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苑沒料到,傾國傾城,看似柔婉的傅舒雲,竟也是個驕傲剛烈的女子,卻還是屈從在了皇權名利的誘惑下。


    她能對皇帝說出,要嫁也要嫁自己心儀的皇子這種話,膽識和傲氣絕非一般女子所能及,最終也還是棄了自己最初的誓言,淪為一顆棋子。


    緩緩抬眸看向駱淩天:“她入宮,是為了傅家吧?”


    駱淩天諷笑了下,“除此之外,還能有旁的原因?”連那樣深的感情都可以棄,沒有什麽是她傅舒雲不能做的。


    苑苑歎:“也是個可憐的女子。”


    “哼,她可憐?”駱淩天像聽了個笑話,眼底盡是諷刺,“她在後宮混的風聲水起,死在她手下的嬪妃和皇子不在少數。隻不過皇帝睜隻眼閉隻眼,要用傅家罷了。她早晚要得到報應!”


    苑苑隻能輕歎,她知道後宮之爭不亞於朝堂,後宮往往就是朝堂的一麵鏡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有保有在後宮中的絕對地位,才有可能保住一個家族的興盛。


    傅舒雲在後宮中怕是也不好過,再明澈的女子,到了那紅牆碧瓦中,隻怕也難再透徹。隻能用盡全力,使盡手段才能求得生存,護得全族的安全。情愛隻怕早已棄到了九霄雲外,隻剩利益的爭奪。


    現下傅家一族正盛,傅舒雲正得寵,誰也奈她不何,自己一個剛封的小小六品校尉,拿什麽跟她鬥?


    不禁又問:“那皇帝是真心喜愛她嗎?”


    駱淩天扯了扯嘴角:“皇帝對後宮中女子的寵愛,又有幾個是真心的成分?不過權衡利弊,看用誰不用誰罷了,此一時,彼一時,都做不得數。”


    答完她,又蹙起了眉:“顏兒你問這麽仔細做什麽?你做你的六品校尉,她當她的雲貴妃,井水不犯河水。對那種女人,你就是看見了也該退避三舍,敬而遠之。”如果讓那女人知道了四哥跟顏兒的關係,不知道又會耍出什麽手段來害顏兒。


    苑苑看他一臉義憤填膺,好笑:“好了,知道了,苑苑謝謝八王爺。”他還真愛杞人憂天,又順便點播了他句:“時候不早了,趕緊迴吧,小心你四哥又嫌你無事,讓皇帝給你派差事。”


    還是這招好使,駱淩天馬上從桌邊彈起來,吹胡子瞪眼的:“對啊!我把這事給忘了。顏兒你也早些歇著,別胡思亂想了,我先走了啊。”還不待她有迴應,就“嗖”的竄出了門。


    苑苑隻能看著他一路鼠竄的背影好笑的搖頭,能把這玩世不恭的主嚇成這樣的也隻有他四哥了。


    又斂神靜坐在桌旁,這一時半會她也想不出旁的法子,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得設法見到傅舒雲。


    就在她對此事不得期門而入時,事情有了新的轉機……


    第二日,苑苑便和駱啟霖一同上朝參政。女子參政議政,這在惜羽有史以來是首例。


    元熹殿議政大殿上,一眾大臣剛議完政,就有公公前來稟報:“皇上,長魯國使臣已到,現正在殿外候著。”


    駱程昊一笑:“如此迅速,朕前兩日才接到長魯王的修好信,今日使臣就到了。好!有請。”


    一眾大臣甚是吃驚,這仗剛打完就修好,長魯存的是何心思?都偏頭看向殿門。


    駱啟霖和苑苑初聞這消息也是一頓,長魯竟如此快就要修好,這河東河西的轉換未免也太快。


    駱啟霖不免想到了西門挽清在樊凉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再見是不是在戰場,不是你我能說了算。不過本帥肯定,我們必能再見。心下有了不詳的預感,深眸緩緩向殿門望去……


    苑苑隻覺眼皮直跳,但願是她想多了,那個人身為長魯王子,有數不清的大事要忙,怎會有空來惜羽當使臣?暗自撫平有些亂的心跳,猶疑的往殿門口看去……


    當那個一身黑緞繡金麒麟錦袍,笑得如妖孽般的男人跨入殿門時,駱啟霖深眸一陣緊縮,他還真是會挑時間,正一團混亂時,他也來湊一腳。


    苑苑隻覺腦子一陣“嗡嗡”作響,然後就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他這別有意味的一笑讓本就惴惴不安的苑苑更是頭皮一陣發麻,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隻能端著唿吸靜覷他的一舉一動。


    駱啟霖靜看著他對苑苑的舉動,深眸又沉了幾分。這男人一向無視禮法,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此次前來,總之不會有什麽好事。


    一行人至龍椅下,黑袍男子對龍椅上的駱程昊一揖:“長魯使臣,小王子西門挽清,特持父王心意前來拜見皇上。”


    駱程昊笑道:“長魯王真是有心,竟派了聞名天下的長魯小諸葛西門挽清小王子前來出使,他的這份心意朕十分感謝。”


    西門挽清一笑置之,“是我央了父王讓他派我前來出使,否則,我朝內政務繁多,使臣這項任務怎麽也輪不到我。”


    駱程昊知道西門挽清是出了名的狂妄,對他傲氣的話不甚在意,倒是聽出了他話裏的別有深意。


    “哦?竟是小王子自己提出的出使我惜羽,那朕還真得感謝西門小王子看得起我惜羽。”


    “本王子來自有本王子的道理,這些稍後再說。我父王特命我帶來長魯的幾件寶物獻予皇上,還望皇上笑納。”


    他話落,身後捧著錦盒的三個男子其中之二,就上前恭敬的把寶物呈給駱程昊,打開了盒蓋。


    一個是天下僅有一把的紫玉鎦金砂茶壺,看著無甚特別,但此壺泡起茶來清香四溢,能將茶葉本有的香馥百倍千倍的激發出來,且喝此壺泡出的茶有益氣養身,延年益壽的作用。


    另一個是拇指粗的通體白透都能覷見皮下血管的大肉蟲——千年血蠶,看得眾人一陣雞皮疙瘩,但也都是明白,這蟲子天下少有,功能奇特:放在中毒之人的皮膚上,它便能將中毒之人身上的毒吸出來。


    這兩件都是天下至寶,可見長魯交好之誠意。


    還有一個未開的錦盒,大家疑惑之際,西門挽清看了那個錦盒一眼,緩緩開口:“這最後一個盒子,請容我稍後打開。”


    然後便稍側身,他身後容貌俏麗的女子上前兩步,與他並排。


    駱程昊和一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這女子落落大方,滿臉的驕傲,巧笑嫣然,一襲上好的暗紅錦緞製成的長魯低襟廣擺羅裙,裙擺繡著一圈金絲魚鱗紋波浪。左手臂上纏著一根銀色的皮質長鞭,視人的目光中是桀驁不馴。


    西門挽清對著龍椅上的駱程昊笑道:“這是舍妹,西門皎月。父皇為表誠意特命她來與惜羽聯姻。”


    西門皎月與龍座上的駱程昊對視,明眸善睞,皓齒皎然,笑道:“我還以為皇上跟我父親一樣是個老人,原來皇上竟這麽年輕,且容貌風姿世間少有,怪不得父親和哥哥都說惜羽是好地方,如今一見,果然人傑地靈。”


    “哈哈哈”駱程昊朗聲笑道:“皎月公主不僅天姿國色,且氣度不凡,膽識過人,天資聰穎,朕被你哄得很是開心。”


    “皎月不是哄皇上,皎月從來就不說假話。”西門皎月得了誇讚,芙蓉麵上的笑容更是得意。


    她身邊的西門挽清對駱程昊躬身一笑:“舍妹在家沒大沒小慣了,還望皇上不要責怪。”


    一眾大臣則是滿背脊的虛汗,這又來一無法無天的主。昨日那朱顏就夠讓他們震撼了,不想今日又添一個讓人頭疼的。這要入了後宮,他們往後的日子還怎麽過?豈不日日要看這些女人的眼色行事,雪上加霜啊!


    不過西門皎月接下來的話讓他們鬆了口氣,但又讓他們嗔目結舌。


    “皇上,皎月是自願與惜羽聯姻,不過,聯姻的對象皎月要自己選。”她一雙善睞明眸毫無怯意的看著駱程昊。


    寂靜片刻,滿殿嘩然,交頭接耳,對她這無禮之舉甚感不可思議。她卻全然不放在眼裏,還是抬頭一臉傲然看著駱程昊,等他的迴答。


    苑苑本一直屏息仔細在西門挽清身上的眸,轉到了那個傲然立在殿內的嬌小背影上。眸裏有讚賞,這西門皎月還真特別,這樣的女子,她喜歡。


    駱啟霖深眸中都閃過驚異,此話與十幾年前的那個人說出的何其相似。眸在西門皎月身上定了一陣。


    駱程昊抬手示意大家安靜,眸落在龍椅下一臉無畏,理所當然的女子身上。這丫頭倒挺有意思,大膽不輸朱顏,隻是鋒芒太露。這樣的丫頭若入了後宮,隻怕得把後宮攪得天翻地覆,他還不能動她。


    她選其他人做夫婿也好,省得他頭疼,左不過就是拉攏與她夫婿的關係就是了。


    便笑道:“好!朕允你自挑夫婿。可要看好了,若選錯了,朕也幫不了你。”


    西門皎月笑意盈盈,信心滿滿:“謝皇上!皎月若選不好,將他休離就是,皇上無需擔心皎月。”


    這口出狂言的丫頭讓一眾人又是一把冷汗,連這種話都敢當庭脫口而出,把自己的夫君休離,不知道哪個倒黴的主會被她選上。


    駱程昊無奈的笑了笑,“那你是現在選,還是往後再選?”


    西門皎月在大殿上大方的梭了一圈,眼在駱啟霖臉上稍停了一瞬,對他嬌俏一笑,讓駱啟霖本就清冷的臉色又沉了幾分,然後又看迴駱程昊:“皎月不著急選,要看明白了後再決定。”


    “好,隨你。”駱程昊沒有錯過她看駱啟霖的那一眼,眸中利芒閃過,又恢複一派自然的笑容。


    “那皎月就多謝皇上了。”她興然謝過皇帝,又道:“皎月還想認識一個人。”


    駱程昊疑惑:“誰?”


    “朱顏。”此名一出,大殿又是一片嘩然。


    西門挽清喝她:“皎月,不許胡來!”


    “二哥,你別管!”她今日一定要見見這個女人,將她如此出色的二哥傷透,她倒要看看她有什麽值得二哥這樣的地方!


    駱啟霖深眸緊盯著她,不知她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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