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禦問完,跪在地上的眾侍衛麵麵相覷,有人出聲道:“我們根本不知道姑娘何出此言!”


    “世子命我們保護你,可沒讓我們受你任意侮辱!”


    義憤填膺之狀,完全是不甘蒙冤的正直模樣。


    蕭禦道:“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奸,也有忠,隻是我現在也無法分辨,隻能先一起綁了,對不住各位了。此處離京城還有將近十天的路程,我可不放心身邊潛伏著圖謀不軌的奸人,今天我是一定要辨個清楚的。若是忠心於王府的侍衛,我一定不會隨意冤屈了好人。”


    車夫在一旁聽著,不禁微微搖頭。


    鳳大姑娘雖然鎮靜非比尋常,到底是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她越是這樣說,這些人豈不是越發有恃無恐,要審出什麽來就更難了。


    不過本來也沒指望她審個明堂出來。


    等世子那邊對付了大部分叛徒,這二十個人裏麵埋藏的釘子迴京再想法掘出來不遲。


    要是世子是那種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性子,那事情就更容易了。可惜世子不是那種人。


    蕭禦話音一落,果然那些侍衛紛紛不服氣地道:“我們本就是冤枉的!我們是元王府的侍衛,你又算是元王府的什麽人,有什麽資格隨意發落王府的人!”


    不滿之聲沸沸揚揚,有些侍衛激動地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不願再跪他這個沒名沒份的“鳳大姑娘”,卻被一直侯在一旁的灰衣護衛一個一個鎮壓下去。


    蕭禦摸了摸下巴,他的確不是元王府的什麽人,此舉實屬多管閑事。不過他選擇性地忽略了這個問題。


    百靈按著蕭禦的吩咐抱著他的藥箱跑到他身邊,似乎被麵前的場麵嚇住了,站在蕭禦身後一動不動,渾身僵直。


    蕭禦將手舉起來向她一攤:“手術刀。”


    百靈這才迴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從醫箱裏掏出手術刀擱在蕭禦的手上。


    蕭禦捏著那枚小小的刀具,慢慢走到跪在他身前的那兩名侍衛身旁。


    車夫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難道鳳大姑娘想要用刑?前麵說得那樣仁慈,轉眼就拿了兇器出來,不隻車夫興起一絲興趣,連眾侍衛也是一怔,互相看了看,不過很快又露出不屑一顧的鄙夷神情來。


    要成為王府的侍衛,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百裏挑一的人才,不隻功夫了得,對於刑訊逼供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


    這鳳大姑娘拿出一把刀來便自以為悍勇睿智,以為嚇唬得了誰呢?


    蕭禦將這些人的神情盡收眼底,也不以為意,隻是笑了笑道:“諸位大哥可能有所不知,我是一名大夫,外科大夫。外科大夫的工作,就是用這把手術刀,在人的身體上切切割割,再用針線縫縫補補,這樣,很多受了很嚴重的外傷的人都可以妥善救治,不用像以前那樣,得看天意允不允他活命。”


    蕭禦一席話,卻讓眾人難解其意。


    不是要審訊麽,怎麽講起治傷救人的事情來了?


    蕭禦撩起腳邊跪著的一名侍衛的頭發,慢慢地剔下一縷來,接著一刀又一刀,越來越多黑色的發絲落在雪地上,顯得猶為醒目。


    “外科當中有一種手術,叫做開顱手術。”蕭禦一邊專心地剔著頭發一邊道,“開顱手術,顧名思義,就是打開人的腦殼。大家都知道,腦是髓之海,是元神之府,你的一言一行,喜怒哀樂,都在腦的控製之下。所以,一個人有沒有說謊,從腦海當中,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耍什麽花招都沒有用的。”


    蕭禦將手術刀遞給百靈,又伸手道:“錐子和榔頭。”


    百靈手腳麻利地把工具遞上。蕭禦示意兩名灰衣護衛過來固定著那名侍衛的頭,舉起手中的工具,尖銳的錐子頭對準了那侍衛的頭頂。


    那名侍衛早已開始怵怵發抖,卻仍舊倔強地不肯出聲。


    蕭禦看向麵前眾人,如同站在大學教室的講台上,耐心細致地講解道:“人的顱骨是十分堅硬的,我們這裏要用到一隻錐子和一隻榔頭。首先,用刀將皮膚切開,然後用錐子和榔頭在顱骨上鑽一個孔出來,裏麵還有一層硬腦膜,用刀將硬腦膜切開,就可以看到你的元神之府了。”


    “我知道你們會說謊騙我。”蕭禦抬頭將眾人一一看去,“所以我不相信你們的話,我隻相信我所看到的。大家放心,我的手法很好,連血都不會流太多。如果是忠心之人,我看過之後保證給你一層一層縫迴去,縫得天衣無縫。如果是叛徒——”蕭禦頓了頓,哼哼地冷笑了一聲,直令人不寒而栗。


    話說到這裏,哪還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這樣詭異殘忍的審訊方式,簡直聞所未聞!


    這哪裏是什麽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連最冷血的殺手也沒他這麽喪心病狂!喪心病狂都不足以形容!


    一眾侍衛無不愀然變色,半是懷疑半是恐懼地互相張望。


    蕭禦悄悄搓了搓快要凍僵的手,指著身邊的那名侍衛:“就從這位仁兄開始吧!”


    他站在那名侍衛身後,舉起了手中的工具——


    眾人隻見那喪心病狂的鳳大姑娘拿起一隻刀在那侍衛的頭頂劃了幾下,又小心地剝開了什麽,接著便用那隻錐子和榔頭頂在那侍衛的頭上,當當當地敲了起來。那種詭異的聲音在這濃霧遮天的雪夜當中聽得人忍不住牙齒發酸。


    那名侍衛終於忍受不住地高聲叫喊起來,淒厲的聲音鑽進每一個人的耳中,唬得眾人手腳發軟,有些人已經忍受不住地抱著頭縮了起來。


    車夫也皺起眉頭,站直了身體,朝向蕭禦的手下望去,霧氣彌漫下隻能看到他動作十分井井有條,似乎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被他隨手扔到一邊……


    車夫知道這鳳大姑娘是個醫術精湛的大夫,他也不知道那種看神海辨忠奸的法子是真是假,但看她的手法,的確是煞有介事。如果真的任她胡來,那些忠心於世子的侍衛也要在腦袋頂上開個洞,豈不是也廢了?!世子爺如果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大發雷霆。


    不等車夫想好要不要阻止,那邊蕭禦已經大功告成了似的停下了手,那侍衛的喊叫聲也嘎然而止,四周又一次陷入寂靜。


    隻有那“鳳大姑娘”沉沉的聲音混著陰冷的寒風飄蕩在空中。


    “我問你問題,你要老實迴答我。”蕭禦道,“你到底有沒有背叛世子?”


    侍衛被兩名灰衣護衛押著,瑟瑟發抖了半晌,剛想開口,卻聽蕭禦道:“你想騙我,我看著你的神海呢,你可要仔細了。”


    侍衛抖得更加厲害了,半晌才終於出聲道:“我說……我什麽都說,放過我吧。我背叛了世子,我的確背叛了世子。給……給我一個痛快吧……好冷啊,頭好冷啊……”


    最後那幾個字氣若遊絲一般鬼氣森森,讓人不由得聯想到他腦袋上開了個孔,就暴露在這寒風當中,能不冷嗎……


    眾人都不由得從心底打了個寒顫。


    蕭禦忍不住想笑,這位仁兄還會給自己加戲呢。他暗中拍了拍那侍衛的肩膀以示鼓勵。


    他當然不會看什麽神海,麵前這兩人都是讓車夫找給他的托。看樣子氣氛營造得不錯,應該可以審個結果出來。


    “既然是叛徒,這洞就留著吧,省得世子來了分辨不清。”蕭禦拍了拍侍衛的腦袋,聽他十分動情地嚎啕一聲,把他都嚇得一抖。


    也是影帝啊這位大哥……


    蕭禦直起身子,又拿起手術刀,“把下一個帶上來。”


    胡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麵色灰敗,再無先前的洋洋得意。


    他帶來的手下已被盡數殲滅了,除了被派去對付那鳳大姑娘的幾個人,其他的,一個不落,全死在了他的麵前。


    一敗塗地,真是一敗塗地。


    謝景修緩步走到他麵前,胡謹眼睛看著那黑底銀紋蟠龍的皮靴,麵上露出一絲苦笑。


    “世子贏了,我還是小看了世子了。”


    他借著謝複的名義跟隨謝景修,知道謝景修機敏聰明,他甚至小題大做地點了將近百名武功高強的侍衛參與這一次行動,隻針對謝景修一人。原本以為萬無一失,最後竟如此輕易便被擊潰。


    他以為他是獵人,原來謝景修這一路上都在耍著他玩,他甚至故意等到這個機會,等他主動暴露出來,將他的人一網打盡。


    他的那位主子,這次真的損失慘重。


    謝景修隻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便朝馬車走去。


    胡謹被他如此輕視甚至輕蔑的態度激得心頭火起。他一直是元王爺謝複的左右手,謝景修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以前謝景修甚至要喚他一聲胡叔。可是這個時候,謝景修那副不鹹不淡的態度,仿佛他當一個敵人和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胡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世子爺,你莫不是以為一擊得手,便可高枕無憂了?”胡謹麵上扯出一絲扭曲的笑容,“可惜啊可惜,還有幾個釘子隻怕世子爺是難以拔除了。世子爺向來護短,想來不會為了那麽幾個隨時可以奪你性命的叛徒,就將自己那些忠奸難辨的好下屬一網打盡吧?!”他說著猖狂地哈哈大笑起來,“我等終於主子,便是隻有一個人留下,也定會盡力完全主子的任務,必要取你項上人頭!”


    “快把他押下去,堵上他的嘴不準再說話!”老九見元老王爺麵色鐵青,忙出聲喝道。


    胡謹馬上被綁了下去,一路上還在叫囂不停。謝景修卻充耳不聞,麵色不變地踏上馬車。


    元老王爺也上了馬車,有些擔憂地道:“景修,胡謹說的可是真的?還有沒除掉的叛徒?”


    謝景修並不隱瞞,輕輕點了點頭。


    元老王爺急道:“那你準備怎麽辦?”


    “不怎麽辦。”謝景修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不過是幾個成不了氣侯的小蟲子,祖父不必放在心上。”


    元老王爺看他這樣,心裏不由得又急又憂。那胡謹叫囂得如此張狂,便是有萬一的可能,他也不願意謝景修身處險地。


    本該是忠心保護主人的王府侍衛,裏麵卻有那麽多隱在暗處的釘子,他們在暗中窺伺一切機會,稍有破綻就露出鋒芒。


    元老王爺如何能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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