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項能力很不穩定,對念力控製的精準度以及靈活度有很大要求。她開發出能力之後就急著來考試,也沒有紮實的練習過。所以剛才那連著幾下已經是來之不易的超常發揮了。

    刀尖畫到一半念力就斷了,讓她更加慌亂。而眼下她抱著一個孩子,腳下是奔騰吞噬一切的白色洪流,他們又處於無能為力的墜落中。

    卡洛兒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腦海一片空白,如果不是懷裏那雙緊緊抓著她衣服的手,以及不可忽略的沉重的生命的重量,她或許就會被那片洪流淹沒,渾身包裹著念力,祈禱自己足夠幸運了。

    但她不能,因為簡葉實在太脆弱了。

    被逼到極致她反而異常冷靜了下來,幾乎是孤注一擲,刀尖已經掃到了四濺的雪霧,千鈞一發之際,踩到了念力構成的圓陣。

    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如果能發出聲音,叫聲一定能再引起另一場雪崩。好在簡葉已經恐懼到麻木,反而不叫也不喊了。她大喜過望,全身力量凝聚在腳下,幾乎要踩碎這個支撐她的圓陣,離弦之箭一般朝著雪崩波及不到的地方衝了出去。

    但命運就是見不得人太開心,她彈出去足夠遠,但有些太遠了——過了陡坡,那邊是一個與下一個山坡相距幾十米高的落差,姑且算得上一個陡崖了。

    這短短不到一分鍾的大喜大悲讓她著實有些麻木了,她甚至還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抱著簡葉的右手換成左手,右手拿刀□□了岩壁裏。

    她本意是想帥氣的緩衝下滑,直到最後安全落地的。

    但她高估了自己一手抱著六七十斤的重量,一手控製著力道下滑的能力了。她的刀不能太用力□□岩壁,否則會停滯,力道也不能太輕,否則會脫手。在最後的十幾米內,她幾乎是抱著簡葉連滾帶爬砸進了地麵。

    後背撞上地麵上的岩石,以及抱著簡葉的左手因為衝力直接脫臼時,她腦子裏居然走起了神。

    看來做他的保鏢很不容易啊,所以貪婪之島我也是受之無愧的了?她很不要臉的想道。

    最後一個翻滾在一片灌木前停下時,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雪崩的轟鳴聲也隱約遙遠的想在天邊。簡葉趴在她身上,後知後覺發出了兩聲壓抑的尖叫——也許他怕又引發雪崩。

    他的叫聲因為太壓抑,沙啞的有些可憐了。卡洛兒摸摸他的腦袋——用沒受傷,但也幾乎脫力的右手。

    她坐起身,在身上摸了一圈,

    發現紙筆也不知道丟哪了。她跟滿眼水光的簡葉大眼瞪小眼了一陣,索性直接用手在雪地上寫了。

    [沒受傷吧?]

    簡葉眼睛裏打轉的水光終於滾出了眼眶,他迅速一抹眼睛,把那一點孩子的柔軟藏起來。

    “沒有,你呢?”他坐在一旁守著卡洛兒,很想去碰一碰她,但又怕弄疼了她的傷口。

    卡洛兒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有多慘,還覺得隻是左臂脫臼,同時又不想讓這麽小的孩子再擔心他現在唯一的依靠,於是笑著寫道[我也沒事。]

    但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讓他的眼淚流的連擦也止不住了。他索性也不擦了,睜著被淚水洗過的深紫色眼鏡,一眨不眨看著卡洛兒。看著這個為了保護他這個隻見過兩麵的陌生人而遍體鱗傷的人——她臉上全是被亂石擦出來的傷痕,單薄的衣服破爛的露出大片青紫的皮膚,看不見哪裏流血,但鮮血蹭的渾身都是,額頭落到脖子的血跡看著尤其駭人。

    而她卻用這樣一副模樣,笑著安穩他說自己沒事。

    簡葉仿佛要把她刻在眼睛裏一樣,神色沉重的幾乎讓卡洛兒以為自己要命不久矣了似的。她又被看的發毛,伸手擦了一下他臉上的汙漬,打斷了他的目光。

    手環上鮮紅的時間絲毫不因為他們的遇險而耽擱,自顧自走動著。

    還剩十七個小時。

    他們搶到的那些手環是在最後才能被加上的,意思就是如果他們超過了所有人都有的五十個小時,如果超過了十個小時,就要拿著十個手環來抵消才可以。但現在她搶到的那五個已經不見了,一同不翼而飛的還有她的木刀——不知道脫手之後掉在了哪裏。

    她還沒找到雪山之蓮,丟了手環,丟了木刀,甚至連戴著她手環的西索也走散了。她愣愣的坐在地上傷春悲秋了一會兒,被這殘酷的現實砸的有些木然。但現狀連讓她發呆都不允許了——過了最初腎上腺急劇分泌的驚恐和刺激後,寒冷開始讓簡葉瑟瑟發抖。

    對了,還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她迴過神,發現當務之急是先為他找個容身之所。

    為了節省時間,她背著簡葉一路小跑。路上遇到幹枯的灌木叢就折一把讓簡葉拿著,等找到遮蔽所後生火。就在這一路走走撿撿的過程中,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看到了目標物品。

    幾朵深藍色的花開在陡峭的崖邊,根莖如玉一樣透明,藍色花

    瓣中夾雜著白色脈絡,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她隻摘了一朵。因為她不認為簡葉能成為獵人,雖然他有人保護著。獵人考試肯定會考察個人能力,不然有太多人可以組團了。所以過了這一關,她希望簡葉能平安退出。

    簡葉毫無異議看著她隻摘了一朵收起來,隻是走過很久後,悶悶的問:“卡洛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累贅?”

    他用的是‘也’。

    卡洛兒情商上線,準確捕捉到了他這句無頭無尾的話的原由。她想起來在他受傷醒來後自己問過他父母的消息,但他的父母在孩子被綁架未遂受傷住院的情況下,卻仍然忙的沒有時間來看他。再聯想到這麽危險的考試,他來參加父母也不阻止,身邊保鏢倒是一堆。由此可以推測他大概是個家裏有錢,但缺乏關愛的小孩兒。

    她其實能理解這種渴望關注的心情,但那已經是久遠的前世,現在想起來都有點模糊不清了。隻是小時候那種寂寞和傷痛已經真真實實的留下,長大之後再明白,再成熟,還是依然在骨子裏潛伏著,成為了塑造她的一部分。

    童年的陷阱之一,就是指存有對事物的感覺,卻不了解原因。當理智成熟到足以了解它的來龍去脈時,內心受到的傷害已經太深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累贅,這一句話喚醒了那個刺蝟似的小女孩兒。無父無母,身懷不詳的能力,被送到一個又一個家庭,永遠都是多餘的外來者。

    她停住腳步,放下簡葉。

    一字一句在地上寫道[你不是累贅,但如果你想要雪山之蓮,想成為獵人,要靠自己的能力才行。]她覺得這種環境成長起來的孩子大都早慧,也沒把他當成小孩子來哄,認認真真的寫出自己想說的。

    簡葉盯著地上的字跡看了一會兒,然後伸手蹭了一下蹲在地上寫字的卡洛兒的臉,她半邊臉都沾著血跡,臉也冷冰冰的,手感實在不能算好。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因為他冰涼的手眨了一下,在鮮血與傷痕的包裹中仍然自顧自剔透的晶瑩,像淤泥中的睡蓮。

    想讓這雙眼睛永遠注視著我。他想,腦海裏閃過他的那些收藏品,表麵上卻看不出端倪。他笑了起來,說:“謝謝你,卡洛兒。”

    他們沒找到山洞,但發現了一條小河。她用手掬了一捧水想緩解一下幹渴,但水中的血跡阻止了她。他們處在小河的下遊,她目光逆著河水往上看去,最遠能觸及的地方是他們幾個人一開始撤退的方向。她等了一會兒,上

    遊漂下來一隻龐然大物。

    那是引發了雪崩的兇手之一,灰白摻雜的毛皮被水浸透,肚皮朝上翻,鮮血從它身下放射狀流出,看起來死的不能再死了。而造成它死亡的致命傷口——它的喉嚨上,插著一張紙牌。實際上,像是為了凸顯自己似的,那熟悉的紙牌幾乎把它紮成了篩子。

    除去太變態以外,選西索作為隊友真是太對了。她覺得不幸過後的好運終於來了,帶著簡葉逆流而上,途中經過了一條又一條野獸的屍體。看起來它們好像是潛伏在他們會撤退的方向,等著給慌忙逃竄的人類來個甕中捉鱉。但不幸的是,它們盯上的是西索。

    她聽到隱約的哀嚎聲響起,知道自己離西索不遠了。

    手環上時間顯示還剩十個小時,她也已經拿到了目標物品。綽綽有餘了,她一直揪著的心終於安分了一點。

    當然,如果她背著簡葉見到西索的時候,對方不是在跟保護簡葉的那個男人在戰鬥,那就更完美了。等著甕中捉鱉的狼群被殺的幾乎片甲不留,夾著尾巴要逃還被追著打。鮮血在皚皚的雪地中顯得觸目驚心的刺眼。西索可能殺紅了眼,敵我不分的就朝男人甩紙牌。在他心裏也確實沒有‘敵’和‘我’。剩下的幾隻野獸也被逼的兇性大發,索性不逃了,上躥下跳去攻擊這些殺了它們那麽多同類的人。三方混戰,場麵簡直不堪入目..

    我剛才是不是還覺得西索很靠譜來著?卡洛兒帶著簡葉默默後退了兩步,感覺自己被命運打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超迷蒸汽朋克風!

    機械,齒輪,蒸汽,電力,槍械啊啊啊再加上維多利亞風簡直蘇到不行

    理科廢怎麽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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