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兒覺得,讓一個孩子親眼目睹死亡太殘忍了。

    那雙手穿透男人的胸口之前,她知道無濟於事,但還是捂住了簡葉的眼睛。世界歸於寂靜,風雪聲唿嘯,撲簌而下的雪花一層一層蓋過血跡。過不了多久,這片鮮紅的雪地就會被白雪覆蓋,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如果人的記憶也能像雪地一樣,讓大雪覆蓋了全部的絕望和悲傷,重歸於寧靜就好了。

    簡葉拿下她的手,一眨不眨看著那片迅速被染紅的雪地,以及那個陪了他很久的男人。他沒感覺到傷心,隻是一種被背叛、被拋棄的憤怒又湧了上來,像他無數次得不到關注,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時的感覺。

    殺了他的紅發男人看向簡葉,金色對上深紫,冰冷的愉悅對上炙熱的憤怒。

    我要把他的眼睛挖出來。簡葉想。

    找到插紅旗的地方並不費勁,他們提前了四個小時完成了任務。沒拿到雪山之蓮的簡葉由在終點等待的人送迴瑪蒙市,在登上飛艇之前,他對卡洛兒耳語了幾句。

    卡洛兒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失約。

    比他們還早到達這裏的人已經有好幾對了,卡洛兒大略看了他們一眼,試圖把他們的樣子熟記於心。在五十個小時接近歸零後,他們隻在廣播中說過話的考官終於姍姍來遲,出現了眾人麵前。

    單看長相他是挺年輕的,但配合著中規中矩的發型,以及略下垂的唇線,總給人很老成的感覺。

    他從深棕暗色條紋的西裝口袋裏摸出來一個懷表,沉默了大概十幾秒,仿佛在對時間。然後在五十小時徹底歸零發出一聲輕鳴後,不急不慢開口了:“時間到,合格考生為45人。”

    “還有一些搶到可以替換時間手環的考生呢?”有人詢問道。

    考官瞥了他一眼,說:“不合格。”

    在眾人一陣唏噓發出疑問之前,他又繼續說:“這點程度的任務,如果五十個小時都完成不了,還想成為獵人?”他說話毫不留情,比雪山上的風雪還刺人。

    卡洛兒被他一句話打擊的低下了頭——她是真的抱著會用上手環的念頭。

    合格的考生都跟在了考官後麵,沒有被通知目的地,也不知道還要在冰天雪地裏走多久——畢竟有念能力的考生太少了。那些沒有念能力的考生基本上都是速戰速決,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來說就越不利,他們沒有帶禦寒的衣物,也沒有念能力護身,全靠極大的運動量

    來維持熱量。

    在經過長時間等待之後,本以為能稍作休整,沒想到考官又帶著他們登上了雪山,大有不到山頂不罷休的勁頭。有體質稍弱點的女性已經撐不住了,腳步越來越慢,逐漸被落在了後麵。

    等看到格格不入矗立在荒郊野嶺中的一座大別墅時,眾考生簡直要熱淚盈眶了。有屋頂,有牆壁的房子意味著沒有風雪,沒有寒冷,或許還有熱騰騰的飯和軟乎乎的床。他們被這一幻想弄的激動起來,急吼吼的就想進去——這時擋在門口不讓進的考官就顯得格外麵目可憎了起來。

    他仍然從口袋裏摸出懷表,也不說話,不作任何解釋,全身貫注盯著走動的指針,仿佛能從上麵看出個花兒來。好在能走到這一步的考生都絕非池中之物,一個個麵色陰沉,但也毫無疑義的等著。

    卡洛兒幾乎三天沒合眼了。格外靜謐的雪山頂,唿嘯有節奏的風雪對她來說都成了一首催眠曲,讓她忍不投入睡眠女神溫柔的臂彎。女神的臂彎沒接住她,她一頭紮進了金眼睛死神的臂彎裏。

    那股在冰天雪地裏格外讓人清醒的香氣以及濃重的血腥氣味一把抓住了她瞌睡的神經。西索的手臂環住她的肩膀,身高差正好讓她可以把頭放在他的肩膀上。可再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清醒著在西索肩膀上睡著啊。

    她不敢推開,也不敢鬆開力道躺實,整個人崩成了一塊石頭。西索肯定能感覺到她渾身緊繃的肌肉,但他什麽都沒說,環住她肩膀的力道也一分不少。

    他胸腔裏的心髒在寂靜與如此近的距離中跳動,顯得格外有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西索比她多出的那些肌肉或是脂肪的熱量真的有那麽多,與卡洛兒冰涼的手指和腿相比,他身上沒有一處是冷的。

    簡直像冰庫裏的一個火爐。卡洛兒甚至能感覺到他肌肉的形狀以及分量,第一次直觀的感覺到,男性和女性之間那種純粹的力量差距。

    就比如她這種天生細骨頭的體格,就算讓她吃成個大胖子,再把肥肉練成肌肉。且不說要花多長時間,就每一塊肌肉的力量和效率來說,也很難比得上成年男性稍微強壯些的體格。

    她腦迴路異常迥異於常人,在西索懷裏居然悲憤的想到了這種難以超越的力量差異。但好在念能力的強弱是不分男女的,她又平靜了下來,心想:考完試我一定要好好練習念能力。

    對時間準確要求到變態的考官掐著時間,分秒不差合上了懷表——落下的考生隻趕上來了一個。他打開門,

    說:“第二場考試結束,合格人數,36人。”

    別墅內部的牆壁不知道是貼紙還是真的紅磚,看起來頗有些年頭,一側牆壁燒著壁爐,木材在火光下劈裏啪啦作響。頭頂的柔和暖色燈光高高掛起,陽光從四麵牆壁上的彩繪玻璃穿進,分散了燈光的亮度。淺灰色毛絨絨地毯鋪滿了整個一樓大廳,紅棕色旋轉樓梯通向樓上。

    一堆柔和的暖色堆砌在一起,壁爐、溫暖的地毯,柔軟鋪著白色毛毯的沙發,加上屋外肆虐的風雪,簡直讓人想躺進沙發裏,或者窩在壁爐邊不再動彈。

    有幾名侍者端上熱騰騰的飲品,在考官終於說了句讓眾考生開心的話‘下場考試開始之前,請現在這裏稍作整頓。’之後,他們按完成任務的時間先後,挑選了自己的房間,紛紛上樓休息了。

    在經過西索懷抱的驚嚇後,卡洛兒反而不困了。她裹著毛毯圍著壁爐坐下來,專心致誌望著火苗啃曲奇餅。

    或許是氣氛太柔和太靜謐,跳動的火星以及拍打在彩繪窗戶上的飄雪,營造的氛圍又太適合迴憶,她放下手裏咬了一半的曲奇餅,想:還沒有梅斐做的好吃。

    她離開家已經將近一年了,因為不能說話,聯係也隻能通過冷冰冰的短信文字。唯一一次她有時間跟尼烏裏視頻通話,她抱著白板邊寫邊笑,屏幕對麵的老人輕聲細語的講給她家裏發生的事情,他隻講有意思的,但生意上哪有那麽多有趣的可講,說著說著就沉默了下來。

    “什麽時候迴來看看?”幾乎有點小心翼翼了,他再三猶豫,還是問了出來。

    那一瞬間她當初義無反顧離家的心動搖了,我為什麽要讓這樣一個老人提心吊膽?滿懷思念的擔心,在風燭殘年的晚年,膝下沒有一人陪伴。兒子早已成家立業,最小的也踏上了獵人之路毫無音訊。僅剩的女兒一個反目成仇,一個也成為人母。好不容易找迴來的孫女,也毫不留戀,野心勃勃踏上了與小兒子一樣的道路。

    什麽時候迴來看看呢?他一把年紀,身患疾病,苦苦支撐這個龐大的家業,為的也不過是有一天孩子迴來了,還有遮風擋雨的地方。

    她看著屏幕對麵的老人,疾病讓他又衰老了很多。精心打理的頭發,定製筆挺的西裝也掩飾不住的衰敗。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沒有生意場上的運籌帷幄和自信,小心的幾乎有點可憐了。

    她幾乎瞬間就紅了眼,但硬撐著沒有哭。

    等為他找到那個可以救命的寶物之後再迴去

    ,她想,至少讓他能等到小舅舅迴家,能看到他最擔心的孫女獨當一麵。

    迴憶一旦開了缺口,就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好像在發泄主人平時壓抑太久的忽略。

    她本來挺餓的,但猝不及防被湧上來的迴憶拍了一下,感覺難過充斥了五髒六腑,胃裏又沉又涼。

    她發呆的太過聚精會神,沒注意空無一人的大廳裏,大門被悄悄推開,一個人影迅速閃了進來。

    她聞到了血腥味,下意識就去摸腰間的木刀,卻驚愕的想起她的刀已經在雪崩中遺失了。

    “噓——”一雙冰冷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我不會傷害你的,請別出聲,聽我說。”

    聽聲音是個男人,意外的有點耳熟。卡洛兒沒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意,為了證實自己的無害,他慢慢鬆開了捂著她的手,轉到了她麵前。

    看清男人的長相後,她覺得如果自己不是啞巴真的會叫一下——熟悉的下垂唇線,少年老成的臉,除去淩亂的頭發和肮髒沾滿血跡的西裝,簡直跟考官一摸一樣。

    考官這是什麽愛好?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這個跟考官長得一摸一樣的男人見她並不說話,在四處張望後,倉促的笑了一下。可能對他來說時間太緊急,也顧不上男女有別,直接拉著她躲進了旋轉樓梯下的一個三角小空間。

    “情況緊急,我就長話短說。”他邊說邊從懷裏摸出一張卡,卡洛兒定睛一看,那正是她心心念的獵人證。

    “我才是你們的考官。”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個沒有邏輯思維的腦子啊,寫點小陰謀就喊疼,該打...(?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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