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叫了好幾聲,巨獸才慵懶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不耐煩道:“幹什麽?”


    子虛問道:“你說,這世上有沒有這樣一種本事,能知道另一個人的一言一行?”


    巨獸翻了個身,重新閉上了眼睛,含糊道:“這有什麽奇怪?簽了血契的不都可以嗎?還有孿生的……”說話間,聲音漸漸底下去,竟是又睡著了。


    “血契?”子虛蹙眉沉思,忽然想起,她曾經給過杜若一滴精血。莫非是那滴精血的緣故?血契是天地間一種十分霸道的契約,至死方休。就算是子虛,也無可奈何。


    萬一不是血契呢?


    子虛心中抱著一絲僥幸。默念:“杜若上來。”


    過了一會兒,並不見樓梯口有什麽動靜。心裏鬆了一口氣。要知道,簽訂血契的兩個人是可以心意相通的。而她,從來沒有察覺到杜若內心的波動。現在他又感受不到自己的意念,顯然更加不符合血契的性質。


    但,杜若的洞徹能力是怎麽一迴事呢?


    子虛掐指細算,無奈毫無結果。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正要進去。忽然就愣住了。杜若正站在屋中。臉山的委屈還沒有褪去。子虛脫口道:“你怎麽在這裏?”


    杜若滿臉不高興:“不是你叫我上來的嗎?”


    “……”子虛感覺自己要瘋了。就算她前情盡忘,記憶全失。可千萬年來從來沒有那一刻想現在這麽懊惱的。她昏頭了才給杜若那一滴精血。現在好了,血契已成。從今往後,自己在杜若麵前……


    “天呐,天呐……”子虛抓狂。雖然她光明磊落,雖然她不需像凡人那樣吃喝拉撒睡,但是,她是個女子啊。需要有一點自己的隱私好不好。現在有個跟她肚子裏蛔蟲一樣的杜若。想想就渾身難受,無所適從。


    她手掌一翻,原本放在樓下的葫蘆立刻出現在手裏。另一隻手捏開杜若的嘴,拿著葫蘆就往裏傾倒。她甚至懷疑,以前自己時不時給杜若澆澆寂滅之水,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杜若一雙墨黑的眼睛望著子虛,目中滿是傷感。乖順的張著嘴,等著那能讓自己忘盡一切的漿液流進口中。好像這樣的事,已經做了不知多少次,熟稔的很。


    子虛的目光觸及杜若眼中的傷感,心頭莫名顫抖。停下傾倒的手,問道:“你很難過?”


    杜若目中的水光再此溢出。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


    子虛收迴自己的手。忽然有些膽怯,不敢直視杜若的麵龐,轉身就要離開。


    “子虛……”杜若忽然大叫了一聲,像困頓了許久的野獸奮力掙脫了禁錮,衝過去一下子將子虛抱進懷裏,叫道:“我不讓你走。永遠不讓你走。”


    子虛迴身,毫不猶豫將他抽翻在地,喝道:“放肆。”一股無形的威壓,鋪天蓋地展開。整個客棧都顫抖起來。


    杜若掙紮著起來,奮不顧身的再次撲過來:“我不管。我獨自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片空曠的天地間。等了一年又一年,卻等不來那個可以為我停留的人。既然你不肯駐足,那就帶我走。”


    子虛根本不聽他說,抬手又是一鞭。九龍鞭無影無形,打在身上,直擊靈魂。其痛不言而喻。人神妖鬼,能承受住這根鞭子撻責的幾乎沒有。


    兩鞭下去,杜若已經奄奄一息。子虛居高臨下,睨視著倒在地上的他,冷冷問道:“你還要跟著我嗎?”


    杜若咬牙,掙紮著,固執的向她爬去。子虛憤然抬起手來。這一鞭下去,杜若怕是要交待在這裏了。忽然,斜刺裏伸出一隻幹淨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子虛,你瘋了?”


    子虛一下子掙開那手,轉頭對上宇清平的臉:“不要多管閑事。”


    宇清平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願意管你?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跟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


    子虛愣住:“什麽男人?”


    “祖容。”宇清平看著她:“這個名字,你不會真的忘記了吧?那十世姻緣呢?你也忘了?既然忘了,為什麽打杜若?不是因為他長的像祖容嗎?”


    子虛退了一步,鋪天蓋地的威壓頓減。她木然的轉看向杜若:“你說他長得像祖容?”


    宇清平上前將杜若扶起,給他療傷。但是,九龍鞭打過的傷是從靈魂中一直傷到皮外。宇清平費了好大功夫也不見杜若有任何起色。他把杜若放到床上。衝著子虛怒吼:“看看你幹的好事?現在可滿意了?”


    子虛直直望著他,絲毫不理會他的怒火,問道:“祖容是誰?”


    宇清平怒極反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指著子虛連聲道:“好,真好。你竟然不記得了。那我就告訴吧。祖容原本是昆侖之虛的主人。負了你十生十世。可笑你為他生,為他死,為他流放自己的心。”


    宇清平抹去臉上笑出的淚水:“忘了告訴你。我先前說錯了。不是杜若長的像祖容,是祖容長得像杜若。是祖容偷了杜若的模樣來接近你。利用你。以達到他稱霸宇內的目的。你以前總說我笨,傻傻的供人驅使。其實你才是最傻的那個人。除了祖容,別人的好你一點兒也看不見。”


    “我忘了。”麵對宇清平的控訴,子虛忽然平靜下來。那個祖容,她從迷失在須彌之虛的山魅口中聽過。但時至今日,一點兒印象沒有。沒有印象,也就掀不起任何波瀾。


    她向床榻走去。宇清平緊張的護在杜若麵前:“你想幹什麽?”


    子虛一下子把他揮開,伸手撫過杜若身上的傷痕。手掌過處,恢複如初。她把杜若扶起來,說道:“我沒有要走,隻是心裏煩,想下去喝酒。”


    杜若喜極而泣:“那就好……”


    宇清平鄙夷道:“看看你有一些兒男兒的骨氣沒有,怪不得當年讓那個冒牌貨頂替了位置呢。”


    杜若咬住下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垂首不語。


    宇清平越發看不下去,甩袖離開了。


    “好啦,別這樣。”子虛拍了拍杜若的肩膀:“別聽宇清平瞎說。你其實很好。剛剛的事,是我不對,不該衝動打你。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不用,不用。”杜若急忙擺手:“是我有錯在先。我不該親你,更不該抱你……”


    子虛伸指壓住他的嘴唇:“以後不要再提就是。”


    杜若眨眨眼睛,表示明白。子虛這才收迴手指:“以後我們都好好的。”


    杜若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又生生打住。子虛笑道:“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杜若鼓足了勇氣,問道:“你為什麽不生明覺的氣?”後麵的那句‘明明是他先親你的。’沒敢說。


    子虛一個眼刀甩過去,杜若立刻噤聲。嘟著嘴道:“你讓我說的。”


    子虛真的又想扶額。這個杜若,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為了避免他日後糾結,以至產生心魔。子虛直能斟酌著詞語給他解釋:“明覺隻是模仿你和茵茵。”


    杜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表示理解了。自此他得出一個結論,凡是模仿別人的,子虛就不會生氣。所以說,教育孩子真的不能像子虛這樣馬虎,實在是害人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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