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在烏雲滾滾的蒼幕下,舒開蓄久的緒結和著隆隆的雷鳴,在大風嗚嗚的驅迂下,瀝瀝淒淒,如泣如訴,鋪天蓋地的盡情渲泄。


    大雨過後,涼爽了許多,珍珠打開窗子,驚喜的指著天邊笑道,“主子快看,有彩虹。”


    阮琉璃下了床榻,看了一眼。


    一個弧形的、半透明的彩虹浮現在暗雲中間,淡褐色、黃色、微紅,若隱若現。


    彩虹會使得人心情爽朗,阮琉璃微微一笑,“好久沒見過彩虹了呢。”


    珍珠這時看了一眼忙碌的高山,說道,“高山你要不要看看彩虹。”


    高山這幾天忙著紮風箏,此刻連頭都不抬,“以前在梟雄山經常看得見,有什麽可稀奇的。”


    珍珠嫌棄的撅了撅嘴,白了他一眼,拿著空的茶壺就走了出去。


    阮琉璃倒是自得其樂,這幾天她的小日子過得舒坦,整日都呆在寢殿,有高山和珍珠、璿璣陪她說話,倒也不覺得無聊。


    這時候,璿璣從外麵拎著藥包驚慌的跑了進來,身上被雨水打濕了。


    阮琉璃瞧見了趕忙走了過來,“哎呦,等雨停了再迴來啊,這藥也不急,看看你,都濕了,快去擦擦。”


    璿璣卻滿臉的慌亂,看來是出了什麽事,顧不得自己身上的濕潤,臉色驚恐的說道,“主子,出事了!”


    阮琉璃瞧見璿璣這樣子,臉色一沉,“怎麽了?”


    璿璣唿唿地喘著粗氣,來不及歇口氣,急道,“主子,陛下下令,將丞相的人頭掛在城門口了。”


    !!


    阮琉璃瞬間就石化掉了,站在那裏呆滯了好半天,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你在說一遍。”


    璿璣這次說的全麵了一點,“奴婢聽城內的百姓說,陛下這次去祭拜先祖時,偏巧遇驚雷漫天,卻不見半點雨點,超度的佛家人說這是先祖所警示的不祥之兆,恐怕朝堂之上要亂事要出。所以這次陛下迴京,將丞相的人頭砍下,掛在城樓上,以警示蒼生,違抗朝廷謀反者,其後果皆是如此。”


    !!


    阮琉璃的心瞬間“咯噔”一下,他的父親本來都已入葬,如今皇帝居然挖出來砍下頭顱掛在城樓上。


    阮琉璃再也呆不住了,跨過門檻就往外跑。


    偏巧珍珠端著茶水迴來,看見阮琉璃如此驚慌,她也嚇了一跳,忙問道,“主子這是怎麽了?”


    璿璣來不及和珍珠解釋,跟在阮琉璃的身邊就往外跑,“主子,慢點,小心動了胎氣!”


    高山這時也跑了出來,珍珠立馬攔住,“到底出了什麽事?”


    高山也是著急,隻言道,“我也不太清楚,趕緊去追琉璃姐啊,我看這樣子是要出事!”


    珍珠立馬就站不住了,將茶盞放下,也匆匆追了出去。


    ……


    肇京街道上,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每隔幾步就有一名侍衛把守,攔住眾位百姓。


    再一抬眼,便看到城樓之上,掛著十幾個人頭。


    有男有女。


    那一個個頭顱,已成了幹屍,灰頭土臉,甚是駭人。


    有的孩子甚至被嚇哭,膽小的不敢再看第二眼,就連膽大的都直是不忍的搖頭。


    阮琉璃趕到的時候,她穿過擁擠的人群,不顧眾人排擠,走到了最前麵。


    當她看到城樓上那一排人頭的時候,她驚呆了。


    兩眼發直,臉色瞬間慘白,唿吸越來越快,越開越快。


    城樓上掛著的,有她的父親、母親、長兄、弟弟、姐姐、妹妹以及叔父姑母。


    人頭中,有一個年輕的姑娘,那是當初頂替阮琉璃的身份,假替丞相嫡女的人。


    阮琉璃瞬間就崩潰了,當初阮伯伯攔著她,她並未看到家人被屠殺的場景,可是如今,卻看到已成幹屍的親人,重新浮現在眼前,而且還被掛在城樓上示眾。


    “啊!!!”


    阮琉璃崩潰了,歇斯底裏的喊著。


    “那他們拿下來!拿下來!”,阮琉璃一邊喊著,一邊想要衝過去。


    在場侍衛一驚,以為有作亂者,當即阻攔,嗬斥道,“此乃當今聖上旨意,凡造亂者,格殺勿論!”


    阮琉璃哪裏顧得了那麽多,隻管往前衝,大聲的嘶吼著,“他們沒有叛亂,更沒有造反,我要去把他們拿下來!”


    侍衛見阮琉璃是個婦孺,眉頭一緊,“你活膩了是不是?趕緊滾!”


    這時候,高山衝了出來,趕忙攔在阮琉璃身前,對侍衛道,“誤會!這是一場誤會,我家小姐有些神誌不清,失心瘋發作了。”


    侍衛忙道,“那就把這瘋婆子帶走!別在這胡鬧!”


    高山連忙應下,他生怕阮琉璃出事,拉著她的胳膊就說道,“小姐,咱們迴去吧,該吃藥了。”


    語畢,高山還像阮琉璃使了使眼神,示意她不可再鬧下去。


    可是,阮琉璃已經甚至崩潰,已經失去了理智,大力的推開高山,吼道,“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你知道他們是我的什麽人嗎?你懂什麽?滾開!”


    阮琉璃真的是有些瘋了,甚至還是衝動的辱罵高山。


    這時候,珍珠和璿璣也趕到了。


    當珍珠看到城樓上那一顆顆人頭,也嚇傻了,她也終於知道阮琉璃為何會這麽衝動。


    阮琉璃絕望的看著至親的頭顱掛在城樓之上,歇斯底裏的嚷著,“讓我過去!讓我過去!”


    侍衛見阮琉璃不知收斂,當即就拿起武器要對阮琉璃動粗。


    這時候,被一個侍衛攔下,他說道,“我見過她,她是攝政王的側妃。”


    拿著武器的侍衛立馬就收手了。


    提起冥殊羽,他們還是不敢得罪的,更何況如今阮琉璃還懷著身孕。


    侍衛立馬就為難了,“娘娘,您身子金貴,來這地方做什麽,快迴去吧。”


    阮琉璃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失聲尖叫,“你們讓我進去!”


    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動懷著身孕的阮琉璃,耳語了幾句,便覺得去上報官者。


    擁堵的百姓此刻將目光全瞧向了阮琉璃,驚異且疑惑的看著。


    阮琉璃始終想衝進去,可是卻被數位侍衛攔著。


    璿璣此刻有些後悔將此事告訴阮琉璃,她著急的提醒著,“主子,小心動了胎氣啊,您這胎本來就不穩。”


    侍衛一聽這話,更不敢動粗了。


    阮琉璃卻吼道,“我還要什麽孩子?你看不到嗎?他們本來都入土為安了,皇帝為什麽還要這樣?為什麽!!”


    阮琉璃拚盡全力都要衝進去,卻無奈侍衛拿著長矛阻攔。


    阮琉璃死死的握著那些長矛,想把它們掰開,可是力度卻敵不過那些侍衛。


    那幾個侍衛實在沒有辦法,威脅了一句,“娘娘,您若再執意如此,可別怪屬下不客氣了。”


    “除非你殺了我,不然別想阻攔我!”,阮琉璃以死相逼。


    侍衛這下可真的沒有辦法了。


    場麵一度難以控製,侍衛將圍堵的百姓都驅散了。


    由此一來,阮琉璃的哭喊聲更明亮了。


    璿璣和珍珠一直扶著阮琉璃,生怕阮琉璃再摔倒傷到腹中胎兒,高山更是苦口婆心的勸阻著,可是都沒能攔下阮琉璃。


    再後來,冥殊羽帶著官員就來了。


    看來是官員知道阮琉璃懷了身孕不敢輕舉妄動,而叫著冥殊羽一塊來了。


    當冥殊羽看著此刻歇斯底裏叫嚷的阮琉璃,心中便燃起怒火,他是一個看重權勢地位的人,今日阮琉璃這一鬧,明日傳到朝堂上,那他冥殊羽顏麵何在。


    這還是其次,重點是阮琉璃已經壞了規矩,倘若因此涉罪,那必會牽連到冥殊羽。


    冥殊羽心裏有些憤怒,不免步伐加快,他本想上去嗬斥阻攔阮琉璃。


    可是當阮琉璃看到了她的時候,卻如一個弱者一般疾步走了過來,緊抓著他的衣袖,眼底帶著淚花,懇求著,“殿下,你讓他們放我進去,好不好?”


    就在這一刻,冥殊羽心中所有的憤怒,都被阮琉璃的眼神給融化了。


    他的胳膊感受著此刻阮琉璃緊握的力度,也因此感受到阮琉璃的迫切。


    冥殊羽沉了口氣,抬起頭,命道,“放她進去。”


    侍衛們都愣了,誰都沒想到冥殊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就連站在身後的官員都有些覺得不可思議,他上前提醒了一句,“殿下,這要是被陛下知道,會龍顏不悅的。”


    冥殊羽眉頭一緊,“本王說讓她進去!”


    錚錚堅定之音,終究使得官員不敢再說話,攔在阮琉璃身前的那些侍衛,也自動的讓開了。


    “謝謝。”,阮琉璃還不忘倉促的道了一句謝,轉身就衝到了城樓下。


    雨後的天空,仍有些烏雲彌漫,晴朗了數月的天氣,倒是很少見這樣的沒有太陽的日子。


    一陣涼風吹過,掛在城樓上的頭顱隨風搖擺。


    阮琉璃的心在顫抖,在滴血。


    時隔數月,她萬萬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來麵見她的家人。


    她的目光時時刻刻緊盯著自己父親的頭顱,那個當初將她視為掌上明珠的父親,容不得她受半點委屈的父親,此刻已成幹屍,懸掛於城樓之上。


    阮琉璃所有的意念瞬間瓦解,“撲通”跪地,麵目猙獰的哀嚎著。


    “啊!!”


    那種歇斯底裏充滿絕望又憤怒的聲音,讓人聽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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