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經漸漸遠去。滿世界都是正在融化的冰雪,仿佛是化不開的思念,綿綿如水。

    窗外一片茫茫黑夜,甚至看不見那融化的冰雪,隻能聽得到融雪流淌的聲音。冰冰涼涼,沒有一絲激情。如同那日他逃出皇宮一樣,沒有任何的溫度。

    藍殤的眼眸深邃憂傷。望著窗外毫無邊際的黑暗,心底的苦澀無法述說。

    已經三個月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很好,不知道藍稷對她有沒有為難。

    三個月前,就在太後和皇帝雙雙駕崩之時,五皇子藍稷竟然發動了政變。太子妃南宮紫為了保全藍殤的姓名,幫助他逃出了皇宮躲過了殺身之禍,然而自己卻被囚禁在宮中。第二日,藍稷竟然昭告天下太子藍殤弑君殺父,罪不可赦,乃朝廷重犯,重金捉拿,禦林軍捉到可以就地斬立決!

    第三日,在太後和皇帝的棺槨麵前,藍稷繼承皇位,改年號萬長,為大殷第四任皇帝殷誠帝。

    第十日,太後和先皇雙雙出殯,後宮無子無女,尚無入住四宮的妃嬪賜白綾殉葬。入住四宮的妃嬪搬入瑤景宮的四殿,封為太妃,無新皇特許不許離開瑤景宮半步。有皇子的妃嬪同皇子一同搬出皇宮,皇帝另賜宅院頤養天年,皇子沒有皇帝賜權不得參政。有公主的妃嬪隨公主嫁出皇宮,公主未到婚嫁年齡的,也要在宮外等到年齡一同出嫁。

    第十一日,珍德妃被追封為德誠皇太後,繼太後和先皇之後,將德誠太後遺體接出頂層天牢,弑殺天牢的毒蛇祭祀太後。昭告天下德誠皇太後遭人陷害,現新帝為她沉冤昭雪,太後禮儀厚葬。

    第十三日,新帝整理後宮,大選秀女充實後宮。遠新帝正妃被封淑妃,成為亞淑妃,入住鳳夏宮。先帝明德皇後陷害珍德妃,被打入冷宮,遣入留香殿。

    第二十七日,新帝為先皇守喪一日記月,守喪期到,新帝正式接管朝政。

    第二十八日,新帝清理朝中大臣,先帝重用之臣因各種罪名貶官地方。眾臣之中,隻有南宮丞相位高權重,新帝無力貶官,隻得因太子嶽父之名剝奪了些許政治權利。前太子藍殤太子一黨謀反之罪打入天牢四層以上,擇日斬立決!

    一個月的時間,藍稷幾乎速戰速決,甚至在還未有資格過問朝政之時便就把後宮舊勢力清理得幹幹淨淨。甚至曾經設計殺害南宮亞與他的腹中子的已死的豔淑妃都不肯放過,將她還在世的任何有關聯之人包括四皇子藍炯都趕盡殺絕。

    可是,一切都沒有她的消息。

    雖說藍稷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她而想要奪權,可是,現在已經三個月了,所有從皇宮裏傳來的消息都僅僅是藍稷又把哪個大臣的權奪了過去。或者是又封了哪個秀女為品級妃子。

    一點都沒有她的消息,仿佛她已經被世人遺忘了一般。

    在這三個月,他每日都在逃亡之中生活著,找不到機會重迴皇宮,帶著這份父皇的遺詔奪迴他的皇位。

    南宮紫的三哥,曾任裕隆翼皇城禦林軍統領的南宮凜帶著十三名他的貼身精兵將領一直逃亡著。甚至除了這十四個人之外,三個月見,他甚至都沒有跟其他的人說過一個字。

    每一日,每一夜都是那樣的難熬,他整日被深深地思念和無助纏繞著。她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是不是也在苦苦地等待他迴來接她。

    修長美麗的雙手不知不覺地緊緊地握了起來,青筋都暴跳了出來。

    他從來沒有恨過自己這般的無能。他總以為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是自己做不到的,可是這三個月來,他都生活在這樣的痛苦之中。明天該怎麽辦,該做些什麽,該怎麽走下去。他無數次的絕望,無數次地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然而他放不下的,讓他走到現在的,就是那個被鎖在了深宮之中的女子,那個為了他付出一切的女子。

    他要活下去,他要迴去接她!

    他要對天下昭告,她是他的皇後!

    “公子,天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還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麽。”他貼身的太監尚德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說道。逃亡開始,他們所有人都改了稱唿,“太子爺”這個稱唿太紮眼,太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樣很容易引來追兵,他們隻得改了稱唿,改稱他為“公子”。

    靜靜地望著窗外許久,他點頭,轉身走進了將士給他鋪的幹稻草鋪上。

    這樣簡陋的廢棄宅子,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甚至他更是忘記了皇宮之中的奢華。迴想不起他曾經的日子,曾經被人捧上天去的日子。

    老祖宗走了,父皇也走了……剩下他一個人,艱難地守著父皇留給他的江山,還有這張金黃的遺詔,沉甸甸的傳國玉璽。

    藍稷一定要找他的,他是太子,在皇帝沒有留下任何遺詔的時候,他才是正當集成皇位的人選。更何況,藍稷甚至沒有國君站穩皇位的保證——傳國寶璽。

    皇帝駕崩前的幾個月,皇宮之中除了皇帝貼身的奴才,就隻有皇後、太子夫婦和太後貼身照料著,現在太後死了,皇後藍稷更是了解,她是絕對不會關心這種事情的。傳國寶璽,甚至關於遺詔,或許隻有藍殤和南宮紫知曉。藍稷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關於玉璽的線索的。

    他必須快點了。

    “尚德,大哥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明日你去查一下。”藍殤靜靜地躺著,沒有表情地說出每一個字。

    尚德看著主子這樣的表情,心中甚是心疼。自從離開太子妃,他就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冷血怪物。甚至……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是,公子。”尚德為藍殤緊了緊輩子,低頭走了。

    夜,真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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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快午時的時候,尚德迴來了。

    “公子,王爺有消息了。”

    藍殤默然地抬頭,冰冷地看著還喘著粗氣的尚德。

    尚德尷尬地咳了一下,繼續說道,“王爺因為是藍室皇族,所以新帝還沒權利趕盡殺絕,隻是奪去了他手中的政權,禁足睿親王府,等到……”說著,尚德怯怯地抬頭看著一臉冰冷的藍殤。

    “說下去。”藍殤沒有感情地說道。

    尚德無奈,隻得硬著頭皮說道:“直到抓到公子您,再一起做處置……”

    眸中那抹冰冷越來越凝固。尚德被嚇得瑟瑟發抖。

    可是藍殤沒有再說什麽,起身走到窗前,看向那漫天融化的冰雪。

    良久。

    “安排一下,我要進親王府。”

    尚德大驚,“公子……”

    藍殤的眼眸如同不能融化的冰雪,“三個月了,不能再等了。”

    “可是公子,現在外麵的追兵追的緊,我們這麽快就行動恐怕……”

    寒冷的眼眸,不化的冰雪。

    “沒有時間了,等到藍稷在朝野地位穩定下來,就更難了。”

    尚德想了良久,點頭,“好的,我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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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夜晚,同樣化不開的夜色。

    窗前的身影高大威猛。

    三個月了,差不多了。

    凜冽的目光,看著遠處為巍峨的牆壁宮殿融化的冰雪。

    想著,他低頭看著手中這張畫。

    紫色的櫻花,飄著零落的花瓣,如同幻境中那不真實的美好。飛揚在那柔軟的宣紙上。

    …………

    四個月前。

    “太子妃……這個。”

    “如果到了那時,你會用的上的,交給他,他就會懂的。”

    …………

    他看著手中的畫,雙手都不禁顫抖。

    難為她能想到這一步。

    這樣一個女子,究竟是有怎樣的膽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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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夜晚都是那樣的黑暗寧靜,沒有盡頭的寂靜,讓人無法迴首。

    睿親王府重兵把守,水泄不通。

    和料想的一樣,藍稷認為藍殤出逃,想要翻身,就一定會來找藍隱。所以,除了滿天下派兵捉拿,張貼皇榜重金舉報之外,就是要嚴守睿親王府,等待藍殤的到來。

    藍殤跟在尚德身後,穿著最普通的官兵服緊緊地壓低著帽子。前麵高大的男子穿著威風凜凜地將軍鐵甲,帶著他們向前走著。

    “殿下,委屈您了。”鐵甲將軍壓低著他的聲音,恭敬地說著。

    藍殤沒有說話,尚德趕忙說道:“將軍不必這般言辭,先皇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三人再也沒有說話,直直地走到了親王府大門外。

    “什麽人?”看門的士兵厲聲問道。

    將軍抬頭,凜冽地目光看向士兵,“放肆,難道認不出本將軍麽?!”

    士兵驚慌,急忙單膝下跪行禮,“屬下該死,不知是李蒙李將軍深夜到來,不知有何事情嗎?”

    “皇上不放心親王府的守衛,讓本將軍再帶兩個人來守衛內院。”

    士兵有些疑惑,“可是將軍,屬下沒有接到任何旨意……”

    “放肆!”李將軍怒吼,“親王府守衛自然是本將軍具體安排,這點小事還要皇上下旨麽?!皇上操勞國事,哪裏有多餘的心思去管理這些細小之事!”

    守衛士兵想了想,也不再阻擋,起身開門,“將軍請。”

    李將軍大步走上台階,跨過了門檻,帶著尚德和藍殤順利進入了睿親王府。

    尚德不得不佩服太子妃細膩的安排。那幾個月最緊急的時候,她竟然安排了最隱秘的一道內線。李將軍原是正武門右衛禦林軍統領,直屬南宮凜的下屬,現在南宮凜協助藍殤逃亡,皇宮不能無人統領,藍稷還沒有穩定局麵,必須有人管理,於是把他提來做暫時禦林軍統領。太子妃在皇帝病重期間,就秘密安排了各個地方的安排,她計算的到不會因為先帝駕崩而受到牽連的人都做了安排和收買,李將軍就是其中之一。

    寬廣的後院,安靜的廳堂。

    兩個身影在門外靜靜地等著。

    “王爺,有客要見您。”

    廳堂上,藍隱皺眉看著泛黃的書籍。

    李將軍大步走進廳堂,單膝下跪,“王爺,有客來訪。”

    藍隱皺眉。這種時候,藍稷怎麽可能還允許客人來訪,一定是他又安排了些什麽吧!

    “不見。”他淡淡地翻過一頁書,說道。

    李將軍卻沒有退下,說道:“王爺,這個客人,您見一下,絕對不會後悔的。”

    聽見李將軍這個語氣,藍隱也有些好奇了,他從書中抬起頭來,冷淡的眼神細細地打量著埋頭下跪的將軍。

    良久,他說道:“罷了,讓他進來吧。”

    “是!”李將軍起身,向門外走去。

    不一會兒,兩個穿著普通官兵服的人走進了廳堂。兩人緊緊壓低著帽子,看不清他們的臉。藍隱皺著眉頭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兩個人,問道:“何人,此時來見本王有何事麽?!”

    一個人緩緩走上前,右手慢慢將右手伸向帶著的帽子。

    恍如慢動作一般。藍隱仔仔細細地看著男子的每一個細致的動作,提防著他有什麽不軌的動作。

    然而,男子隻是緩緩地摘下了他的帽子。

    傾國傾城的臉,桀驁不馴之中多了一份冰冷的神情。

    “皇兄別來無恙。”

    藍隱頓時睜大眼睛,急忙起身上前。

    “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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