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陰沉著臉,正要上前,被芸娘一把扯住,看向那紅轎子,巧了不是,今天她給李三送東西,竟然正趕上譚春兒進府。


    她目光一瞥,卻看到一旁送轎的人,在一旁站著的不是那陸安歌還是誰。


    她戴著麵紗,指使著下人把成箱的東西往國公府抬,到底譚春兒也是官家小姐出身,有些財物傍身,不然趙氏也不可能收留她這麽久。


    那箱子晃晃悠悠,不知裝了些什麽,看起來倒是意外沉重。


    轎子無聲無息的抬進了國公府,隻見陸安歌轉身,一輛馬車出現在側門陰影裏,車上下來個人,擺上腳凳,兩人似無意交談幾句,陸安歌便坐上了車,車漸漸隱沒在市集人群中。


    「嘶……景王的人。」


    芸娘猛然抬頭,納悶地迴頭看向李三,


    「什麽景王的人?」


    李三郎壓下眉頭,


    「她那車夫是景王的人,曾在巡撫司當過兵,我見過。」


    說完,李三郎悠悠看向國公府,


    「那女子你可知和譚春兒什麽關係?」


    「按理說她是陸家的小姐,譚春兒的表姐。」


    芸娘給李三郎解釋道。


    「陸家?景王?」


    李三郎冷冷一笑,


    「老子就說,那天的事哪有這麽湊巧。」


    說完,他氣衝衝拔腿要走,可突然身子一頓,瞥了眼芸娘,


    「你迴去告訴顧言,我國公府若是出了事,他顧言殿試也跑不了,待我查明白那譚春兒之後,我自去找他。」


    芸娘聽得心驚肉跳,上一世裕王和景王皇位之爭鬧得翻天覆地,她死的時候都沒個結果,雖說這倆王爺看著都不像是什麽好人。


    但那景王格外殘暴,有傳聞他為了討老皇帝歡心,曾下令建了個血池,隻為益壽延年,陸安歌布的局要是和景王有關,怕是不能輕易善了了。


    芸娘快步走迴家,想把這事告訴顧言,可剛到家門口,就見那輛眼熟的馬車停在門口,一個人影嫋嫋掀開簾子看向她,


    「妹妹,我等了你很久了,啊,你老家親戚來了,正在陸府做客呢,要不要去見一見?」


    親戚?


    芸娘眼皮一跳,她養父的親戚除了那個爛賭棍沈海之外也沒別人了。


    陸安歌把沈海又找到京城來做什麽?


    「沒什麽舊可敘。」


    她直直地看向陸安歌,今日她倒不怕把這話跟陸安歌說開了,


    「我知道你是有所圖。」


    陸安歌倒也不慌,緩緩走近,停在她麵前,


    「你就算知道了些什麽又能怎樣?」


    芸娘心裏一凜,隻見陸安歌身子前傾,光下壓下片不透氣的陰影,聲音順著耳邊鑽進來,


    「芸娘,大多數人的命,生來就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裏,尤其像你這種,無權無勢,無依無靠,活著如一粒不起眼沙,你說,這世上少你一個,多你一個又有什麽差別呢?」


    這些個話劈頭蓋麵地砸在芸娘心裏,上一世她就把這些話聽進去了,百般自怨,因著這些話畏畏縮縮,別人瞧不起她,連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重活一世,芸娘一路同顧言從盧縣的小鄉村走來,經曆種種,沒得來積攢了些底氣,連顧言都說了,這世上女子雖多,可她陸芸隻有一個,她不是一無是處,再說將來她還要做首輔夫人呢,那是頂厲害的。


    這麽想著,芸娘頓時心裏滋生了些前世沒有的勇氣,她揚起臉,對著來人道:


    「是,我是一粒沙,可積沙也能成塔。就算你在這裏再百般貶低我,這輩子,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替我決定命運。」


    陸安歌聽到這話怔了下,芸娘說完這話,不再看她,轉身朝著門邊走去。


    隻是一隻腳剛邁進門檻,聲音在身後響起,


    「算你一路走來也命大,國公府的事都叫你逃了。可這迴關於你身份戶籍之事,陸家已經上報巡城禦史,到時開案審理沈海做人證,啊,還有成親那事,你戶籍有問題,成親自也是不作數的。」


    那話音一頓,又繼續道:


    「本想著如果你今日能跟我迴去,自然也不會費這麽大勁了,可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後日我們公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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