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還有好多話讓我帶給他的李郞,阿瑪您就不想聽聽嗎?”

    夜色漸濃,房裏的人皆被惆悵的情緒所煩擾,一時間屋裏靜悄悄一片。

    為了不節外生枝,富察同心的聲音更是細若蠅蚊,然,李榮保緊閉的眼眸卻突然為之輕顫。

    “格格,老爺的手動了!”

    緊接著屋裏響起雅琴欣喜若狂的聲音,富察同心低頭瞅向李榮保的手,擰緊的秀眉也漸漸舒展開來。

    安遠寧聞聲後,急忙上前撫上李榮保的手腕,脈搏強勁有力,不待他欣喜地開口說話,李榮保已緩緩睜開了雙眼。

    “阿瑪!”

    富察同心的眸底蓄滿驚喜的淚水,微微哽咽地喚道。

    “阿瑪!”富察同宇揚起了歡喜的小臉,一個勁兒地往李榮保身邊蹭去。

    “心兒。”李榮保瞧著眼眶紅潤的女兒,心底漸漸浮出絲絲愧意。

    “恭喜四爺,四福晉,李大人總算是醒來了。”安遠寧退後幾步,露出喜悅的笑臉。

    “安太醫辛苦了。”弘曆溫聲開口,隱約間卻收到李榮保厭惡的目光,他差點忘了李榮保至今還在誤會自己呢,在心底暗自歎了口氣,對安遠寧道,“李大人需要休息,我送送安太醫吧。”

    “微臣不敢。”安遠寧一聽,急忙恭聲迴絕。

    “安太醫不必拘禮,到了宮外,這些禮數都免了,咱們走吧。”弘曆淡淡笑了笑,他何嚐不想此刻能陪在同心的身邊,可是李榮保現在最不想見的便是他吧。

    “多謝四爺。”安遠寧也不是拘謹之人,道了聲謝,便隨弘曆朝屋門走去。

    “筠謹迴來了?”

    “伯父,您終於醒了,心兒也不必再為您擔憂了。”

    行至房門的弘曆聞聲後倏地頓住了腳步,僅是一瞬,又急忙邁出了房門,看來他得盡早解除和李榮保間的誤會了。

    身後,富察同心瞧著弘曆落寞離去的背影,心卻被揪得生疼,她也想早日解開他和阿瑪的誤會,可如今迫在眉睫的是阿瑪的心結,一想及此,她也頓住欲向弘曆邁去的步伐。

    ……

    “心兒,阿瑪有話想對你說。”李榮保掃了一眼眾人,充滿希冀的目光最終落在富察同心的臉上。

    雅琴立馬走到魏筠謹身旁,溫聲道,“筠謹少爺也累了,讓奴婢帶您去客房歇息吧。”

    “有勞雅琴你了。”魏筠謹點了點頭,急忙躬身對李榮保說道,“那伯父好生修養,筠謹便先行告退了。”

    李榮保微微點頭,目光又望向一旁的富察同宇,“你也迴屋去。”

    富察同宇撇了撇小嘴,他也好想陪著姐姐,奈何在阿瑪那張威嚴的麵容之下,他卻吐出半個字來。

    富察同心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腦袋,輕言細語地說道,“同宇,快出去找四爺,記得帶他迴屋歇息。”

    “好!”一聽說找四爺,富察同宇心裏小小的失落忽地煙消雲散,跑出房門的步子比先行幾步的魏筠謹還要快。

    李榮保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看來他的小兒子也被這個四阿哥收買了。

    眾人離去後,李榮保心急難耐,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心兒,方才我在昏迷的時候好像聽見你說有話要對我講。”

    富察同心點了點頭,一臉平靜道,“是素素有話要帶給她的李郞。”

    “素素……素素……”李榮保的眼眶忽然泛起霧氣,慌忙地想要坐起身子,奈何身子卻如同散了架一般,軟弱無力,若非富察同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恐怕又得重重地跌向床榻。

    富察同心替他在背後塞了兩個枕頭,剛讓他靠好,他又忍不住急聲問道,“素素她……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阿瑪昏迷了兩日兩夜,水米未盡,隻要阿瑪乖乖吃飯,我就把素素的話都告訴您。”富察同心一邊替他蓋好被子,一邊平聲近氣地說道。她也真是心疼阿瑪的身子,才故意這般刁難他。

    “好!好!我吃飯,我現在便讓雅琴去做,你先告訴我吧。”李榮保忽然變得向聽話的孩子那般乖巧,連聲應道。

    富察同心也不為難他,端起床頭還有些溫熱的米粥,喂了他幾口後,才輕聲說道,“素素讓我告訴李郞,說她先走一步,請李郞珍重勿念。奈何橋上她也不喝孟婆湯,隻願生生世世都可以記得李郞的模樣。”

    一勺粥送到李榮保的嘴邊,可他的唇角卻沒有像方才那樣張開了。富察同心知曉他心裏難過,想著他喝了一點粥也算墊了墊肚子,也沒有再強迫他,遂放下碗,一臉平靜地望著他。

    見阿瑪仿佛入定了一般,良久之後,富察同心才淡淡開口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知曉你們之間的往事。”

    “心兒,我……”李榮保隻覺如鯁在喉,哽咽出聲卻欲言又止。

    “因為額娘當年犯的錯,

    所以阿瑪恨額娘,阿瑪為了報複額娘,所以娶了一個又一個姨娘。”富察同心緩緩道出心裏多年的疑問,晶瑩的眸底卻是平若秋波,“阿瑪對府中所有的孩子都冷冷淡淡,卻唯獨對我疼愛至極,並非我生來乖巧,而是在八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救了年妃娘娘。”

    “心兒,對不起……你怪阿瑪嗎?”李榮保的眸底浮現出一抹愧意,這麽多年他對女兒的疼愛的確是因為她救了年妃的緣故。

    富察同心搖了搖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釋然的笑,“當年的事本就是額娘的錯,我又豈會怪你。隻是阿瑪……時至今日,您可還恨額娘?可還怨額娘?”

    “我早就不恨她了,若說怨怕也說不上,隻是……隻是要讓我的心徹底原諒她,我又怎麽對得住素素。”李榮保深深歎了口氣,聲音又愈發地哽咽起來。

    “這樣便足夠了。”富察同心伸手握住他布滿細紋的大手,溫聲細語地勸道,“阿瑪,素素已經走了,可在這個世上您除了素素,還有我和同宇啊。您對同宇雖然冷淡嚴厲了些,但我知道在您的心底也是疼愛他的。所以為了我們,您可不可以好好地活著?”

    “心兒,是……阿瑪讓你擔憂了。”李榮保撫上她的鬢角,濕潤的眼眶溢出一滴淚來。是他太自私,到了垂暮之年還一心記掛著兒女私情,連自己的至親骨肉也不管不顧,他真的不是一個好阿瑪。

    富察同心扶他躺平身子,輕聲道,“阿瑪睡吧,明日醒來一切都可以好起來,我隻給您一夜緬懷素素,從今往後,您都要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活著。”

    “嗯。”李榮保慢慢闔上眼眸,從今往後,他為了孩子要好好地活著。

    終為阿瑪打開了心結,富察同心的心底也舒暢了不少,擔憂阿瑪半夜舊疾複發,她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

    翌日清晨,許是一夜不得安眠,弘曆起了個大早,便徑直來到李榮保的臥房外。昨夜她一直守著李榮保,也不知她的小腹有沒有疼痛難耐?

    他是阿哥,也是富察同心的丈夫,有一千個理由可以直接進去,可一想到李榮保的冷臉,他抬起的腳步又猶豫不決地放了下來。

    趕早的又何止他一人,正當弘曆左等右等猶豫要不要進屋時,身後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

    “四爺?”

    弘曆一臉冷淡地轉過身子,也不吭聲,隻是掀起眼簾地朝魏筠謹點頭。

    “既然來了,您

    為何不進去?”魏筠謹在他身後站了也有片刻,故一臉詫異地問道。

    對於不曉其中緣由的魏筠謹而言,此話絕對一句無心的問候。可聽在弘曆的耳朵裏卻成了嘲笑,他並非小肚雞腸之人,可一想到昨日李榮保和富察同心對魏筠謹溫和的態度,他的麵色忽地沉了下來。

    “李大人還在休息,我不便進去叨擾。”真實意思是我不進去,你也別進去。

    魏筠謹瞧著大亮的天色,眸底閃過一絲疑慮,卻還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見他頓在原地,沒有絲毫要離去的念頭,想必他是要和自己一起等在門外了,弘曆剛欲出聲,房門忽然開了。

    帶著一臉倦意的富察同心緩緩從屋內出來,眼前忽然出現這兩個人也著實被嚇了一跳。

    她揉了揉稀鬆的眼皮,輕聲問道,“你們怎麽在門外呀?”

    “伯父身子還好嗎?”

    “你的身子還好嗎?”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

    富察同心一想到自己的葵水,秀顏上倏地泛起一絲潮紅,這人怎麽可以當著筠謹哥哥的麵問自己的身子呢?

    她在心裏腹誹了一通,便朝魏筠謹微微笑道,“阿瑪已經好多了,方才醒來喝了一些雞湯,又歇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魏筠謹低低地沉吟了幾句,目光卻似有似無地掃向她的周身,她的身子怎麽了?為何四阿哥會突然問她的身子?

    “我們先迴屋吧。”弘曆在這裏多待一刻都是煎熬,趕忙摟上富察同心的腰肢,淡淡地說道。

    被弘曆拽著身子離去的瞬間,富察同心本想再和魏筠謹寒暄幾句,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暼到了他的白衣袖子。

    星星點點的紅忽地射入她的眼,猛地掙開弘曆的束縛,快步行至魏筠謹的身邊,一手撈過他的手臂,“筠謹哥哥,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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