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周佑生拆線出院,在家休養,半個月後迴到了威森。

    公司上下誰都能看出來周總最近心情不錯,不,應該是出奇的好,大家每次開會時再也不用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擔心自己隨時被死亡射線掃射,或者像前段時間一樣,他周遭十米生人勿進。

    不管事出何因,所有人都為解除警報喜極而泣,並由衷希望周總這種好心情能繼續保持下去。

    當當當——

    “進來!”

    阮京推開門:“周總,有關昊康廚具的創意方案我們做出了幾點修改——”

    周佑生正在穿起西裝外套,聞言頭也不抬:“有什麽事周一例會再說,現在是下班時間,你也可以走了。”

    說著繞開門口的阮京,趕時間一樣的離開。

    阮京跟著他走出來,目瞪口呆看著他的背影:“他,他這麽準時下班幹嘛?這還是原來那個變態工作狂嗎?腸胃手術會影響性格?”

    她前段時間跟組去唿倫/貝爾拍外景,順便又去上海參加了今年的廣告節,這周才迴來,隻知道周佑生住院動手術,其餘一概不清楚。

    mark踱步到她身邊,幽幽道:“這還不知道?戀愛中的男人就是這麽每天洋溢著饜足的憊懶,像草原上的大型野獸一樣,警惕雖在,但捕食效率直線下降。”

    阮京被他繞得一頭霧水:“什麽跟什麽?”

    麗麗湊過來很疑惑的問:“他們真的有進展嗎?據我所知,周總的行程沒有質的變化,隻是每天下班固定接送,周末兩人一起吃飯,總感覺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小笨蛋!”mark敲了一下麗麗的頭:“實習期懂不懂?轉正指日可待了!”

    阮京察覺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大感興趣:“周佑生這麽嚴肅正經的小老頭也有女人願意喜歡,那姑娘簡直是行善積德,是誰是誰?我認識嗎?”

    mark和麗麗麵麵相覷,奇怪的問:“那位法官小姐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哈???”

    周佑生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按下耳機的通話鍵,有些迫不及待,想想也有些好笑,感覺自己就像迴到十五六歲的初中時,每天放學後都跑到隔壁高中門口守著,隻為在人流洶湧中遠遠看她一眼,這麽些年也沒有變。

    “喂?下班了嗎?我馬上就到了,上次你說xx家的菜不錯,我們去試試好不好?”

    “小周,我今天不太想吃東西......”

    電話那邊沐晨的聲音有些含糊。

    周佑生不自覺皺起了眉,有點擔心:“怎麽了?生病了嗎?是感冒還是...還是那個疼?”

    說完他也有些猶豫:“我記得不是這幾天......”

    沐晨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瞎說什麽呢?還有,你,你怎麽知道的?”

    周佑生也不禁臉有點紅,但他笑了笑,沒解釋。

    不過是以前某一次王然表姐約她出來遊泳,她支支吾吾說特殊情況不能下水,那之後他就記在心裏。也沒多刻意,隻是那時候自己就像一塊海綿一樣,在幹涸的荒漠裏,拚命去汲取有關她的一點一滴。

    “總之,沒什麽大事,我就是...有點牙疼。”

    沐晨見到周佑生時有些不渝,“不是告訴你我沒事了嗎?”

    看她不太敢用力說話的樣子,他問她:“是怎麽疼?牙齦還是神經?是不是長智齒了?”

    她無奈,這人最近的話不是一般的多。

    “智齒我早長過了,是齲齒,過幾天就好了。”

    他不放心,讓她張開嘴他看看。

    “說了不用了。”

    “明天去看牙醫吧。”

    “不去。”她毫不猶豫拒絕。

    他端詳了一下她的神色:“你不是...害怕看牙醫吧?”

    “沒有,我覺得我不需要。”她表情冷淡。

    他笑了笑:“你這樣隔段時間疼一疼也不是辦法,會越來越嚴重的,牙不好會影響整個消化係統,之前你不是還教育我不會照顧自己身體?放心,我陪著你。”

    她完全不為所動,拒人千裏:“小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過多幹預。”

    結果,第二天她還是被周佑生拉去看牙醫。

    現在有些事真的和過去不一樣了,那家夥居然完全忽視了她的意見!

    醫生檢查完她的口腔,周佑生問:“醫生怎麽樣?”

    帶著大口罩的醫生瞥了兩人一眼,輕描淡寫說:“還能怎麽辦?磨!補!去那邊躺著去。”

    沐晨下意識渾身僵硬,滿臉不情願。

    周佑生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去吧,醫生也說不治療以後會越來越嚴重的,我在這裏陪著你

    。”

    沐晨一點也不想讓他陪,她磨磨蹭蹭的走到躺椅上坐下來,深唿吸調整情緒。

    她以前補過牙,那一點也不是什麽美好的經曆,鄰居家裝修鑽洞抹牆都覺得糟心,想想這一切發生在自己嘴裏會是什麽樣,簡直令人發指。

    而且鑽牙時那個工具為了不傷牙齒,會持續噴出水來,她要一直去吐,一直去吐,特別丟人。

    從小她就覺得牙醫是特別可怕的存在,比醫院裏其他醫生都可怕。如果在牙醫診所和鬼屋中必須要選擇一個,她一定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痛苦折磨持續了一個小時,沐晨全程手腳冰涼,肌肉僵硬麵無表情,周佑生如他所說,一直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擔心的看著,搞得醫生都有點緊張,好笑的說:

    “隻是修個牙,你們兩個用不用這麽生離死別啊?”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陽光照在身上,沐晨才感覺重新活過來,剛才就像從什麽刀山火海走一遭一樣,她捂著嘴,不想說話。

    “讓我看看。”

    “不要!”

    周佑生笑著說:“好吧,沒事了,餓不餓,想吃什麽東西?”

    “吃什麽呀?我現在恨不得把這口牙供起來。”沐晨含含糊糊說。

    嘴裏有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是別扭,總感覺上下牙齒都無法咬合了。

    “何況醫生不是說你要注意飲食嘛,一起喝粥吧。”

    於是兩個人去了福記餐廳,像兩個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一樣,要了粥和鬆軟的茶點,相對細嚼慢咽。

    沐晨有些費解:“我有注意保護牙齒啊,怎麽還會出問題,難道是因為我比較喜歡吃甜食?”

    這麽大人了,被醫生訓斥不注意防護牙齒,真是丟人。

    “我覺得可能是遺傳問題,我爸媽牙也不太好。或者是江城水質問題,阮京也經常去醫院看牙,我身邊的人牙都拔了好幾顆了。”

    無論她說什麽,周佑生也不辯駁,眸中含笑應著。

    難得又發現了她不可抗拒的弱點,看她不自覺發小脾氣的模樣,他真的很喜歡。

    餐廳門前停車位全滿,周佑生就把車停在了附近江大校門口,吃完飯兩人順道在大學裏散步,正值夏日時節,校園裏菁菁學子成群結隊,騎著單車來來往往,在草坪上看書,樹蔭下乘涼,讓人不由感歎青春好時光。

    “你的大

    學,是什麽樣子的?”他問她。

    她輕笑:“我上大學時啊,就是很普通的,加了幾個社團,做過一些學生工作,每天呆在寢室裏上網看書,懶得出門四處玩,成績不上不下,考試時臨時抱佛腳,不喜歡出風頭,沒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沒完成什麽宏圖偉業,就是很普通啊。”

    a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名校,人才濟濟,同班同學畢業後也許不一定會記得有她這一個人。其實,她和同寢室的同學關係也不算和諧,理由很簡單,她家境不錯樣貌不錯還有一個同樣不錯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為人不算任性卻也不好相處,周圍每個人都心高氣傲,自然沒法親密無間,不過維持表麵客氣。

    不過想當初,同寢四人隻有她有男朋友,如今五六年過去,她們三人早就陸續結了婚,也算風水輪流轉了。

    “有人...追你嗎?”

    她老實搖頭:“沒有,因為我很少參加班級活動,也從不跟她們出去聯誼,覺得很麻煩,其實現在真有點不記得我那時候都在忙什麽了,好像一度被拉去打遊戲,但後來就不玩了,現在想想也挺遺憾,畢竟是人生中最後一段學生時代。”

    “那你呢?留學好玩嗎?很多女生追你吧,你交過外國女朋友嗎?”她迴頭笑眯眯問他。

    他表情淡漠:“你以為呢?”

    大概他真的需要把心挖出來給她看,看看是誰霸占了那裏所有空間。

    她不置可否:“你問過我了,我總要問問你才公平吧。”

    “留學不好玩。”他歎了口氣,“其實那時我以為你也去了國外,很擔心。”

    與貧窮富貴無關,大抵是一種漂泊異鄉的無歸屬感,他倒不在意,隻是覺得她多半受不了,她那樣挑剔戀舊的人,是不是會不習慣美國的天氣,吃不慣美國的飯菜,不喜歡每一條街道和商店,陌生的麵孔和語言?尤其是她家逢變故,無親無友,她身邊的那個人能不能像他一樣照顧好她?

    就那樣一廂情願的胡思亂想,任憑相思煎熬自我折磨,也無法得償所願。

    沐晨垂眸,沒有說話。

    不該提起那些年的,有些事,過去就讓它過去的好,他們還不到可以坦然麵對所有不釋然的時候。

    她剛想說些什麽無關痛癢的扯開話題,一抬頭突然看見對麵教學樓裏走出個麵熟的人,她趕緊後退一步藏到周佑生身後。

    “怎麽了?”

    “那個戴眼鏡的男老師你看到沒有?我不能讓他看見我,要不然他一定要拉著我講最新出台那個的xx法規,我真的不想和他辯論!”

    男人就是上次張姐介紹帶學生來院裏觀摩庭審的姚華老師,吃了一頓飯後也不知怎麽迴事覺得和她學術見解特別一致,簡直引她為知音,隔三差五司法製度或法律法規有什麽新動向就要打電話和她探討一番,她真的怕了,想她一個處理普通民事案件的小法官,真的不想知道某少數民族自治地區地方法規的修改在學理方麵究竟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啊!

    周佑生轉身抱過她,把她完全擋住:“我們往那邊走一走,你裝作自然一點,親密一點。”

    沐晨順從的把頭埋在他懷裏,兩人慢慢走到一旁的小噴泉邊。

    “他走沒走啊?”

    “沒有,再等一等。”

    過了一會兒,沐晨又問:“他還沒走嗎?”

    周佑生語氣嚴肅:“再等一下。”

    她忍不住抬頭小心看了看,哪裏還有什麽姚華的影子?

    冷著臉瞪了他一眼,她轉身就走,深深覺得自己腦子真的進水了!

    “別生氣,開個玩笑。”

    他笑著從後麵追上來,拉著她的手:“明天有空嗎?”

    她掙開他的手:“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

    那語氣特別像被男友冷落的女朋友。

    她無奈:“明天約了阮京。”

    他隻能作罷,頓了頓,又忍不住問她:“你說過的話不會輕易反悔的是不是?”

    她不知他又胡思亂想些什麽,隻能迴答:“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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