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人的指揮藝術也的確逐年得到提高,大擴張時期,阿拉伯人還主要以部族貴族酋長統領軍隊,如今,卻已經有專業的軍官帶領定規的軍隊作為戰爭分子參與戰事中,而且炮兵,騎兵,步兵,也有了詳細劃分的兵種協同作戰。


    雖然後勤,醫療,阿拉伯人還差得遠,但並不耽誤阿拉伯大軍成為一部精良的殺人機器。


    一大早晨,來自非洲犀牛角做的戰號淒涼的傳遍了整個營地,駱駝背上綁著旗幟的掌旗兵率先出營,以一些自己人才能看懂的規律在設拉子東城門外列出一個大體框架,片刻後,黑森森的騎兵猶如奔湧的浪潮那樣填充到了這個容器中。


    從半空中鳥瞰,偌大的阿拉伯軍隊呈現個不規則梯形,前細後粗,遍布其中的騎兵並不規整,卻是呈現出一種神秘波紋,仿佛巫師的魔紋那樣,動人心魄。


    騎軍中央,阿拉伯人學習閩國的地方愈加明顯,旌旗林立,戰鼓嶙峋,旌旗與鼓樂組成的指揮係統如同神經那樣控製著整支大軍。


    最隆重的旌旗下,站著的那員頭戴金冠,身披模仿閩國龍袍,身上繡著阿拉伯真言的貴族酋長,手中甚至拎著一把正統閩國馬槊,寬大的矛頭上血槽中甚至隱隱能見到暗紅的血色,長長的槊杆上也是密布著砍痕,明顯這是上過陣殺過人的真家夥。


    拿著著真家夥的人也是相貌出眾,濃密的眉毛將鷹一樣銳利卻深陷的眼窩保護在其下,高聳的鷹鉤鼻子更是猶如鷹的喙一樣,照比幾年前,原本細密的小胡子變成了濃密的大胡子。


    更加顯得鷹視狼顧。


    薩拉丁,阿曼以及也門的主人,大馬士革政權被推翻後,更是加冕自己為阿拉伯人的哈裏發,不斷北上與美索不達米亞半島上庫法總督齊雅德以及巴士拉總督幕基賴征戰不休,意圖染指富饒的美索不達米亞。


    隻有劫掠閩國邊境,倒不是因為閩國所謂的對阿拉伯叛軍宣戰,實際上僅僅是例行公事而已,沙漠的生存環境極端惡劣,以至於別的文明,向來是盜賊行徑的劫掠,到了阿拉伯卻成為一種民族風情。


    沙漠中遊牧的貝都因人天生信奉強權就是公理,按照阿拉伯這個時代的道德觀念,劫掠是一種自然而又合乎邏輯的行動,以至於某一部落搶劫與擄掠越厲害,某一部落越成為周邊阿拉伯人崇拜的核心,強盛的標誌。


    甚至阿拉伯的古詩中還公然的吟誦著這種社會狀況。


    我們一屆略微職業,劫掠我們的敵人與鄰居。


    倘若無人可供我們劫掠,我們就劫掠自己的兄弟。


    這種情況下,以哈裏發為首國家性劫掠也就不足為奇了,年年阿拉伯人都會犯邊,隻不過這一次打的格外順利,頭一次突破了閩帝國這個龐然大物堅固的紮格羅斯山脈防線,嚐到了硬殼後麵果實的芬芳,設拉子的富庶讓衝進城的貝杜因騎兵甚至以為到了伊斯蘭教中描繪的天堂。


    以至於盤庚了幾日,聽聞閩國討伐大軍出發後,薩拉丁依舊處心積慮的沒有撤退,率領大軍埋伏在嚴寒與酷熱交替的南方佳恩比爾山穀,仿佛潛伏的毒蛇那樣等候李業詡的大軍追出去足夠遠,這才對設拉子再次發出悍然一擊。


    比昨日更加的鋒芒畢露,高舉起當年從李敬業手中奪得,已經變成權利象征的馬槊,薩拉丁陰沉的嘶吼著。


    “出戰,以主的名義攻下這座城市,劫掠它,讓設拉子的富庶滋潤沙漠戰士幹渴的咽喉!”


    都見識過閩國城市的富庶,這樣的號令下,梯形軍陣最前端數以千計的阿拉伯輕騎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每個人都是興奮的嗓子眼兒小舌頭亂顫,唿嘯著駕馭戰馬向前衝去。


    不過最先發出怒吼的卻還是弩炮。


    好像昨天傍晚的攻勢延續,比昨天又多出來二十之數的弩炮陣不分次序無差別向城牆上傾斜著怒火,十多斤重的石頭狠狠砸在城牆,城跺上,第一時間寬厚的東城門各處開了花,垛口噴濺著鋒利的石片,偶爾還能看到後麵躲著的閩軍府兵慘叫著撲倒在滴,成片的牆皮脫落,包磚被打的四分五裂,密集的箭雨又給城頭添加了一層黑壓壓的尖刺,就像張滿了蘆葦一般。


    令人恐懼到仿佛末日崩塌一樣的攻擊下,偌大的城牆都在哀鳴著。


    轟鳴的攻擊持續了一個時辰,城牆上城跺仿佛老喝可樂而不刷牙的懶鬼齲齒一樣參差不齊,隱約能看著暗紅色的血流流淌在露出夯土,坑坑窪窪的城牆麵上,一直關注著的薩拉丁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再一次揮槊怒吼。


    射箭射了半天,胳膊酸軟的輕騎兵猶如行雲流水一般撤退去,後麵,騎著駱駝,吆喝著衝上來一些皮甲更厚的戰士則是戰意衝天的抵達了城下。


    提起阿拉伯人,人們印象中總是來去如風的鐵騎,殊不知阿拉伯人也是半農耕半遊牧民族,生活在沙漠綠洲狹小的耕地麵積,為了保衛可憐的成果,阿拉伯人定居部落的兇悍甚至還在遊牧部落之上,早期穆聖的軍隊中也是依靠駱駝步兵打天下的。


    也門與阿曼原本是整個阿拉伯半島上最富庶的地區,這裏受到海洋季風的影響最大,土地肥沃,被稱為半島的明珠,可富庶也帶來了災難,這裏先後被埃塞俄比亞,薩珊波斯所征服,劫掠。


    尤其是經濟中心轉移到波斯灣直達美索不達米亞,抵達地中海沿岸而不走紅海後,更是給這兩塊地區帶來災難性後果,不過給也門阿曼最後一擊的卻還是伊斯蘭。


    統治阿曼一代的阿拉伯王朝萊赫米王國是終於薩珊波斯的,在伊斯蘭擴張的第一時間遭遇了毀滅性打擊,被征服者,其下場可想而知。


    後來蘇伊士運河的開通,讓國際貿易通道迴轉了紅海沿岸,可惜這也沒給幹渴的也門阿曼帶來什麽實際上的好處,可太知道阿拉伯人劫掠的性格,南天竺來的大商人們都是仗著船大儲備深厚,幾乎不在也門海岸停泊,哪怕需要補給也盡量是去紅海對麵的非洲埃塞俄比亞帝國。


    成天看著成船成船的閩國絲綢瓷器漂洋過海,連毛都沾不到,這些沙漠劫掠者的怨憤可想而知,駱駝扛著雲梯,一群群的精銳也門步兵幾乎是紅著眼睛叼著彎刀,螞蟻一樣的向城牆上攀爬去。


    沉寂了一個時辰的城頭,也終於恢複了些生機,在破損的城牆後頭,閩軍府兵嘶吼著把拆房子獲得的沉重木頭,石頭砸下去,有時候一塊大石頭能砸的阿拉比亞人頭顱破裂,腦漿飛濺,一大串人掉落雲梯。


    繞是如此,慘重的傷亡依舊阻擋不了這些沙漠戰士劫掠的心,格外的決心下,也門步兵死戰不退,頂著城頭雨點辦的滾石檑木,拚命向城頭爬去。


    又是十多分鍾震撼人心的血戰,一個來自天竺的閩國府兵剛剛搬著石頭到了垛口,冷不防突然衝上來的也門步兵寒光閃閃的彎刀當頭砍下,鮮血飛濺,府兵的頭顱打著旋滾落在了地上,旋即,披著駱駝皮甲,健壯精悍猶如原始人的也門步兵終於第一個登上了城牆,兩把彎刀猶如陀螺一般掀起了鮮血與金屬的閃光旋律。


    一直持續的平衡終於被打破,片刻後東城的城牆上就猶如一條破了的帆船那樣,也門駱駝步兵如同漏水那樣狂擁上來,就這城牆,閩人與阿拉伯人展開殘酷與血腥的剁城廝殺。


    第一次攻擊就攻上城牆,後麵眺望的薩拉丁哈裏發深陷的眼窩禁不住眯了起來,滿意的看著這一幕。


    他倒是沒有奢望一次攻擊拿下設拉子,閩軍還有預備隊沒有出動,不過第一次就能極大殺傷守軍,挫傷對方銳氣,也讓這幾年吸納東方文化的也門哈裏發極為滿意了。


    “到火候了,該撤退了。”


    默念一句阿拉伯語,薩拉丁又是對從人揮了揮沉重的馬槊,可是沒等從人把命令以旗語方式傳遞出去,不可思議的一幕卻發生了。


    前天夜裏被掀下來,沉重的堵門獸頭猛地被推開,下麵壓著的人馬屍體濃鬱的腐臭氣味撲麵而來,可僅僅片刻,臭味就被衝擊的人群衝散了,黑色的閩國步兵甲潮流也是如同洪水一般衝了出來,數不清的閩國府兵竟然出城應戰了。


    訓練有素的府兵幾人組成小戰陣,長矛手密集的槍冪雨點一樣捅向城下停留的駱駝步兵,還騎在駱駝上的也門步兵在驚愕中紛紛被刺殺下馬,原本岌岌可危的城牆局勢頓時為之一變,城上府兵更加兇殘的反撲,後路被斷的也門步兵心慌意亂,下餃子一樣往城下跳,屍體甚至填平了擱淺的壕溝。


    眼看這一幕,南方阿拉比亞人中的梟雄,哈裏發薩拉丁卻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疑惑的搖了搖頭。


    “閩人居然出城送死?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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