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堅硬的包磚城跺在這一擊之下都是斷了半截,躲在後麵的將士慘叫一聲,從腰部斷成兩截,血液淋漓在夕陽中居然形成了一道的彩虹。


    這些年,閩*隊在不斷強化,阿拉伯人同樣也沒有落後,尤其是阿拉伯還不是一個純粹的遊牧民族,在綠洲裏耕種的阿拉伯人有著善於學習其他民族的虛心精神。


    吞並了波斯帝國,阿拉伯人學會了鐵甲騎兵技術,擊破了拜占庭,阿拉伯人又學會了羅馬工程學的一小部分,在西方世界赫赫有名的羅馬弩在阿拉伯人手中發揮了更為光輝的一麵。


    弩身變得更加簡潔,學習了閩國的弩車,阿拉伯人將弩臂用彈射弓複合弓相結合,而且為了騎兵作戰部件還可以拚裝,幾匹馬拖著一副弩炮,萬多阿拉伯騎兵居然在東城門外架設了八十多門砲,這些弩炮一日間讓守城的閩軍吃盡了苦頭。


    也許眼看日落,知道今日不可能攻下了,阿拉伯騎兵最後的襲擊打的尤為兇狠毒辣,夾雜著弩炮,一波箭雨一波石頭炮彈,沉重的弩炮甚至能打斷女牆,彈射進城池的更是把城牆附近的房屋砸的千瘡百孔,不少躲在城牆根的守城府兵也受到了波及。


    幸好,弩炮的可拆卸性犧牲的是精準度,一百發炮彈,也就有一發能起到致命一擊摧毀城跺的作用,多數還是打在了城牆外,激烈的炮戰一直持續到了傍晚太陽最後一縷餘暉照射在天邊方才結束,阿拉伯人撤離城牆大約兩裏左右,就踐踏在原來的玫瑰田上,萬紫千紅被馬蹄,駱駝蹄子踩踏成了零落紅泥千萬朵,似乎散發出了某種哀傷。


    遲了一刻鍾,確定阿拉伯人撤退,繃緊了一天神經的閩軍府兵這才從千瘡百孔的城跺後探出了頭,疲憊的甚至連對身旁死難戰友的哀傷都來不及表達,就匆匆下城休息去了。


    城頭上,兩班人馬換防,新到的府兵一時間沒來得及把手位置,顯得城頭空空蕩蕩的,讓薛訥孤一個人的身影頗為孤獨,迴首看著斷裂破損的城跺,低頭再看著城牆下方,包磚的外層城牆在弩炮打幾下四分五裂,大片的剝落,露出裏麵已經十多個世紀的設拉子古城牆。


    看到這些,薛訥憂心忡忡。


    清點戰果一直到了很晚才借宿,這一天輕重傷外加陣亡,失去戰鬥力的大約有五百多人,打死打傷阿拉伯人似乎更多,但別忘了敵眾我寡,守衛設拉子的不過八個都四千多點府兵,昨天加今天,差不多五分之一戰鬥力蒸發了。


    更為致命的,設拉子人心還不齊,就算下屬府兵也是有歸屬的,這次出兵,出動的府兵就多是左右千牛衛下屬,軍官也多是左右千牛衛退役的老兵,他們對原本的上官,中郎將葛歡能言聽計從,對左金吾衛來的薛訥,則有些使用不靈了。


    早上,那個果毅都尉之所以急急匆匆去請薛訥,就是因為敵軍要攻城了,七個折衝都尉竟然沒有爭吵出誰負責那一段城牆,最後與其說是薛訥的威望,不如說是咄咄逼人的阿拉伯騎兵逼著這些都尉按照薛訥分配的次序守衛城牆。


    西城,南城,北城都有小股阿拉伯騎兵騷擾,不得不防,薛訥在三個城門處都留了一個下都,大約四百五十人到六百人防衛,這就分擔出去了一千六百多,剩餘力量與阿拉伯人在城牆上決戰,個個都損失慘重。


    晚間的軍事會議上,沒有遭到損失的三個都折衝都尉略顯緊張,還在思索著能否有辦法減少損失,剩餘四個都外加一直守衛東城門的上都銀山折衝府兩個果毅都尉全都是臉色難看,有的甚至還掛著傷。


    米粥在鍋裏咕嘟咕嘟開,卻沒有一個有心情食用的。


    死一般的寂靜。


    “薛中郎將,您父親也是一方名將,您就說說,明天的仗該怎麽打吧?”


    終於,今天來請薛訥的果毅都尉打破了平靜,沉重的問了過來,這話引得其他十多個軍官也全都觀望了過來。


    每個人的心裏都清楚,今日阿拉伯人攻城雖然猛烈,但還沒有竭盡全力,還帶些試探性的味道,明天,則是最關鍵的一天,蟄伏在不知道那個山腳中這麽久,特意避過李業詡的主力,阿拉伯人就是為了再劫掠設拉子城一次,但他們時間有限大約隻有兩三天時間,明日下不了城,就必須走。


    明日即是阿拉伯人最後的瘋狂,必然慘烈。


    這也是決定生死的一天,戰得過就生,戰不過,恐怕這八個都的府兵也得向之前設拉子守軍那樣,拚個全軍覆沒。


    眼看著一張張緊張的臉頰,薛訥的眉頭也是皺成了川字,他何嚐不知道明日一戰的關鍵,跟著父親薛禮這麽久,他還是頭一次處理如此生死攸關的大事。


    “明日西城就留一個旅戍守,剩餘都匯聚在東城,本將決定,發動東城百姓上城守城,拆城牆附近梁木石頭以備奮戰,南門北門守軍減半,留五百人屯駐四平街,任何方向戰事吃緊,立馬趕去支援。”


    “至於誰守南北門,誰在四平街居中策應,咱們抓鬮,讓天來決定吧!”


    如此軍事大事,不考慮將士們的疲勞程度,用抓鬮來處理看起來似乎有些兒戲,不過這個時候薛訥也沒有心情說服每一個都尉盡心犧牲,與其讓帶著怨氣上戰場,還不如這種方式呢。


    果然,抓到了居中或者次要門洞的都尉鬆了口氣,抓到主戰場的都尉雖然不甘心,但也認了命。


    不過到這時候,薛訥才忽然醒悟的一拍腦袋。


    “對了,本將麾下還有儒兵千五百人……”


    “中郎將,算了,算了!”


    沒等薛訥說完呢,七個折衝都尉,十多個果毅都尉居然一起擺手否決,儒兵的光輝戰績他們可聽說過,兩千一百多被八十二個阿拉伯奸細打的全軍潰退,死五百,才殺了對方一個,最後還是薛訥的騎兵衝垮了阿拉伯人,靠著裏坊之間的民壯武侯才把這些奸細一網打盡的。


    這戰鬥力還不如民夫,各個都尉可不想明天自己陣地上多出來些亂叫亂跳的太學生。


    眼看著眾口一詞的拒絕,薛訥不得不鬱悶的把話咽了迴去。


    分配任務,補給物資,一直忙碌到了半夜十分,薛訥才得以返迴軍營,此時,勞累了一天的儒兵倒是沒有晚來看書,而是早早睡下了,看到這樣一幅情景,薛訥禁不住無語的搖搖頭。


    “這群讀書人,心倒是大,這都能睡得踏實。”


    疲憊勁兒上了來,薛訥也是打著哈欠向自己的中軍走去,誰知道剛走到門口,一胖一瘦兩個人卻是攔住了他的步伐。


    “薛將軍,儒兵也做好了戰鬥準備,明天請派我們也上戰場。”


    看著姚崇宋璟兩人懇切而真誠的目光,薛訥卻一陣沒來由的煩躁,今晚提到儒兵,各軍都尉不屑的表情讓薛訥禁不住一肚子火,沒好氣的揮了揮巴掌:“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兩人禁不住驚呆了下,一個風風火火的影子忽然從角落中鑽了出來,氣急敗壞的掐著腰嚷嚷著。


    “憑什麽輕視我們儒兵。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他們有多努力,都是兵,憑什麽不能給儒兵一個上戰場的機會?”


    眼看著雙手掐腰李明那張潑辣的小臉,薛訥頓時又頭疼了,怎麽把這位祖宗給忘了?


    無奈之下,扯著姚崇宋璟兩人的胳膊,薛訥幹脆繞開了氣勢洶洶的李明,進了屬於他的中軍屋子,一番吩咐後,宋胖子和姚小白臉滿臉古怪的出了門。


    “怎麽樣,薛苦瓜答應沒有?”


    一出來,李明又急切的迎了過來,她的問話讓兩人臉色愈發古怪的對視了一眼,旋即一同點了點頭。


    “薛大人命令我們儒兵明日在南門集結,伺機行動,遊擊敵人。”


    “這不辦成了嗎?那你們還愁眉苦臉的幹什麽,走,快去告訴大家!”


    心機單純的李明興奮拉著一胖一瘦兩個胳膊向營內走去,渾然沒有注意到兩人麵色的古怪。


    …………


    躺在床上,滿腦袋都是明日的決戰,哪怕三更天天色發白了,薛訥都沒睡著,直到四更天,濃鬱的困意這才讓薛訥朦朧的陷入睡夢中,可惜這難得的小憩沒過多久,就又被打攪了起來。


    “將軍,城牆有動靜!”


    聽著這短暫的一句話,薛訥頓時隨意全無,立馬翻身起來,跟著報信的校尉牽上馬,急急匆匆的出了門。


    有動靜的倒不是東城區,而是最遠離戰場的西門,守夜將士們用吊籃吊上來的閩軍軍官背上插了十多箭,全身都被血浸透了,可就是強撐著一口氣不死。


    直到看到了薛訥那身中郎將衣甲,這才掙紮著遞出了手中的蠟丸。


    扭開蠟丸,迅速讀了兩遍上麵的密信,一時間,天不怕地不怕的薛訥,臉色居然也變得煞白。


    片刻之後,七個折衝都尉十多個軍官也被召集在了東城門,聽著薛訥新布置的軍事動作,每個人也是臉頰劇烈的顫抖,甚至陰山衛的折衝都尉還不可置信的驚叫著。


    “大人,您沒瘋吧?”


    麵無表情,借著晨光,薛訥舉起了那封密信,一個紅彤彤的大印映入了十多個軍官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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