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謹帶來的手下幾乎被一網打盡,一直隱在暗處保護謝景修的灰衣護衛自然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直接代替了原來的侍衛之職,很快整裝列隊完畢。


    二九和老七帶走的人業已歸隊。胡謹為保證一擊得手,將隊伍中凡是未背叛謝景修的侍衛全部遣走,但也不能保證二九和老七帶走的人當中沒有叛徒。


    謝景修沒管這一樁,隻是向著一名灰衣護衛命令道:“傳信給趙十八,讓他報告方位。”


    趙十八就是派給蕭禦的車夫,他自然不是什麽車夫,而是謝景修私衛當中的一員猛將。


    灰衣護衛應了一聲,拿出一隻竹哨放在嘴邊,吹出幾聲長短不一的鷹嘯一樣的哨聲。


    不多時,濃霧當中同樣傳來幾聲尖銳的唿哨,如同唿喝一般。


    那哨聲的含義代表脫困,平安。


    謝景修放下車簾:“啟程吧,去接應趙十八。”


    謝景修一行人等來到蕭禦等人所在之處時,隻見蕭禦正拿著刀在一名侍衛的頭上比劃著什麽。


    “頭冷不冷啊。”謝景修隻見那巧笑倩兮的鳳大姑娘笑盈盈地問道,“來,迴答一下我的問題,有沒有背叛世子呢?想好再說啊。”


    那侍衛忙不迭地連連道:“我是,我背叛了世子!我背叛了世子!”說著便幾乎快要哭出來,“我早就說了不用動刀,我一定老實迴答!現在姑娘相信了吧——”


    蕭禦點了點頭:“不錯,挺誠實的。押到叛徒那一列去。”


    “等等,姑娘不縫合嗎?!那些人都縫合了啊!”


    蕭禦拍了他的腦袋一下,侍衛嚇得渾身僵硬,直直地挺著脖子,腦袋一動不動,生怕一動就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似的。


    “你還會討價還價了。”蕭禦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誰讓你背叛世子的?忠臣有忠臣的待遇,奸臣有奸臣的待遇,你就是個大奸臣。還想縫合?先吹會兒冷風涼涼腦袋吧。”


    被歸為忠臣一列的眾侍衛此時都席地坐在左側,每人身後還跟著一個灰衣衛,美其名曰看護傷口免得崩線。侍衛們聽了他的話,一個個都把持不住憤憤不平的神色。忠臣又怎麽樣,忠臣不還是被你毫不留情地開了個洞麽?此人簡直喪心病狂!


    蕭禦正要喊下一個,便見那位衣著低調奢華的世子爺攏著身上的大氅款款向他走來。


    “謝世子。”蕭禦見他平安無事,終於鬆了一口氣。


    謝景修走到他身邊,看了看被他分成兩列的侍衛,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在做什麽。”


    蕭禦朝周圍看了看,拉著謝景修的手臂走到一邊,湊近過去低聲道:“我知道你帶來的這些侍衛忠奸難辨,所以我想辦法審了一審。”


    蕭禦幾乎貼著謝景修的身體,所以明顯感受到謝景修似乎身上一僵。


    蕭禦看了他一眼:“怎麽了,你不會嫌我多事吧?”難不成這位控製*極其強烈的大少爺嫌他打亂了他的計劃?這也不是不可能,強迫症的世界凡人不懂。


    謝景修垂下眼睫,輕輕搖了搖頭:“怎麽會,鳳大姑娘幫了在下大忙了。”隻是——


    為何那些侍衛無論忠奸,雖然身上仍舊齊整,卻個個都是披頭散發的?


    謝景修朝那兩列人看了過去,蕭禦似乎知道他的疑惑,輕笑了一聲,仍舊低聲地將自己的手段大概講了一下。


    “所以,你真的在那些人的頭頂上——開了個洞?”謝景修麵色似乎有些微妙。


    蕭禦拉著謝景修又走遠了一些,低聲道:“怎麽可能,開顱哪是隨便開的。我隻是剪了些頭發,又拔了幾撮,在他們頭頂抹了些烈酒而已……”


    烈酒抹在頭皮上,冷風一次,可不是涼涼的麽。頂多造成頭發幹枯毛燥吧……


    謝景修一頓,片刻後笑了笑:“鳳大姑娘真是冰雪聰明。”而且十分美麗,優雅,與眾不同……


    蕭禦:“……世子過獎了。”


    不遠處的兩輛馬車裏,元老王爺和方氏同時從車窗處看到了他們二人站在離眾人遠遠的地方嘰嘰咕咕地說著悄悄話。不同的是,元老王爺老懷欣慰,方氏卻是又驚又恐,心中的淒涼荒唐之感簡直無法言說。


    “鳳大姑娘挺大膽的嘛。”二九湊近老七道,“一直抓著我們世子的手不放,嘖嘖,這個世界上敢這樣抓著世子的手的人,除了老王爺,她是第一個!”


    這要是在京城裏,她這般行徑早該被一幫忌妒成狂的女人以有傷風化之名踩到泥地裏去了。也就是現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占他們世子的便宜,吃他們世子的熱豆腐。


    隻見二人嘰咕了半晌,又結伴走了迴來。


    謝景修向二九道:“將你和老七帶走的人交給鳳大姑娘發落。”


    二九一怔,謝景修已經走到蕭禦身邊去了。出於謝世子一慣以來的良好教養,他隻在蕭禦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站定了。


    因為有了謝景修的坐鎮,剩下幾十個人,不過一個時辰就審訓完了。


    等到最後眾侍衛知道自己竟然被騙了的時候,蕭禦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出現在他們麵前。


    反正他是大家閨秀,生人勿近才對。


    謝景修命令就近安營紮寨,一眾人等在此安暫且安歇。


    蕭禦沒有過問那些背叛者的下場,他既沒有立場過問,也有些掩耳盜鈴地不想知道。


    畢竟幾個小時前,那些人都是在他手下活生生的溫暖的生命。他兩世行醫,隻會救人,不會殺人。他將那些人的偽裝揭發,其實也是間接的兇手。


    然而那些人不但是叛徒,還想對謝景修痛下殺手,要留下他們才是荒唐。


    蕭禦在帳蓬下的小床上躺著,輾轉反側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謝景修的帳子裏,元老王爺舉著燭台湊近自己孫兒的俊臉,十分有興致地問道:“修兒,我問你,今天你跟鳳姑娘兩個人跑那麽遠說什麽了?”


    謝景修撇了他一眼,燭光照映下的臉龐顯出一層淡淡的光暈,昏黃的燭光襯得他神情都似乎柔和了許多。


    “公事。”謝景修唇裏吐出兩個字,便又閑閑地靠在軟枕上,微閉起雙目。


    元老王爺哪裏能夠滿足於這樣簡單的兩個字,繼續道:“公事也好私事也好,我看鳳姑娘對你可是親密信任得很。”


    “祖父慎言。”謝景修視線轉向元老王爺,眉頭微蹙道,“不要汙了人家的名聲。”


    “你這個臭小子,祖父還不是為你好!”元老王爺伸手拍了謝景修的肩膀一下,“祖父當年可是出了名的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怎麽你就一分也沒學到呢。”


    謝景修轉頭沒有理他。元老王爺追問道:“告訴祖父,你心裏對鳳姑娘又是什麽想法?”


    謝景修動也未動,隻是道:“與祖父無關。”


    元老王爺氣結:“與我無關?你叫我一聲祖父,怎麽就與我無關?世家婚姻更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本事再大你能自己去提親?還是指望你那糊塗老子仙女娘親會替你上鳳家提親?”


    謝景修似乎有些困擾地皺起眉頭,起身將元老王爺推了出去。


    “我要休息了,祖父也迴去睡吧。”


    元老王爺被推出了帳蓬,厚厚的簾子在他眼前利落地垂了下去,元老王爺怔了片刻,氣得跳腳.


    “不肖子!你這個不肖子!你就是這樣對待祖父的?!”腳一跺就要離開,想了想又貼到帳蓬簾子外麵道:“不要說祖父沒有提醒你,我看那鳳姑娘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估計也不會聽從長輩的意思讓她嫁誰就嫁誰。你要是不能得到她的好感,以後就算上門提親她也不會理你的。”說完便氣哼哼地離去了。


    謝世子帳蓬裏的燈火就這樣亮了大半夜,直到後半夜濃霧散去月上中天的時候,才終於吹熄了燭火,暗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蕭禦一覺醒來,在帳蓬裏穿衣梳洗完畢,正準備尋個地方解決一下生理需求的時候,剛出帳蓬門,就看到一個大毛領子出現在他眼前,幾乎嚇了他一眼。


    蕭禦定晴一看,原來是謝景修。


    謝景修一張俊臉上有些失去血色,眼睛下麵還有一層淡淡的黑影,因為皮膚如暖玉一般的光潔白皙,那淡淡的黑眼圈倒也不顯得難看。


    一看昨晚就沒睡好。


    蕭禦忙笑道:“謝世子,有事?”


    “……鳳大姑娘。”謝景修緩緩開口。


    蕭禦:“?”


    謝景修像平常一樣麵無表情,眉眼間淡淡的,看得蕭禦心裏有些忐忑起來。


    到底出了什麽事?難道昨天他審訓的那些人出了問題?他打亂了謝世子的計劃?他惹謝世子生氣了?


    半晌後謝景修道:“今日天氣不錯,不會再起濃霧了。”


    蕭禦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見謝景修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心裏終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那挺好的。”蕭禦笑道,“沒有霧的話,車馬也會走得快一些。”


    謝景修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


    “……”


    好尷尬啊……


    蕭禦笑了笑又道:“那應該很快就能到京城了吧。”


    謝景修又點了點頭,道:“是的。”


    蕭禦見他好像也沒有什麽正經事,向來波瀾不驚的臉總顯得分外深沉,大清早堵在他的帳蓬外麵卻又不說有什麽事,也不知道謝景修到底想做什麽。


    可是人有三急,他卻有些等不了了。


    隻當他是偶然路過他的帳蓬外麵吧……蕭禦向謝景修禮貌地笑了笑,繞過他準備往營地外麵走。


    誰想到謝景修腳步一轉跟了上來,十分紳士地落後小半步,不遠不近地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


    “鳳姑娘做什麽去?”謝景修道。


    ……人家要撒尿去啊大哥!


    蕭禦不怕直說,但是看著謝景修那張雖然雲淡風輕但頗有幾分無辜的俊臉,他有些不忍心陷他於尷尬境地。


    蕭禦站定腳步,轉身麵向謝景修,儀態萬千地露出一抹十分得體的笑容。


    謝景修一怔,視線微微地蕩了開去,沒有再盯著蕭禦的臉看。


    “謝世子,我正要去看看母親昨夜睡得好不好,也不知百靈那丫頭有沒有偷懶,有沒有好好服侍母親。”蕭禦微微歎了一口氣道。


    謝景修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你去吧。”


    蕭禦籲了一口氣,連忙去了方氏的帳篷,跟方氏說了兩句話,便忙到營地外麵找地方方便去了。


    蕭禦迴來的時候,幾個帳篷都已經收了起來,護衛也已經列隊完畢,幾輛馬車一字排開,已經在整裝待發了。


    京城,已經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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