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書房,昏暗的油燈,兩個人影應在紙窗上,冰冷嚴肅。

    書房外,除了尚德和李將軍,沒有人可以靠近。兩個人警惕地巡查著四周,防止有人來偷聽。

    “殤兒,你現在來,太冒險了!”藍隱低聲說著,聽的出來,他的聲音有些憤怒和擔心。

    藍殤不以為然,細細地啄了一口茶,說道:“皇兄,再不行動,就來不及了。”

    藍隱皺眉,“藍稷現已大局初定,你我現在無權無錢,你認為還有什麽可以讓你奪迴江山的嗎?”

    “有。”藍殤淡淡地說著,從長袖裏拿出了一個狹長的紅木盒子遞給藍隱。

    藍隱微怔,接過盒子,將它打開。

    一卷金黃的錦布靜靜地躺在裏麵,安然而華麗。藍隱將它拿出,仔細地打開,雙瞳頓時大睜,震驚地看向藍殤,“父皇的遺詔?!”

    藍殤點頭,“重兵把守禦乾宮的前一日,父皇交給我和紫兒的。”

    良久的沉默,藍隱一直在細細地看著手中的遺詔。

    沒錯,是父皇親筆下的遺詔,除了玉璽的璽印,還有傳國寶璽的璽印。這個的確是藍殤重新奪迴皇位的最有力的證據。

    “那麽,傳國寶璽呢?”藍隱繼續問道。他必須要確定一切事宜,才能開始下一步的計劃,這個畢竟關係到謀權篡位這一罪名,他們必須要把藍稷打壓得毫無翻身之力。

    “自然在我這裏,寶璽乃重要之物,我自然也不會隨時帶在身上,不過我已放在了絕對安全之地。”

    仔細地收好,放入紅木匣子裏交給藍殤。

    “那麽,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你可有計劃?”

    藍殤皺眉轉身,“紫兒,可還好……?”

    聽到提到了南宮紫,藍隱的眸子變得憂傷,“藍稷不肯放到王府上任何風聲,不過還是聽說了一些……”

    藍殤激動地追問道:“她怎麽樣了?”

    藍隱看向窗外那濃濃地夜色,繼續說道:“一直被安置在鳳春宮的,隻是被禁足於宮中,具體生活事宜,我也不知了……”

    鳳春宮……

    藍殤緊緊地握著他的拳頭,手背上的青筋暴跳。

    那個地方隻有皇後才能入住的……

    就連他自己的正妃,都隻是入住了鳳夏宮。其餘兩宮甚至還未有妃嬪入住。

    藍稷把她安置在了那裏,但卻未向世人宣布。他的居心已經心知肚明……

    他在等,等待有一日南宮紫迴心轉意,他就會不顧世人的眼光,將她納為皇後。

    “不過……”藍隱的憂傷越來越濃烈,隨著窗外融化的積雪,越來越渾濁,“今日,我在宮中安排的探子發來了信函……”

    “藍稷已經擬好了聖旨……”

    “要將她……”

    “納為貴妃……”

    *******************************************************************************

    滂沱的大雨,渾濁著融化的冰雪,嘩啦啦地流淌著。

    路旁的小店裏空空曠曠,隻迴蕩著外麵瓢潑大雨的唰唰聲。

    這是新的一年最蹊蹺的一場雨,沒有雷聲也沒有閃電,傾灑在這個冬末,來得突如其然。

    桌子上立著的,倒著的酒罐子四處都是,大大小小。藍殤趴在桌子上昏昏糊糊,一隻手中還拿著一個大酒碗,另一隻手摸索著桌子上的酒罐子,找到一個還殘有酒的,嘩啦啦地倒進碗中,然後一口氣灌在了嘴裏。

    衣服上,褲子上,臉上,都早已被酒浸透。

    “紫兒……紫兒……”他的嘴裏含含糊糊地念著這個隻有自己聽的到的名字,不停地給自己灌著酒。

    店小二趴在櫃台上專心地打著算盤記著賬,沒有抬頭去看不遠處早已喝得神誌不清的男子,似乎這種情況,他已經見多了。

    藍殤摸索著所有的酒罐子,可是已經沒有一個有酒了,於是他竟然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小二,小二!酒,給我拿酒!”

    店小二無奈,放下手中的活兒跑了過來,“這位公子,您已經喝了十灌了,別喝了吧,您都醉成這樣了……”

    抬起他醉得朦朧傷痛的眼睛看向店小二,“你是怕我沒錢給你麽?!”說著,他掏了掏身上,掏出了一個大元寶扔在了桌子上,“我有的是錢,快去給我拿酒!”

    看著那圓滾滾的元寶,又看著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言語的客人,店小二無奈,拿起元寶,又給他拿來了四灌中罐子的酒。

    拿起酒,藍殤又繼續給自己的酒碗裏倒,可是倒了兩次,似乎覺得不夠痛快,他竟然扔掉了碗,拿起了罐子直接灌了下去。

    “紫兒……”

    外麵的雨越來越大,大得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

    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虛幻,仿佛隱約看到了一個身影向他走來。穿著紫色的紗衣,她有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溫柔的笑容,聰明伶俐,如同紫色櫻花化身的仙子……

    “殤……”

    “怎麽喝了那麽多……”

    女子輕輕地走到他的身旁,眼神關切心疼,語氣輕柔莞爾。

    “紫兒……你說過等我的……”

    “你說過會一直等我的……”

    女子似乎沒有聽見藍殤的話,隻是輕輕地躺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這個樣子,怎麽救我呢……”

    “我還在這裏等你不是嗎……”

    朦朧的眼眸憂傷痛苦,感受著南宮紫那自然的體香,那樣熟悉,那樣美好……

    “對不起……對不起……”

    他喃喃地說著,手中的酒罐滑到了地上,摔成一片一片的碎片。

    “讓你失望了,是嗎……對不起……”

    南宮紫輕輕地搖頭,笑容是那樣美麗,春風一般的笑容,久違的笑容。

    “你做的很好……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的。”她輕輕地說著,撒嬌一樣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拱了拱,“你會成功的。”

    頓時間,淚水如同外麵那霎時傾下的大雨一般湧出了眼眸。那淚水是那樣的絕望和痛苦,是那樣的無奈與憂傷。

    “南宮紫,我藍殤何德何能……能有你陪在我身旁……”

    雨,越來越大。仿佛沒有盡頭,沒有方向地傾斜著。

    “你哭了……”輕輕地為他擦拭著淚水,南宮紫的眸子滿是心疼,“不要哭……”

    “你還有你的計劃,你就要迴來接我了,是不是……”

    “那麽,我就乖乖地等著你,等你迴來接我,等你昭告天下,我是皇後……”

    外麵的世界已經變得模糊不清,混沌不堪的世界,失去了前行的方向。

    “公子!公子!”大雨中,十四個身影飛奔著,喊著。大雨幾乎要淹沒他們焦急的聲音。

    這麽危險地時候,太子竟然擅自跑得失去了身影。或許,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吧!誰都沒有想到,當今聖上如此急於得到太子妃,甚至於根基還沒有紮穩,就要將自己弟弟的正妃歸為己有。

    “三爺,你帶五個兄弟去那邊,我帶五個兄弟去這邊,還有三個兄弟迴草棚,萬一公子迴去了好有個照應。”尚德大喊著說道。

    南宮凜點頭,於是立刻下了命令,三組人影霎時間消失在了滂沱的大雨中。

    小店內,店小二已經算好了賬目,他懶懶地伸了個懶腰,看了看那位醉得幾乎不省人事的客人。

    “紫兒,等我……我會去接你的……”

    他一直在喃喃地說著這樣一句話,含糊不清,但是看得出來,他痛苦得幾乎可以死去……

    “客官,已經很晚了,我們也要打烊了,您……”沒等他說完,就看到了客人的臉上滿是水痕,已經分不清是酒還是他的淚水。閉著眼睛,緊緊地皺著眉頭,看不出來是睡著了,還是在混沌之中。

    這時,門外突然闖了進來留個人,領頭的一進來便問道:“店小二,有沒有看到一個公子……”沒等那人說完,就看到了倒在一堆酒罐中間,趴在桌子上的藍殤,急忙衝了過去,“公子!”

    店小二看到有人來接了,甚是高興,“小哥,快把你家公子接迴去吧,他喝了好多酒,還一直喊著一個女子的名字,叫什麽‘紫兒’的。”

    尚德聽了,心痛萬分,示意身後的人扶起他,自己去跟店小二說道:“我代我家公子謝謝你,這酒錢……”

    店小二急忙說道:“這位公子已經給過了,不用再給了。”

    六個人扶著藍殤飛快地消失在了大雨之中。那被黑暗和大雨吞噬的背影,有一種痛心的感覺,即便是這場大雨,也無法衝刷去。

    百裏外的皇城之中,同樣被這突如其來冬末的大雨埋葬。

    鳳春宮。

    一個華麗得如同天界的宮殿。那紫檀木和千年玉石做成的床榻上,女子突然驚醒,額頭上冒出了細微的汗珠,她喘著粗氣,緊緊地皺著眉頭。

    那個夢好真實……

    他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而且,他哭了……

    從來沒有見過他哭得這麽傷心。看到他的眼淚,她的心都快碎了。

    不過……

    他就要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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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哪裏?

    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我這是在哪裏?……”藍殤輕輕地伸出雙手,看不到……連自己的雙手都看不到的黑暗,如此絕望……

    忽然……

    不遠處閃出一道刺眼的黃色光束。

    “是誰?”藍殤微微皺起眉頭,仔細地看著那道光束。

    漸漸地,光束中的人影看得越來越清楚。

    那人轉過身來,露出了威嚴的笑容。

    “父皇……”

    父皇還是那樣的威嚴,還是有著讓人畏懼的龍威,即便是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都還是讓人不敢靠近。

    “殤兒……”父皇開口說道,“辛苦你了,大殷的江山,就交給你了……”

    “父皇……兒臣無能,江山就這樣被……”藍殤想要上前,可是卻邁不動腳步。

    父皇搖頭,笑得慈祥,有一種父親特有的氣息,“你還沒有失敗……”

    “父皇,教教兒臣,該怎麽辦……?”

    可是,父皇隻是笑而不語,那束光漸漸黯淡了下來,身影也變得模糊不清。接著,旁邊又出現一道光束,光束裏同樣有一個人影。漸漸的,藍殤看清了那個人影。

    “皇兄……?”藍殤詫異。

    藍隱微笑,“殤兒,不要怕,你還有我,還有紫兒……”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藍殤反複不確定地問著,語氣中的脆弱時那樣的明顯。

    藍隱點頭,光束漸漸消失黯淡,消失在了那暗下來的光束之中。

    忽然,又有一道光束打了下來,一個飄逸的身影如同仙界的女子,美得仿佛不是現實中的人兒。

    “殤……”那聲音恍如來自幻界的柔美,如同一瓣飄在春風中的櫻花,“你還好嗎?”

    “紫兒……”藍殤喃喃地看著他思念了那麽久的身影,“紫兒!”

    “我好想你……什麽時候,什麽時候你才能來接我……”南宮紫的眸子憂傷輕柔。

    “紫兒,等我,你一直都相信我的,等我,等我!我一定會迴去接你的!”

    南宮紫微笑點頭,“殤,你記住,藍稷的政權統治還十分薄弱。政變之後,他雖剝奪了些許我爹的政治權利,可是身為重臣丞相,最重的權利藍稷他還搬不動。可是他人不知,在你逃走之後,我爹就帶著他掌管的權利消失了,為了不引起動亂,藍稷一直對朝野稱說丞相身體不適,不能上朝。若是知曉了這件事,那麽藍稷還未十分穩定的政權就會搖搖欲墜,所以還十分容易扳倒他。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找到我爹,要得到他的輔助,還有皇兄睿親王的輔助。禦林軍兵權雖然我們握在手中,可是若是用來扳權還遠遠不夠。靖南大將軍手中有近三十萬的兵權,甚是了得,一直以來都是曆代君主的頭等大患,可是他地位甚是穩定,所以一直奪不來大權。然而,他盡忠職守,乃一代忠臣,藍稷政變,引起了他的不滿,所以藍稷一直想要拉攏他都沒有成功,你帶著父皇的遺詔和傳國寶璽去找他,相信他會助你一臂之力。可是殤,藍稷現在滿天下地找你,這一些個事情做起來必定十分危險,你要小心,知道嗎……”

    藍殤的眼眸漸漸變得堅定,他點頭,“嗯,紫兒,謝謝你……”

    南宮紫搖頭,“殤,我為你做不了什麽,隻能把我知道的,能做到的全部都告訴了你,日後行動定要小心翼翼。初登大寶,藍稷行事幾乎可以用‘心狠手辣’來形容,所以,你萬事小心……”

    “大哥和二哥已經因為父親的連帶關係被他打入了天牢,二姐夫甚至都牽扯上身,革職流放了……現在能助你的人越來越少,若是藍稷在你之前找到了父親,他對父親起了狠心,那麽,能助你之人便更少了……”

    “紫兒!我明白了,也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了。現在,你什麽都不用做,隻在宮中好好地活著,等著我就好……”

    南宮紫點頭,四周的光束也漸漸消失不見。

    藍殤的眼眸漸漸冰冷堅定,腦海中那一個個應該做的事情如同鏡子般明了。

    “公子,公子,您醒了……”黑暗之中,有著熟悉的聲音唿喚著,聲音中帶著些許的擔心與驚喜。

    眼前漸漸變得清晰,不再黑暗。

    “水……”他喃喃地說著,頭痛得仿佛要炸開,“水……”

    尚德急忙端來一碗水遞給藍殤,“公子,水。”

    藍殤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喝著水,腦海也漸漸清晰明了。他迅速放下手中的碗,“尚德,快,我要見皇兄!”

    尚德詫異,“公子,昨兒不是才見過呢嗎?您才醒了酒,看起來還難受著……”

    藍殤冰冷地說道:“莫要多話,讓你安排就是!”

    尚德無奈,行禮,走到南宮凜麵前,“三爺,公子就麻煩您了,我去去就來。”

    南宮凜點頭,“此乃我的職責所在,公公自然放心。”

    尚德點頭,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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