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路麵的雨漬早已被盛夏的陽光曬成水蒸氣飛到天空。馬路兩旁的楊樹籽爆開,從裏麵露出毛絨絨的楊絮,漫天飛舞著,落滿了奚洛的白色長裙和背包,長長的睫毛掛滿一層,像天使的羽毛般柔軟細膩。

    一束束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落到地麵,嵌出一塊塊樹葉的剪影,在風中搖曳生姿輕輕擺動。

    來來往往密密麻麻的人群,川流不息的飛馳車輛,由鋼筋水泥構建的棟棟樓房。歡聲笑語的孩子們吹著七彩繽紛的泡泡,被風吹舞著飛向天空,幻滅……

    跟昨天一樣,黑色奔馳停在奚洛身前,微笑如陽光般燦爛的男生從車內走出。

    “奚洛,我送你。”

    “小走?你上學也路過這裏嗎?”

    奔馳車是迎麵而來,她不可能跟自己順路。

    “不,我是專程來接你的。”誠懇迴答。

    難道她真的看不出來?他喜歡她嗎?

    看著怔在原地失神的奚洛,小走的笑容有些僵硬,手足無措不知該放哪裏才好。

    “為什麽?為什麽專程接我?”

    肖陽追她時,每天上下學都接送她,把哥哥孤立在一旁。在路上經常逗自己開心,像變魔法一樣經常出奇不異變出一些可愛的小兔子,棒棒糖,許多毛絨絨玩具。追了一個多月,終於被肖陽的真誠打動答應交往。而就在前一天,哥哥答應學校做交換生轉到明揚學校。

    “喜歡你啊,因為喜歡你,所以時時刻刻都想看到你,想把你綁在身邊不受到傷害。”眼睛眯成一條逢,金燦燦的陽光,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小走的頭發在風中傲然豎立著。

    “……”

    “怎麽?你不相信嗎?”

    “……”低著頭莫不作聲。

    她沒有被愛的權利,她不配擁有那所謂的愛情……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不知如何打破尷尬氣氛的奚洛轉身欲逃。

    前車之鑒已經讓奚洛清醒,她和他們不一樣,完全不同國度的人。自己像個殘疾人一樣,甚至比殘疾人更糟,可能隨時心髒病發沒人發現的情況下悄悄死去。

    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這些年自己並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偽裝痛苦帶著厚重的盔甲辛苦的活著,即使受了傷,也要偷偷埋藏,用天真活潑的微笑隱藏體內撕裂般的疼痛。

    “不要走。”肖陽從身後抱住欲逃掉的奚洛,下巴抵在她細密烏黑的頭發上。“我會給你時間讓你慢慢了解我,給你時間喜歡上我,不要逃,不要不理我,不要……”

    奚洛死咬住下唇,低沉喑啞的聲音像魔咒般讓她抬起的腳重重落下,像脫了線的木偶怔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並不討厭小走,他長的英俊挺拔,比女生還要白晳透明的肌膚讓他顯得格外耀眼閃亮,女生怎麽可能拒絕呢?

    “沉默就表示答應了,是嗎?太好了,奚洛,咱們先從朋友做起,我有信心讓你愛上我的,嘿嘿!”

    剛剛低啞的聲音轉瞬不見,歡快如鳥兒般洪亮愉悅的微笑又浮現陽光之下。

    奚洛被他拉著手上了奔馳車,車內放著緩慢的流行音樂。

    張棟梁溫柔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從清晨露出微笑的金黃

    我知道我不會再孤單

    看你為我綻放的臉龐

    放在心上

    有了你我的世界不一樣

    童話裏幸福終結了憂傷

    你是我最靠近的堅強

    有你陪我自在地遨翔抬頭仰望

    天空變成一座遊樂場

    世界更明亮

    聽著聽著,破裂的嘴角微笑泛起金黃的微笑,不小心扯開剛剛愈合的皮膚,流出一縷絲綢般的鮮紅血液。

    奚洛趕忙掏出麵巾紙偷偷擦試嘴角,好看的眉毛痛的輕輕微皺,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小走並沒有發現奚洛這一細微的動作。

    古俊一又沒來上課,平日背地裏暗戀他的花癡們又轉向笑容燦爛如嬰兒般可愛清爽的小走。被粉絲團團圍攻的他終於了解為什麽古俊一總是對女生不理不睬,甚至厭惡至極,她們可真是熱情的如狼似虎啊!!!

    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佳寶曖昧的坐到呆呆望著天空的奚洛身旁。

    佳寶幾乎每天換一種顏色的眼影,第一次見她時塗的是深藍色看起來妖豔的眼影,今天塗的是淺粉色看起來蠻可愛的顏色,可衣服還是不倫不類,貌似非主流。

    佳寶推了推望著藍天白雲發癡的奚洛曖昧的問:“親愛的小洛洛,昨晚和古俊一少爺怎麽樣呀?是不是促膝長談,深情相擁呀?”曖昧的哈哈大笑,眼神卻流淌出悲傷的旋律。

    大家被佳寶的笑聲吸引,全都立正側目觀看。

    “佳寶,小點聲,大家都在看我們。”奚洛臉紅的像未熟透的蕃茄,一邊紅一邊綠的。

    恍然間佳寶看到奚洛臉略微腫起,嘴角還有被不明物體劃傷的痕跡,奚洛怕佳寶看出些端倪,連忙用手捂住嘴唇把臉別過去。

    “別動,奚洛,古俊一他打你了?”

    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陽光下那略微浮腫的痕跡那麽明顯。

    “不是。”

    “那是誰?告訴我,我替你報仇。”

    “傻瓜,我隻想息事寧人,不想無端惹事非。”

    “好心沒好報,你就是太善良才被人欺……”

    “同學們,前幾節課練習長跑一千米,今天測試,請同學們做好準備。”

    佳寶的話被體育課女老師打斷,奚洛慌了。

    以前在尚誌,因為奚洛是三好生,成績突出人又乖巧懂事,所以當她跟體育老師說明自己的身體情況後,老師很明事理的通容她,隻要每節課必到,簡單的運動跟著做,就會給她及格分數。

    現在該怎麽辦?她來到景陽高中以後,還沒來的及跟體育老師說明情況。

    身體裏的那顆心髒,仿佛成了奚洛難以啟齒的罪惡。

    當第一隊同學雀躍欲試,做好起跑準備時,奚洛鼓起勇氣跟體育老師說明了自身情況。

    偌大的操場,校園內的青水湖水波蕩漾,柔風徐徐,太陽像火爐一樣蒸烤著高二三班和操場上同樣上體育課的學生們。

    體育老師臉色異常,奚洛眼睛眨不也眨的凝望體育老師,心裏顫顫悠悠,深怕她不答應。

    “一千米不能跑,五百呢?”

    體育老師微眯著眼睛瞪著為難的奚洛。

    現在的女生們各各嬌氣的要死,上個星期體育課時李允兒說自己腿壞了,她給了假,結果從其它同學口中得知她哪裏什麽腿壞了,明明是跑著去火車站接男朋友去了。

    她以為奚洛也是那種女生,吃一嵌長一智,不能再輕易相信狡滑的學生。況且鍛煉鍛煉對身體也有好處……

    “老師……”

    “如果你不跑,這堂課的平時成績算0分,說著走開了。”

    奚洛表情掙紮,她從小到大都是三好生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哥哥是她的榜樣,她不能輸給自己,讓媽媽和哥哥失望。

    佳寶狐疑的看著咬住嘴唇手指死命別在一起的奚洛,不知道她跟老師說了什麽,現在竟然這種掙紮失落的表情。

    奚洛和佳寶在第三小隊中。

    “預備,跑……”

    隨著體育老師手裏的槍聲一響,硝煙彌漫,仿佛有股哀怨著消失於空氣中。

    同學們個個勇往直前拚命奔跑,在火熱灼烈的大太陽下一個個像被曬幹了的地瓜絲,汗流浹背,委靡不震,今天天氣預報提示,溫度高達30度。北方的夏天這種溫度已是暑天。

    跑到三百米的時候奚洛喉嚨抽緊,胸膛裏有血腥味不停翻滾著,心髒陣陣絞痛,唿吸快要停止,嘴邊的空氣仿佛快被吸幹,即使拚命的唿吸還是感覺窒息般的缺氧,嘴唇幹裂的慘白慘白,臉卻紅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湧進大腦,疼痛,還是疼痛……

    五百米……五百……

    心髒已經達到極限,血液開始倒流的疼痛,頓時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耳朵是老師和同學們驚詫的叫聲,小走抱起奚洛衝向醫務室,醫務室的醫生隻能做一些日常身體簡查,搶救半天仍然沒有反應,體育老師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仿佛全身的血色都被驚恐吸幹。

    “奚洛,奚洛……”

    剛剛長跑時小走已經大汗淋淳,此時全被緊張和害怕變成會噬骨的冷。

    幸好剛剛慌亂之中體育老師明智打了120,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老師,佳寶和小走三個人急匆匆上了救護車,救護車上醫生給奚洛帶好氧氣,她的唿吸已經非常微弱,佳寶大聲嚷嚷著快開車,小走溫柔握住她冰冷如屍的手,心髒不由得揪緊,救護車迅速馳騁著……

    醫院的門口,醫生和護士早早做好準備,救護車一到,把擔架上的奚洛抬上滑輪床推進急救室。

    走廊的一角,陽光透過窗戶在地麵形成一層漆黑透明的陰影,枝椏在風中像臨死前鳥兒的翅膀掙紮搖擺。

    汗被吸幹蒸發,體內的熱量頓時被寒冷包圍,佳寶見小走蹲在地上發抖把窗子關起來。

    體育老師攥緊手機,汗液把手機浸的濕透,響亮的鈴聲在空蕩安靜的醫院走廊響起,顫抖的手不小心將手機摔到了地上,電池被摔了出來,鈴聲兀自消失。

    “老師。”佳寶見老師沒反應,接著叫道:“老師,剛剛奚洛跑去跟你說了什麽?當時她的臉色差極了。”

    外麵忽然下起大雨,地麵濡濕。

    小走望向窗外,空氣死寂的讓人窒息,老師跪在地上看著手機電池怔在那兒,佳寶沒再問下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地麵已經泛起髒兮兮的水泡,行人們都舉著傘挽起褲管走在湍急的水流裏,車輛上的雨刷辛勤勞作著,醫生和護士也在搶救急救室的奚洛……

    奚洛,千萬不要有事啊,我還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快點醒來……

    “醫生,奚洛同學醒了嗎?”

    第一個衝上去的是體育老師,焦急的額頭冒著鬥大的汗珠。

    “放心,經過急時搶救,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

    “那我們可以進去看她嗎?”

    佳寶和小走不約而同問道。

    “病人正在休息,需要安靜,一次隻能進去一個,不要超過十分鍾。”

    “好。”小走早已迫不急待要進去看奚洛。

    “等等……”醫生的話讓體育老師顫栗。“你們不知道病人是先天性心髒病嗎?她是因為經過巨烈運動才昏迷不醒,以後注意點。先天性心髒病體質較常人弱,而且她沒有做過移植心髒手術,昏迷次數越多,對病人本身就越加危險。”

    兩人驚在原地,老師麵色蒼白,像做錯事的孩子無助的將手垂在身體兩側。

    “醫生,你~你說奚洛是先天性心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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