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外的院落裏,一白衣男子站在蔥鬱的大樹下負手而立,眉宇間掛著隱隱約約的憂慮。

    及至耳畔傳來急切的腳步聲,白衣男子抬眼望去,迎麵而來的是一臉焦急的富察同心。

    “筠謹哥哥!”富察同心本是擰緊的眉頭稍稍舒緩下來。

    “心……”魏筠謹微微揚起唇角,一句‘心兒’還未喚出口,卻在目光掃到她身後那位器宇軒昂的男子時,合上了雙唇。

    待富察同心走近,離他僅有幾步時,他拱手俯身,不疾不徐地開口道,“草民魏筠謹拜見四爺、四福晉!”

    麵對他的謙和有禮,富察同心倏地一愣,本欲前行的腳步也就此停了下來。

    追上富察同心的弘曆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僅是那張俊逸非凡的容貌,便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無論是在嘴上還是在心底,弘曆是決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了,隻這個眉目如畫的男子和富察同心是舊識。

    可對於一旁的雅琴而言,這二人都生得俊朗,雖然容貌上是平分秋色,但在弘曆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和魏筠謹的溫潤如玉之間,她還是欣賞弘曆多一些。更何況她看得出,這位四爺把格格捧在手心裏當寶,她沒有理由不對四爺的好感多多一些……

    “筠謹哥哥。”富察同心低下頭,有些失落說道,“你不必對我行禮的。”

    “禮數不可廢!心兒莫要為此煩惱。”魏筠謹唇角微勾,徑直走近富察同心的身邊溫潤開口,“無論你身居何位,你依然是我最疼愛的心兒…妹妹。”

    “真的?”富察同心興奮地揚起小臉,對上他暖如冬陽的眼眸,無盡喜悅瞬間衝散了心底的失落。

    魏筠謹眉眼溫柔地瞧著她,微微點頭,心卻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他離開不過數月,他的青梅竹馬卻成了別人的妻子。

    然而,魏筠謹的話卻一字一頓落在弘曆的耳朵裏,尤其‘心兒…妹妹’間的停頓,更讓他耿耿於懷。他聽出話中的深意,更感受到了魏筠謹眸底深深的情意。

    有的男人,為了天下,他的心可以海納百川,可為了他的女人,他的心卻裝不下半粒塵埃。

    可富察同心心中坦蕩,對魏筠謹更是有著兄長的敬意,自是沒有留意到臉色微變的弘曆。

    “阿瑪怎麽樣了?”富察同心神色焦慮地朝房門望去。

    “安太醫正在裏麵為伯父施針,我們還是

    先不要進去打擾。”

    “阿瑪突然病了,我焦心難耐,還好筠謹哥哥你帶迴了天山雪蓮,你又是怎麽知曉阿瑪病了?”富察同心頓住欲進屋的腳步,一臉好奇地看向他。

    “本來我也是打算晚幾日迴京的,可昨日收到家父的飛鴿傳書,知曉伯父病重,我便日夜兼程地趕迴來了。今日剛到城門,阿瑪又說伯父的病需要天山雪蓮,恰好此次出門遊曆,途徑一冰寒之地,偶然得到一株雪蓮,我便連忙趕過來了。”魏筠謹緩緩說道。

    富察同心瞧著他烏青的眼眶,才察覺出了他的倦意,鼻頭隻感到有些酸澀,低聲問道,“筠謹哥哥,你一定很累了吧?”

    魏筠謹搖了搖頭,溫聲道,“為了伯父的身子,我不累。”

    聽了這話,弘曆的內心瞬間崩潰,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昨夜抱了富察同宇一夜,守了李榮保一夜,陪了她一夜,她卻沒有問過自己一句‘累嗎?’。而隻是和眼前這個男人說了幾句,便心疼起他來,到底誰才是她的丈夫。

    幾步上前,弘曆伸手摟向富察同心的腰際,甚至臉上連偽裝的笑容也沒有分毫,冷冷地說道,“多謝魏公子為我福晉的阿瑪費心了,改日我定會重重酬謝。”

    重重酬謝?富察同心一聽到這四個字瞬間拉下了小臉,筠謹的父親與阿瑪是世交,怎麽可以用銀子來侮辱他們間的情誼。氣急之下,她有些難耐地扭動著腰肢,然弘曆卻沒有絲毫放手的念頭。

    二人間的微小動作悉數落在魏筠謹的眼裏,雖然心被揪得生疼,但他依然麵不改色地衝弘曆彬彬有禮地迴道,“多謝四爺!但家父與伯父乃世交,而從小伯父更是視草民如親子,兒子替阿瑪尋藥乃是天經地義,萬萬不敢接受四爺的酬謝。”

    果然是巧舌如簧,還自稱是李榮保的兒子,弘曆的唇角狠實一抽,這反駁的話語還未說出口,富察同心竟在眾人麵前對他怒目相向,“筠謹哥哥所言有理,不必四爺為此費心。”

    富察同心也不想對他這般冷漠,可這男人今日也不知怎麽了,一開口說話怎麽這般帶刺呢?

    弘曆麵色一沉,倏地收緊了纖腰上的手,直接當著眾人的麵將她圈進了懷裏。這麽多雙眼睛瞧著,富察同心瞬間便鬧了個大紅臉。真的是夠了,他究竟又發什麽瘋了!

    弘曆的唇瓣卻忽地貼近她的耳畔,耳邊漸漸傳來弘曆微弱的聲音,“是不是我太寵你了?最近膽兒肥了,竟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在你相公麵前袒護別的男人

    。”

    她倏地握緊拳頭,很想大聲對他說筠謹哥哥不是別的男人,可終究還是忍了下來,隻拿冷眼瞧他。

    瞧著二人這般親密的舉動,魏筠謹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雖然知曉二人已經成婚,但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痛。

    正當二人僵持不下,房門忽然打開了,安遠寧麵露疲色地從屋裏走出來。弘曆倏地鬆開富察同心腰際的手,出聲問道,“李大人如何了?”

    “迴四爺,服了天山雪蓮李大人的氣息穩定了,身子也好了大半,不出半日應該就會醒來了。”安遠寧的眉宇間皆是喜悅之色。

    “多謝安太醫!”富察同心欣喜若狂地道了謝,急忙向魏筠謹說道,“筠謹哥哥,我們快進去看看阿瑪吧!”

    “好!”魏筠謹也不顧某人再次暗沉的臉色,跟著富察同心徑直踏入了房間。

    雅琴聽到老爺病有起色,也急忙跟著進了屋子。

    “四爺,您不進去看看嗎?”安遠寧見弘曆頓在原地,沒有挪步的念頭,便有些詫異地問道。

    弘曆微微斂了心神,眸底閃過一抹輕不可見的失落,淡淡道,“李大人沒事了便好。”

    “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安遠寧躬身一拜。

    “有勞安太醫了,安太醫慢走。”

    弘曆衝陸九英使了個眼色,陸九英趕緊上前將安遠寧送了出去。

    “四爺!”

    弘曆神色黯然地望了一眼房門,剛欲轉身離去,耳邊忽然傳來歡快的聲音。抬眼望去,隻見富察同宇一臉欣喜地朝自己走來。

    方才聽府裏的下人講,他被四爺抱著睡了一夜,富察同宇現在對這個姐夫真的是喜歡得不得了,從小到大,他多想阿瑪可以抱抱他,然而阿瑪卻從未抱過他。他在姐姐那裏找到母親的慈愛,如今在四爺這裏也找到父親的關懷。

    “同宇?”弘曆微微勾了勾唇角,溫聲問道,“睡醒了?”

    “嗯。”富察同宇點了點小腦袋,掃了一眼四周,又出聲問道,“姐姐在屋裏嗎?”

    弘曆的臉色倏地暗下來,點頭道,“你阿瑪身子好多了,你姐姐正在裏麵照顧他。對了……那個什麽魏筠謹也在裏麵。”

    富察同宇聽說阿瑪的身子好了許多,小臉露出了笑意,可一聽到魏筠謹的名字時,他卻不經意間捕捉到弘曆眼裏的失落,他急忙上前拉著弘曆的手,小聲說道,“我還是更喜歡四爺你

    的,我們一起進去看阿瑪吧。”

    雖是一個孩童的話,卻讓弘曆的心情瞬間舒暢了不少,他的女人在裏麵,自己又豈有不進去的道理。弘曆拉著富察同宇的手,抬腳進了屋內。

    “姐姐!”富察同宇一進屋便輕聲喚道。

    坐在床邊的富察同心微微轉頭,目光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小手放在大手裏的舉動上。這才一夜的時間,弟弟便和他結為一派,她心裏不由生出一些醋意。

    讓人震驚的還有一旁的魏筠謹,記得半年前,他主動拉富察同宇的手,當時富察同宇還一本正經地拒絕他,說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才不要和別人拉拉扯扯。沒想到對四爺,卻是這般親切。

    弘曆似乎心情大好的樣子,直接拉著富察同宇坐到了富察同心的身邊,不用開口說話,他也瞧出這二人此刻定是嫉妒他得緊。

    一時間,房裏變得異常安靜,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著李榮保可以平安蘇醒,奈何過了半日又過了半日,直到黃昏,李榮保依舊沒有醒來。

    本是放下的心,又漸漸懸在了半空。弘曆又讓陸九英請來安遠寧,安遠寧細細診治後,百思不得其解地朝眾人道,“李大人的氣息也順暢了,身子也不虛弱了,應該是很快蘇醒才對,可是微臣探著大人的脈息卻是很虛弱的樣子,微臣認為極有可能是大人不願醒來。”

    不願醒來?阿瑪為何不願醒來?富察同心一臉疑惑地望著李榮保略顯蒼白的側臉。莫非……

    富察同心沉思了片刻,直接傾身附在李榮保的耳畔,輕聲道,“素素還有好多話讓我帶給他的李郞,阿瑪您就不想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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