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學業愈加繁重,再加上中考前的體育測試,複習功課之餘,我每天需要抽出時間去操場進行鍛煉。這樣簡單而充實的日子,其實也稱得上一種享受。

    八百米是我的弱項,我堅持不懈地練,有時許君澤會陪我晨跑,隻要他起得早,差不多和我同時到校。如果他比我晚,就自發準備好零食和水,倚在操場外乒乓球台上等我。

    跑完後,我慢悠悠走近他身邊,說:“你不用給我買水,我帶了。”

    “那吃點兒東西。”他買的都是些小麵包、餅幹之類的。

    “吃過早飯了。”

    “消耗這麽大,不到中午肯定就餓了。”

    “餓了再吃。”

    “拿著。”許君澤把裝零食的袋子塞進我手裏。他常年打球,家裏一堆的護腕換著戴,跟手表似的,手上沒見空過。這會兒正抬起手用他的護腕給我擦汗。

    女生長頭發不好打理,劉海兒長了又遮眼,影響視力,我索性一剪再剪,整成個假小子的發型。額頭都光禿禿地露出來,更別說眉骨上的胎記,非常醒目,甚至耀眼。

    每次許君澤一摸就是半天,倒像給寵物順毛。

    他嘴上卻說:“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個我心就疼。”

    我躲開他的手:“這是長在我臉上的胎記,又不是你心口兒結的傷疤,我都不疼你瞎疼。”

    “人家說,今生的胎記,是前世難以愈合的傷疤,保留了上輩子的記憶。”許君澤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沒準兒我們上輩子認識,所以這輩子我才看你眼熟。”

    “都認識差不多十年了,能不眼熟嗎?你管幼兒園叫上輩子啊?”我白他一眼,難得放鬆心情,邊喝水邊閑聊,“許君澤你那話酸不酸?怎麽跟花癡少女洛可可一樣,是不是《青少年文匯》《花火》看多了?”

    許君澤哈哈一笑:“你太抬舉我了。”笑完捏我的臉,“依依,你也去看一看那些什麽文匯什麽火花的,提升提升審美,然後對我犯犯花癡嘛。”

    我嚴肅地拒絕他的提議,撇撇嘴:“不要,浪費時間,對寫作文兒又沒有幫助。”

    “對,你有那個閑工夫,還不得捧著世界名著品讀?”許君澤撒歡兒地笑。

    “錯,我會看金庸。”

    然而根本沒工夫。

    除了上課、做題、考試……我發現,自己猝不及防地迎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首次月經,或者叫例假,學名初潮。媽媽說,我從小身體底子不太好,一直沒來,升入初三學習壓力大,還是沒來,可高中壓力更大,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她擔心得要死,謝天謝地終於來了。

    我媽一高興,去超市買迴家一年用量的衛生巾,多種牌子,任我挑選。

    我捂著悶痛悶痛的肚子,看著眼前花花綠綠的大包裝小包裝,決定挨個牌子試。

    接下來的一周,我雙腳沒再踏進操場一步。

    許君澤問怎麽了。

    我含糊其辭:“有事兒。”

    “啥事兒?”

    “不舒服。”

    “生病了?”

    “也不算。”

    “到底病沒病?”

    “你不懂。”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

    “我說了你也不懂。”

    “你說說看。”

    “我身上倒黴了。”

    “倒什麽黴?”

    “我親戚來了。”

    “哪門子親戚?”

    “大姨媽。”

    “你哪兒來的大姨媽?”

    這種特殊時期,我本就情緒不佳,許君澤還偏偏好死不死地惹我。我伸手使勁掐他:“以前上的生理衛生課,你還有印象嗎?”

    “大概……有吧。”許君澤自己都不確定,皮糙肉厚也覺不出疼,眼睛向斜上方瞄,不停地眨啊眨。

    我繼續掐他,麵部猙獰:“你知不知道,女生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嗯?”

    “哦。”後知後覺的許君澤鬧了個大紅臉。

    自習課上,我收到一包神秘的蜜棗,外加一張紙條兒,條兒上寫:給你補血的。瞬間了然的我迴頭張望尋找許君澤的身影,隻見他紅著臉衝我羞澀地笑,我沒忍住噗嗤一樂。

    班長假咳一聲提醒我注意課堂紀律。

    我停止與許君澤“眉來眼去”,低下頭拉攏同桌偷偷共享“補血聖物”,好甜。

    放學許君澤臨走前,取下他搭在肩上的外套放我桌上,大方說:“拿去用。”

    連句解釋也沒有就瀟灑地頭也不迴地出了教室的門。

    幹什麽用,讓我擦桌子啊?

    同桌笑我的傻模樣:“你站起來我看看。”

    我疑惑地瞅她。

    她催我:“快站起來給我看看。”

    我依言照做,由著她先檢查我的凳子麵兒,再檢查我轉給她的屁股,最後下結論:“不用,沒漏。”這才恍然大悟。

    第二天果斷換加長夜用版的去上學,我讓你漏!

    但是走的時候仍然會親自檢查下凳子,再請同桌檢查屁股,確定毫無痕跡,然後放心邁步在人群中。

    自打會考成績出來,我得了一個b,其餘全是a,爸媽對我的學習能力、自製能力等充滿信心,以為考上重點高中是十拿九穩的事。所以某次模擬考試我的全年級排名意外下降了,嚇得他們慌裏慌張、小心翼翼地找我談話。

    爸爸坐在我的左邊:“閨女,跟爸爸說說,這次怎麽沒考好?”

    “這陣子考試太密集了,可能有點兒累,發揮失常。”

    “沒事兒,爸爸明天就去學校給你請幾天假,你想在家休息,還是出去玩兒?”

    媽媽坐在我的右邊,持相反意見:“再堅持堅持,等中考結束,你想去哪兒玩兒都行,爸媽都帶你去,玩兒個痛快。不過現在還是以學習為重!

    我點點頭。

    爸爸起身去室外抽煙,媽媽挪了挪貼我更近,嘴巴猶猶豫豫,一句話要說不說的:“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叫,叫許君澤的男生?”

    我快速在腦子裏過濾一遍,肯定地搖頭:“沒有。”

    “沒有?”媽媽看上去十分驚訝。

    我很奇怪,反問:“他是誰?和咱們家有關係嗎?”

    “也沒什麽,媽媽就是聽說,聽說你跟他……關係不錯。”

    “不可能,媽你聽誰說的?我不認識叫許君澤的,我們班沒這個人。”

    “那是,別的班的?”

    “不知道,別的班的男生我都不熟,基本沒說過話。”

    媽媽貌似欣慰地笑一笑,問:“你們班的那些男生,你跟誰比較熟?”

    “一般,沒有特別熟的,新來的幾個插班生複讀生,我還沒認全呢,興許有叫許君澤的。”我注視突然好奇我與同學關係怎麽樣的母親,“媽,你是不是找那個男生有事兒,要不我幫你問問,打聽打聽?”

    “不用問不用問,不用打聽啊,媽沒事兒,沒事兒,你好好學習,沒認全就沒認全,最重要的是好好學習!”

    我再次點頭,心裏隻覺得好笑。明明同歲

    ,賀靈韻的爹硬逼著她嫁人,我媽居然害怕我早戀影響學習,疑神疑鬼,瞎編一個壓根兒不存在的男生詐我。幹脆明天告訴她,我們班真有個叫許君澤的男生,長得又高又帥,品學兼優,俘獲眾多花季少女的芳心,哈哈哈。

    哎,早睡早起吧,今晚這一覺,賀靈韻結婚成沒成功的謎底即將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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