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賀靈韻已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一年,過完十四歲生辰,開始想家。

    楚源道:“返程之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天涯海角。”

    賀靈韻以為他說笑,順著他的意思調侃:“你咋不帶我上天入地呢?”

    “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願意的話,你真帶我去?”

    楚源笑著握住她的手:“你若肯生死相隨,我必當陪你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又豈止上天入地?”

    “我去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做什麽?找死啊?”賀靈韻滿臉不樂意,嘴上拒絕著,手卻誠實地動也沒動。

    “那你想去哪兒?”

    “是不是我跟你去一趟天涯海角,也算生死相隨了?”

    楚源見她笑得狡猾,捏了捏她的小圓臉,寵溺而無奈道:“算。”

    “那之後,你上我們家提親怎麽樣?”賀靈韻笑成了一朵花,兩隻杏眼,不,整個人都在發光發亮。

    楚源的心猛烈一跳,些微恍神。

    “不出聲,嚇傻啦?”賀靈韻一招抽迴自己的手,狠狠推對方一把,“不答應就不答應唄,給個痛快話兒能死啊!哼,老子不伺候了!”

    行走江湖這麽久,賀靈韻除了長高點兒,曬黑點兒,剩下的就是這一身的江湖氣,正宗地道,如假包換。

    被推開的楚源反彈迴去,伸長手臂圈住她即將逃離的身子,在她的耳邊低低道:“好。”

    “說話算數?”

    “言出必行。”

    “敢騙我,我就下江湖追殺令,殺你個雞犬不寧!”賀靈韻目光如炬,立手如刀,擺出殺人的姿勢。

    楚源捉住她的“手刀”放置自己的脖頸處,道:“如若有假,我一死以謝天下。”

    賀靈韻覺得怪不吉利的,訕訕地收迴自己的手:“到時候別逼我出手,你找個沒人的地兒,自行了斷好了。”

    “無論如何,我絕不負你。”

    “我信你。”賀靈韻大力一拍楚源的肩膀,好似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快點兒,叫悅心收拾東西,準備幹糧,咱們趕緊啟程去傳說中的天涯海角。”

    楚源點頭。

    “那地方遠嗎?”

    “不遠,再往南就是了。”

    “那地方好找

    嗎?不會找著找著,我就這樣同你白頭到老了吧?”

    “不如我們先拜了天地?”

    “不行,我高堂還在京城呢。”

    還沒到天涯海角,賀靈韻的高堂終於找來,將她和丫鬟悅心齊齊押迴京城。而楚源卻神秘消失了。

    迴京的馬車上,賀靈韻手腳被綁,縮在一角,與親自監看她的賀尚書周旋。

    賀靈韻道:“爹,你這趟遠門出得多餘了,我本打算主動迴去的。”

    賀尚書正襟危坐:“那我來得正好,權當接女兒迴家。”

    “您身為朝廷命官,堂堂的戶部尚書,隨隨便便就離開京城,還怎麽給皇帝陛下幹活兒?”

    “告了假。”賀尚書不動如山。

    “爹,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上一天也不能少了您,您這假告得太任性。”

    “朝廷重要,女兒也重要。”賀尚書處之泰然。

    賀靈韻激動得兩眼泛淚花兒:“女兒也重要嗎?”

    賀尚書微微動容:“當然重要。”

    “迴家之前,女兒想去一個地方。”賀靈韻軟軟地懇求。

    “什麽地方?”

    “天涯海角。”

    賀尚書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再睜開,放出寒光:“你咋不上天入地呢?”

    “女兒做不到啊。”

    “天涯海角你可去得?”

    “楚源說帶我去。”

    氣得賀尚書直拍大腿:“我看你不僅犯渾,而且犯傻,來曆、身份皆不清不楚的外人說什麽你都信,啊?”

    “楚源他不會騙我,他還答應娶我。”

    “不嫁!”賀尚書一時口快。

    賀靈韻好心提醒道:“爹,楚源娶的是我,不是您。”

    “我,我不可能將女兒嫁給他!”

    “為什麽?女兒想嫁給他。”

    恨鐵不成鋼的賀尚書一指一指地點自家蠢女兒的腦門兒:“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你便口口聲聲要嫁給他!”

    賀靈韻一邊躲他爹的手指,一邊理所當然地點頭。

    天真的賀尚書以為,好歹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多少有些心眼兒,他稍微冷靜下,心平氣和道:“你告訴爹,他是什麽人。”

    “姓楚名源,江湖大俠!”

    聞聽此言,賀尚書隻差

    一口氣上不來,客死他鄉。

    賀靈韻察言觀色,溫聲細語哄著她爹:“爹,你消消氣兒,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女兒我不著急嫁,迴家後我多陪您幾年,好好孝敬孝敬您。”

    賀尚書雖沉默是金,卻臉色稍霽。

    賀靈韻趁熱打鐵:“但是啊,如果有人上咱們家提親,您千萬別一口迴絕,凡事商量著來。畢竟女兒和人家說好了,這出爾反爾,顯得我……”

    不待聽完這混賬話,賀尚書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他敢進我家的門兒提我女兒的親,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爹……”

    “閉嘴!”

    迴轉賀府,禁足月餘,還真沒聽說有人上門提親。賀靈韻急了,叮囑奶娘和悅心盯緊前院大門,一有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悅心道:“小姐,壓根兒沒有。”

    賀靈韻琢磨:不來提親,也不來見我,該不會當真被我爹打斷了腿?

    她質問她爹。

    這下,她爹連房門也不準她跨出半步。

    她雙腳站在門裏,雙手扒門,向外探出身子大聲道:“爹,他是江湖中人,你傷他一根毫毛,眾多江湖人士、武林高手都不會放過咱們家的!”

    “正好,來一個我剿滅一個。”

    “爹,你如此對待他們,日後叫我怎麽在江湖上立足?”

    “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不甘的賀靈韻低頭摳著門:“爹,我就問你一句,就一句,請你如實相告。”

    賀尚書靜等下文。

    “有沒有人來提親?”

    “沒有。”賀尚書甩袖怒去。

    沒有?難道把我告訴他的賀府住址給忘了?賀靈韻沉思良久,勉強想出個主意,指揮悅心到江湖中散播消息。

    悅心為難:“小姐,怎麽散播?”

    “什麽酒樓茶館啊,小商小販啊,送信的,打更的,掃大街的,多跟人聊一聊不就行了?”

    結果不幾日,連城外的乞丐都知道賀靈韻小姐家的所在之地,爭相找上門來討飯吃。身處深閨的賀靈韻望眼欲穿,可算老天開眼,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被她等到了。

    然而,提親的並非楚源,塗脂抹粉膀大腰圓的媒婆兒說是肖將軍的公子。

    “肖將軍的公子?誰啊?”賀靈韻問。

    自前廳打探

    歸來的悅心道:“小姐那個討人厭的肖師父。”

    “哦,居然是他。”賀靈韻擰眉,“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想亂倫不成?”

    “老爺似乎很中意。”

    “我不中意,喊我爹過來!”

    “是。”

    “等等,請他老人家過來。”

    悅心去了,賀尚書請來了。

    賀靈韻試探道:“爹,聽說有人提親了?”

    “不姓楚。”

    “你答應沒?”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賀尚書眼觀鼻,鼻觀口,閉口無言,如老僧入定。

    賀靈韻急道:“爹,我不嫁!”

    賀尚書不動聲色地瞥她一眼。

    賀靈韻劈裏啪啦開講:“那姓肖的,天生長個紅嘴唇兒,像小姑娘似的,又醜又怪。反正我不嫁,省得以後人家笑話我嫁了個女的。”

    “哦?”賀尚書狀若好奇,“你打算嫁個什麽樣兒的?”

    “我就嫁楚源。”

    話不投機半句多,賀尚書拍案而起,作勢欲走。

    “別——”賀靈韻眼疾手快抓住他爹的衣袖,晃了晃,拖長尾音道,“爹,再商量商量嘛……”

    賀尚書立定在原處,板著臉一言不發。

    賀靈韻低頭揪她爹的袖子:“其實不嫁楚源也行,您放我重出江湖,我另外給您找一位大俠當女婿,好不好?”

    賀尚書猛地收攏袖口,單手負在身後,昂首宣布,擲地有聲:“我決定應下肖家的親事,著你二人盡早成婚。”言罷,不睬賀靈韻之神色,徑直步出。

    賀靈韻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林花謝了春紅,眼看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楚源仍未露麵,賀靈韻也逃不出去,困在房中恰如那熱鍋上的螞蟻,抓耳撓腮,坐立難安,心急如焚。

    她摔悅心送進屋的飯菜:“不嫁!老子不嫁!老子死也不嫁!”

    她甩凳子砸門砸窗,各類擺設扔一地:“不嫁!老子不嫁!死也不嫁!”

    悅心天天求小姐用飯求小姐洗漱求小姐歇息。

    奶娘日日在門口哭,心肝兒、冤家、造孽地叫。

    突然在一個夜晚,賀靈韻翻箱倒櫃,無意中發現一把匕首,大概是她從江湖帶迴家的。她溫柔地撫摸匕首,陰森森地笑了。

    一覺

    睡到天亮,起床後賀靈韻也不鬧也不罵,乖乖穿衣洗漱,吃飯喝湯。悅心驚得大張的嘴巴都沒閉上過。賀靈韻坐在桌邊,勾勾手指頭,示意她俯身傾耳。

    “去,把老子我本小姐成親的消息散播出去,歡迎各路豪傑前來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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