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日,莫上桑儼然成了寧將軍的軍師,幫助他大勝了接連的幾次戰役,戰事運籌於自己的手中,充分顯示了他卓越的軍事才能,不禁讓我們連連驚歎。

    “昨日比揚一戰,多虧了莫兄的聲東擊西之策才得以大獲全勝。南越不僅因此元氣大損,更是將兵將退了十裏。你可是立了大功了。他日迴朝末將定向帝上稟明莫兄的貢獻,要好好的褒獎一下你這個大功臣啊!哈哈…今日甚是高興,末將打算晚上為莫兄慶功,難得的休息一下,還請莫兄務必出席。那麽末將就不叨擾閣下的休息了,先行告辭。”寧將軍一臉笑容,大步流星的離開了蒼墨和莫上桑暫住營帳。

    “昨日一戰我也聽說了,烏桑可以說是真正的大勝啊,莫大哥你真行!”寧將軍剛走,沫冉就開了話茬。

    莫上桑微微一笑,說:“其實我當時也不是很有把握,不過賭了一把。”

    “我聽說,昨天的比揚一戰,南越派出了有‘梟獅’之稱阿托裏將軍迎戰。他可是出了名的智慧與膽量並存的將軍。你隻是用了聲東擊西就將他打敗了嗎?不是有些蹊蹺嗎?”我不禁感到疑惑,因為就我所知,阿托裏將軍領導的部隊有不敗的記錄,而且也說是為人機警,不可能僅僅是聲東擊西這樣平常的計策就能將他打敗的啊?!

    “明歌果然聰慧過人,竟然被你發現了”,莫上桑坐了下來,不住輕笑:“沒錯,我還用了障眼法。”

    “障眼法?”蒼墨問。

    “沒錯。我用丹綾朱砂在絲綢上畫了一幅我方軍士被殺的片甲不留的淒慘畫。然後在畫上塗上了墨粉,最後派了幾個士兵在我方進攻的地方將畫懸掛好,等到敵方軍隊來了就點燃畫。”莫上桑耐心的解釋道。

    “畫上的墨粉遇火變成顆粒,風一吹就將不變的畫成了動態,宛然構成了一幅真實的我方軍隊被殺的畫麵,從而讓地方信以為真、放鬆了戒備。接著我軍就趁此從畫後進攻,然這時敵方已潰不成軍了,可以輕鬆的一舉擊破。”我接著莫上桑的話解釋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啊,難怪阿托裏會吃了敗仗了!

    “沒錯,就是這樣。”莫上桑讚同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看向我。我也正巧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對,我不禁有些發愣。

    那時的我不知道,在我感到莫上桑眼裏濃濃的暖意的時候,有個人正在寒冷中煎熬…

    夜,無聲無息的降臨……

    “小的奉將軍之命,來請蘇先生、陸先生和秦先生入席,莫軍師已在席上等著各位了。”一士卒畢恭畢敬的說。

    “好,我們馬上就到。”我微笑著迴答,然後那士卒就謙卑的離開了。

    我一迴頭,正準備讓沫冉準備準備,卻發現蒼墨不知什麽時候已不在那兒了。

    “沫冉,蒼墨呢?”

    “不知道啊,剛剛還在呢。”沫冉也突然反應了過來,四處看看,隻見蒼墨的東西都還在,而他的人和佩劍都不見了。

    “沫冉,你先去赴席,和莫上桑講一下,我去找找蒼墨。”我一交代完沫冉就匆匆的出了營帳。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蒼墨會去哪兒呢?我在軍營裏四處找了找,就是沒見到蒼墨的身影。他該不會是出了軍營了吧?我一想到這又趕緊跑到營門那問了問守營的士卒。

    “陸先生嗎?他剛剛拿了把佩劍就出去了。”

    “什麽?你怎麽能讓他出去呢!”這士卒也太不講軍法了吧!

    “可陸先生剛剛一臉殺氣的樣子,而且他又是將軍的貴賓,小的想既然如此,陸先生可能隻是出去散散心呢。現在敵軍也不在附近,沒什麽大危險,就放他出去了。”那士卒緊張的漲紅了臉。

    哎,我真是懶得跟他說了,推開士卒就往門外走,不料他竟攔住了我。

    “你做什麽?”我生氣的迴頭看向他。

    “蘇先生還是不要出去了吧,為了安全起見。陸先生等會兒就迴來了呢。”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觸犯軍法了,若你現在放我出去我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不過你要是執意要攔著我,我現在就去向將軍告發。你應該知道你的行為軍法會怎樣處置吧?!”我瞪著他,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鬆了手。我一甩開,馬上跑出了軍營。

    夜色越來越濃,羅沙城處處血腥,涼風吹過,使得樹葉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透著陰森森的恐怖。

    蒼墨應該也是第一次來羅沙吧,他會去哪兒呢?我像隻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轉…

    咦?那邊的樹林裏好像有人,會不會是蒼墨呢?

    我盡量放輕了腳步,向著樹林走去。雖說是滿月,但卻月色不濃,走進了樹林便更覺黑暗,我小心翼翼的走進,撥開擋住的樹葉,映入眼簾的正是蒼墨。

    他拿了劍背著我站著,身前是一條河,在暗淡的月光下卻是波光粼粼,很是漂亮。我慢慢靠近他,正準備開口,他突然迴過身。就在一瞬間,劍已出鞘,寒光一閃,劍鋒已指向我的咽喉。我被嚇到了,愣在了原地。蒼墨顯然也沒想到是我,眼裏滿是驚異。呆滯了一會兒,他收迴了劍,隻是冷冷的看著我。

    “你怎麽在這兒?”冰點的聲音,仿佛是夜晚的涼風。

    “該是我問你吧。你明明知道今天是莫……”

    “我不想去。”未等我說完,他便已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蒼墨轉過身,麵向閃著光的河麵。我走近他,竟感到有陣陣寒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是完全不同於莫上桑的寒冷。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們?”我問他,眼睛看著他冰藍的眼眸。

    他不迴答,坐到了河邊的草地上,我也跟著他坐下。

    “你看,這就是羅沙的金溪河。”蒼墨淡淡的說。

    金溪河?這就是金溪河?難怪,它即使是在這樣暗淡的月色下也散發著迷人的光彩,怕就是那些金沙吧,在水中閃閃發亮。也是這河,使得多少人死於非命啊……

    “莫上桑,他對你是不是……”蒼墨突然看向我,用緊迫的語氣問。

    “什麽?”我滿是疑惑。

    “沒什麽。”他忽又止住了唿之欲出的話語。

    接著,一陣沉默。

    慢慢的,月上中天,夜色漸漸深了。

    “走吧,迴去吧。”蒼墨打破沉默,站起了身。

    我剛想站起來,卻不覺坐的久了,腳都麻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又跌了迴去。有些吃痛,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已走出了幾步的蒼墨似是發覺了,迴過來,走到我身邊。我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腿,示意是自己腿麻了才站不起來的。

    蒼墨伸出了一隻手給我,蒼白的修長的手,指節分明。我把手搭上去,頓時感到了來自他的溫度,冷的徹骨。他一用力拉,我馬上站了起來。待我站穩,他馬上放了手,那一瞬間,我仿佛還看到了他的臉上少見的浮現了幾縷紅暈。我心裏偷偷的笑,他就徑自往軍營走了。

    路上是他在前,我跟在他後麵。我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初見他的時候。那時的他受了傷,頭發披散著,很是憔悴,但卻依然含著殺氣。然後在西陵再見他,雨裏痛苦的蜷縮著,明明受了傷卻還在逞強。我一直都知道蒼墨是堅強的,他能麵對那麽多那麽多的事。可為什麽呢?現在,我看著他的背影竟有些心疼,他一定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悲傷,他手心的溫度就是最好的證明。不然,為何他總是如此冰冷,為何總是用冷漠裝飾著自己?

    我想著,加快了腳步,跟上了蒼墨的步伐。我忍不住牽住了他的手,他詫異的迴頭看我,我微笑,更是握緊了些。

    “是不是很冷啊?那就緊緊抓住我的手。”我小聲的說,不敢看他,我知道我這麽做是有違禮數的,也不知他會怎樣看我。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怎樣的,或許是驚訝吧?但我知道他沒有鬆開,一路走去,他的手漸漸也有了些許溫度…

    那一條路不長,但我感覺走了好久,它已不像來時那般陰森,反而有了些愜意。那個夜晚,直到多年後,我迴想起來還是能依稀感覺到蒼墨手心的溫度。然後想,那條路若是一直都走不完,一定也很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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