼稚,想當然!

    每個人都有暗黑的見不得陽光的一麵,就象難以愈合的傷疤,揭開了會很疼,會流血,流膿。

    如今杜歡歡的傷疤便是暴露在陽光之下的。

    在追求愛情這方麵敗給林清墨她恨的是林清墨,壓根兒不去想佟雨澤喜不喜歡她決定權是在佟雨澤那裏。

    她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林清墨導致了她追愛的失敗。

    關鍵是,最令她惱怒的是,骨子裏她是看不上林清墨的!

    過去林清墨當她是朋友,那是因為林清墨壓根兒沒朋友,而杜歡歡願意接納她與自己住一起完全是權宜之計,或者說是一種交易,那些所謂小恩小惠也隻是順水人情,反正都是自己看不上眼的東西,送誰不是送?難得有一個像林清墨這麽不嫌棄的接盤俠!

    可現在不一樣了。杜歡歡徹底不需要偽裝了。撕破臉了。

    不過她也是個實際的人,既然林清墨還與她住在一起,那麽她的義務就得繼續盡!

    杜歡歡依然心安理得地吃林清墨做的飯,吃完飯嗑著瓜子兒坐沙發上看林清墨忙進忙出,林清墨拖地時她想抬腳就抬腳不想抬腳就不抬腳……

    表麵上看她似乎偃旗息

    鼓了,實際上她在醞釀,在找機會,她杜歡歡不可能這樣善罷甘休!

    畢竟,先讓人下不來台的是她林——清——墨!

    這天晚上恰逢黎灝也在。

    林清墨做好菜敲了敲杜歡歡的門,說飯好了。

    黎灝首先出來幫著收拾桌子,拿碗筷,和林清墨有說有笑的。

    黎灝這人心大,他不知道現在杜歡歡是極為反感他和林清墨親近的。如今杜歡歡和林清墨是兩個陣營,他自然應該歸在杜歡歡麾下,可他偏偏頻頻向林清墨示好。

    杜歡歡聽在耳裏,銀牙一咬便給林清墨罪加了一等!

    飯吃到中途,杜歡歡發話了。她佯裝出笑,用筷子當當當敲了幾下半空的盤子,問林清墨:“清墨,你房子找得怎麽樣了?”

    林清墨一口飯差點兒哽在喉上,她抬頭快速地瞄了一眼杜歡歡,訕笑著說:“歡歡,你還真當真?別鬧了好不好!”

    “我不想開玩笑!”杜歡歡板起麵孔,把手中的飯碗哐地剁在桌上,說,“我念你以前的好,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以後請搬出這裏!”

    “歡歡……”黎灝見態勢不對,想幫林清墨解圍。

    “吃你的飯,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杜歡歡一瞪眼厲聲止住黎灝,自顧自地道,“還有……算了,還是我自己動手吧!”她說著騰地站起來,衝進林清墨的臥室,嘶地拉開那個簡易衣櫥,扒拉扒拉把那些她送給林清墨的衣裙拿出來扔在地上,然後再團吧團吧抱出來,放沙發上說,“這些我自己處理,不勞你了!”

    林清墨和黎灝頓時都傻眼了。林清墨沒動彈,黎灝想去製止,她卻一抬手阻住了他。他們看著杜歡歡從容地用剪刀把那些衣服剪破,撕成一條一條,那撕裂的聲音時而清脆高亢,時而沉悶暗啞。

    漸漸地,杜歡歡亢奮起來!

    林清墨的心卻在抽搐!

    黎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過去抓住杜歡歡的手,可杜歡歡正處於一種變態的殘虐的快感之中,撕得興起,用力掙紮著甩開他,手中的剪刀差點兒刺傷他的手。

    林清墨瞬時嚇住了,卻突然冷靜下來,她朝黎灝擺擺手,示意他聽之任之。

    黎灝看著癲狂的杜歡歡鬱鬱地低吼一聲,摔門而去!

    他腦子一片空白地迴到住處。佟雨澤見他臉色鐵青,問他出什麽事兒了,黎灝好麵子,不好意思說剛發生的糟心事兒,所以一言不

    吭。

    佟雨澤並不逼他。黎灝這人他再了解不過,心裏藏不住事兒,興許等會兒他會主動來找自己。

    黎灝這一次可是真氣懵了!

    上次杜歡歡用飲料潑人他就替她丟臉,後來知道原因後更覺得無地自容,可誰讓自己喜歡她呢?

    而這次,她實在太過分了,簡直不可理喻!

    他之所以喜歡上杜歡歡,就是喜歡她那種直來直去的性子。他這人單純,腦子不愛轉彎,而最初接觸杜歡歡就讓他覺得合意。杜歡歡喜怒形於色,要不要一句話抖明,不需要他動心思去猜度。雖然她少了些女人味兒,但身材臉蛋都是他喜歡的款,所以便開始追求她。

    他想方設法討她歡心,巴結她。她時而拿他當跟班,時而當他是朋友,他雖覺得他們的關係與所謂愛情尚有落差,可也認命,甚至有時候還樂在其中……美好的愛情不會是一帆風順的,是追求來的,不是唾手可得的不是嗎?

    然而杜歡歡越來越頤指氣使,每每讓他下不來台,甚至……還利用他……

    他覺得,她可愛起來像天使,可惡起來就會變成魔鬼。而今,她魔性的一麵顯露無遺。她把自己的任性發揮到了極致,成了不折不扣的駭人的瘋子!

    他清醒了!他覺得自己根本拿不住這個女孩兒。

    一個人再自我也得學會克製吧,可是她恰恰任性起來信馬由韁,全憑自己高興。

    這世界畢竟不是她一個人的,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圍著她轉,她不能因為不喜歡誰了就滅了誰!

    他甚至擔憂,假如某一天杜歡歡接受了自己,他帶她迴家鄉,家裏人誰惹她不高興了她就拿誰撒氣,那可怎麽得了?就算她是女王,他是臣子,臣子也有尊嚴,也有底線,女王要誅臣子九族臣子也會反抗!

    所以還是罷了!黎灝仿佛突然天靈蓋被揭開了,茅塞頓開!

    他決定放棄她!

    半小時後,把思想厘清了的黎灝去敲了佟雨澤的房門。佟雨澤打開門看著眼睛赤紅的黎灝,側身讓他進屋。黎灝一屁股坐在床上,低頭悶了一會兒。佟雨澤並不催促,靜靜地等待。

    黎灝抬起頭,看著佟雨澤囁喏地道:“你過去一趟吧,去安慰下清墨!”

    “她怎麽了?”

    “杜歡歡……她們又鬧開了!”黎灝頗為艱難地道。

    “你說清楚點!”

    “你

    知道因為你和清墨好了歡歡一直耿耿於懷,她要清墨搬出去,今天,也就剛剛,她把以前送給清墨的衣服都要了迴去,剪破了撕碎了……”

    “你怎麽不早說……”

    佟雨澤心裏一急,拔腿出門,一邊撥林清墨的手機。手機響了幾聲林清墨接電話了,語氣倒算平靜,佟雨澤舒了口氣,問她在哪兒,林清墨說在外邊瞎溜達。

    見佟雨澤飛奔過來時林清墨突然間崩潰了,她撲到他懷裏,肆無忌憚地哭起來。佟雨澤緊緊地摟著她,安慰地輕拍著她,親吻她的頭頂……林清墨漸漸放鬆下來,哽咽著,不想抬頭。

    他的懷抱是那麽溫暖!

    “清墨……”

    “雨澤……”

    “沒事兒了……吃東西了嗎?”

    林清墨點點頭。

    “不要什麽都自己扛著,該跟我說說。”

    “說什麽?”

    “你和杜歡歡又怎麽了?”

    林清墨苦笑道:“沒什麽了。我知道是我惹惱了她,沒想到她那麽較真兒。”

    佟雨澤突然笑了一下,說:“是不是沒衣服穿了?”

    “你怎麽知道的?”林清墨臉陡地紅了,支吾著說,“也不是沒有,還有……幾件,你別管了!”

    “黎灝都跟我講了……杜歡歡以前也說過她老送你衣服,我都明白……你不用不好意思!”

    “很丟臉吧?”

    “什麽很丟臉?”

    “我這麽窮酸!”林清墨訕笑道,“我其實不是摳門的人,可家裏需要錢,我不大舍得花錢買衣服……杜歡歡不喜歡穿了給我,我也覺得扔了可惜……”她試圖解釋。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佟雨澤抬手憐惜地輕撫著她的臉。

    林清墨下意識地側了側頭,想躲開,卻又不想躲開。

    “那種狼狽的感覺,你怎麽會體會?”林清墨低歎著說。

    佟雨澤站住,鄭重其事地俯首看她,以額頭抵住她的額,緩緩地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告訴你,我不是富二代,也不是一直就有錢,我窮過,甚至比你更窮,更窘迫,可那又怎樣呢?你現在有我了,所以,清墨,振作些!”

    林清墨聽了好感動,突然踮起腳尖,用唇碰了碰佟雨澤翕動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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