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一幅頹廢之像,一大桌子全都是殘羹生菜以及喝完的空酒瓶子,希臘葡萄酒紫色的痕跡淌了一地,趴在桌子上,一個深衣璞頭的唐人官員以及披著戴著馬尾頭盔,穿著華麗羅圈甲,胸口佩戴著勳章的羅馬百夫長。


    這個盔甲模樣,倒是與貝恩尼斯破舊的盔甲有幾分相似。


    千裏迢迢到拜占庭,任務的始作俑者卻是這樣一個狀態,李缺看的禁不住怒火中燒,隨手拎過一個大瓶子,倒提著瓶子朝向楊芎腦袋就傾倒了下去,冰涼的水激得楊芎螞蚱一般倒蹦了起來,捂著腦袋驚慌的嚷道:“誰?誰敢襲擊本官?”


    “閩王府禁中衛備身,千騎官,都尉李缺!”


    一塊代表身份鐵魚符被掏出來,在楊芎眼前晃了晃,收起後旋即李缺抱著胳膊滿是憤怒嘲諷的哼道:“楊大人就是這麽報效閩王的?”


    一聽到閩王府來人,最初楊芎還真是興奮了一下,但看著跟著李缺侯傑寥寥幾個人,尤其是看到肥嘟嘟的武元慶,這個禮部郎中一下子又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垂頭喪氣的拱了拱手:“阿,武國舅也在啊,見過見過。”


    “本官問你為何玩忽職守?”不滿楊芎這個精神狀態,李缺再一次暴怒的吼道,沒想到楊芎的火氣居然比她還大。


    “閩王交代臣照看安娜公主,等候與拜占庭結盟,如今臣都做了,還讓臣怎麽樣?”


    楊芎這時候的心情還真是大起大落,剛剛得到閩王重用,拜為出訪拜占庭的正使,楊芎簡直是欣喜若狂,自以為一身抱負即將得以施展,沒看老蕭盛是如何起來的嗎?誰知道一進入君士坦丁堡,就陷入這個不尷不尬的境界,幾年時間,除了給安娜公主當保姆,楊芎一點作為都沒發揮出來。


    桌上的家夥叫馬尼烏斯,是將軍麥茲喬斯麾下軍團首席百夫長,他的到來,又讓楊芎看到了第二個希望。


    不滿於皇帝君士坦斯的不戰而逃,共治皇帝君士坦丁四世,小亞細亞軍區將軍麥茲喬斯,以及先前被處死的共治皇帝狄奧多西組成政治聯盟,企圖劫出安娜公主許給閩王李捷,換取閩國的支持與阿拉伯帝國決一死戰。


    又看到了一點光明,滿懷希望楊芎又把多年在君士坦丁堡經營出來的努力壓在了馬尼烏斯身上,積極奔走,提供財物,而且向閩國求援,結果縱橫十六國班超那般的夢想又隨著狄奧多西這個想當皇帝想得發狂白癡擅自行動而告吹,好不容易楊芎取得的拜占庭貴族騎士元老不是被牽連進去,就是嚇得與楊芎敬而遠之,就連他自己都被趕出了君士坦丁堡。


    一番努力下,不過換來多一個人陪著他喝悶酒,這份失落可想而知。


    眼看著目瞪口呆的武元慶一行,發泄了半天才想起來似乎這些人是被自己的求援信折騰來了,終於收起了怨氣,再次垂頭喪氣如鬥敗的公雞一般,楊芎低落的耷拉著無精打采腦袋諾諾說道:“對不住了武國舅,李都尉,一切罪責楊芎一個人向閩王承擔,下臣會想辦法送你們迴去的,營救安娜公主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等等,營救安娜公主?”


    忽然一股不詳的預感從心頭升起,哆嗦著臉上的橫肉,武元慶悲催的扭過頭,小心翼翼對侯傑詢問道:“小,小猴子,你別告訴老哥,你說能弄到的公主就是拜占庭安娜公主吧。”


    就算氣憤中的李缺聽著武元慶顫音,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侯傑的笑容也變成了訕訕然,一麵悄悄退了一步,一麵振振有詞的聳著肩膀:“沒錯啊,老哥,你看拜占庭如此大國,安娜公主身價怎麽也值個數十萬金幣吧,武老哥,說起來你還賺了……”


    “賺個毛線,賠老子的錢,我和你拚了。”


    雖然不是閩國高層,上層建築的大事件武元慶還是知道的,尤其安娜與李捷曖昧了那麽長時間,不少閩國重臣心目中,安娜已經成了閩王妃之一了,就算弄迴去,武元慶敢把這為主弄到第三街賣身嗎?又不是大宋朝,李師師與宋徽宗。


    想著自己迷迷糊糊花出去的十萬金幣,看著侯傑,武元慶猶如看到殺父仇人那樣,紅著眼睛咕咚一下就壓了過去,就算侯傑在旁遮普軍曆練了幾年,畢竟矮小,猝不及防下居然被大餅一般壓在了下麵,這兩天武元慶又漲上來的體重壓得他直翻白眼。


    如此不靠譜的主帥,看的楊芎更加目瞪口呆,李缺都是無奈聳了聳肩,然後才大步走到了楊芎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既然來了,總的讓我們了解一下情況吧?”


    愣了下神後,楊芎同意的點了點頭。


    一大堆東西嘩啦的一下被推到地上,盤子罐子乒乒乓乓碎了一地,這樣那位羅馬百夫長還沒醒,可見喝的夠多的,一張大地圖被楊芎鋪到了桌麵上,悲催的武元慶見此終於爬了起來,讓壓的直吐白沫侯傑苟延殘喘的爬到了桌子前。


    這居然是一副清晰的君士坦丁堡地圖,包括城防,附近的地理情況都清晰的體現在了地圖上,看著地圖,就算侯傑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裏是君士坦丁堡主城區,這裏是馬爾馬拉海,這裏是金角灣,金角灣就是拜占庭主要的商業活動港口,將拜占庭一小半分割在東北方,加拉太堡就在這裏。”


    指著地圖,楊芎詳細的描述起來:“這裏就是船閘鎖鏈,一旦鎖鏈升起,所有船隻都不能通過,加拉太堡三麵環水,都是懸崖峭壁,整個城堡由五百名斯拉夫人雇傭兵把手,他們雇傭自皇帝,所以也隻聽皇帝的話,這一條斜坡險要無比,沒有數千精銳軍隊攻擊不破。”


    這地形真是夠險峻,從地圖上看,整個君士坦丁堡就如同一塊三角形,三麵深入海裏,由馬爾馬拉海,博斯普魯士海峽,以及金角灣保護,層層疊疊的海牆,城牆,根本沒給陸軍施展的空間,而且君士坦丁堡西北部,堡壘成群,這裏是城市防守最森嚴的地方。


    加拉太堡就在金角灣上方,宛如一個縮小版拜占庭,也是三麵環水,而且受到拜占庭海軍保護,關押的全都是******,戰時這裏還作為重要堡壘防禦,可見其防禦力強悍,楊芎說需要數千精銳部隊才能攻克,可在侯傑看來,數千人調度到這裏都是不可能的。


    捏著下巴,侯傑就開始愁眉苦臉的思慮起來。


    這功夫,楊芎敘訴的更加垂頭喪氣了。


    “原本拜占庭內禁衛軍有二十來個百夫長已經被狄奧多西所收買,大體上加上閩國財力支撐,大體上君士坦丁堡守軍加上雇傭軍我們掌控了三千人,以這些兵力加上內應對加拉太堡還是有些希望的,不過狄奧多西想當皇帝想瘋了,一意孤行堅持先攻占皇宮,再以皇帝名義拿下加拉太堡。”


    “結果,就中了埋伏。”


    君士坦丁堡的防禦很是立體,偌大的狄奧多西城牆其實才有七千多守軍,更多部隊被布置在拜占庭附近星羅棋布的城鎮堡壘中,就如同加拉太堡,七裏鋪,希律姆波裏安,不像華夏被壓製,忠誠的軍隊,古羅馬時期禁衛軍將皇帝作為傀儡的教訓曆代拜占庭君王可都記得一清二楚,一方麵城牆的防禦力足夠,一方麵皇帝也不放心身邊有太多常駐的軍隊。


    君士坦丁堡兵力的薄弱也正是給了狄奧多西信心,讓他盲目的看到皇位金光,卻沒看到自己的短處,拜占庭狹小的城牆巷道中,一千多精銳的拜占庭重騎受困於大皇宮前,突破不了城防,外圍的軍隊趁機入城,層層疊疊的包圍下拿錢賣命的叛軍很快嘩變了。


    狄奧多西很英勇的還帶著幾百重騎兵親軍衝殺不已,可惜,懸殊的兵力還是讓他們被守軍長矛破甲箭紮成了刺蝟,也葬送了楊芎的政治希望。


    “如今這家夥還能從軍區弄出一千來個什麽麥子喬四將軍的兵,為了小亞細亞的家估計這些人也敢拚,不過是杯水車薪,我們連金角灣都進不去,城內已經戒嚴,各個家族貴族人心惶惶,與拜占庭的和親結盟,水中月,鏡中花而已。”


    拍了拍尚且醉得跟貓一般百夫長馬尼烏斯頭盔,楊芎喪氣的說著。


    “如何?”聽完之後,李缺卻不見一點兒氣餒,反而神采奕奕看向了侯傑,頗有深意的扭頭看了一眼從到了拜占庭就變得不正常老傭兵貝恩尼斯,侯傑麵含笑意點了點頭。


    “還挺有趣的,幸虧什麽狄奧多西這個白癡死了,不然的話還真是困難。”


    “侯將軍莫要說大話,如今這局麵,至少需要數個府閩國唐軍才能挽迴,不過要是能把數各府運到這裏,恐怕也用不到我等操心了。”


    楊芎又是喪氣的自嘲搖了搖頭,不過侯傑卻忽然哈哈到笑起來,指著楊芎朗聲問道:“楊大使,你知道閩王為什麽要派本將來嗎?”


    凱撒裏亞這處城堡地勢還很高,隔著濃鬱的海霧,這裏隱約能看到君士坦丁堡厚重的城牆,眺望著窗戶,侯傑的笑顏中流露出一股濃鬱的冷厲,抬起手指著那裏正色大聲說道。


    “就因為本將一個人,抵得上這十個府的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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