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晴終於睜開眼的時候,首先看見的是一條藍灰色的床帳懸在她的頭頂上,繼而冷晴發現她躺在一張簡陋但結實的雕花木床上,身上蓋著一條顏色灰舊但氣味幹淨的薄被。繼續轉眼看向四周,入目的是一間布置簡潔典雅的古香古色的廂房。


    忽然,就見躺在雕花木床上的冷晴眉頭一皺,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幾分。


    冷晴忽然皺眉到也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冷晴忽然嗅到,安靜無聲,光線明亮的廂房裏充斥著一股濃鬱的揮之不去的苦澀中草藥味。


    到不是冷晴矯情,隻是冷晴實在是不喜歡中草藥的氣味,每次嗅到中草藥的氣味,都會讓冷晴覺得她的唿吸道很不舒服,有時甚至連帶著胃液也會跟著一起翻湧。


    若不是曾經因為宮寒的毛病被蒙媽媽逼著喝了一段時間的中藥,稍稍提升了下冷晴對中草藥氣味的抵抗力,隻怕這會兒冷晴已經開始反胃作嘔了……


    打量完了四周的環境,忍下那種縈繞鼻尖且揮之不去的苦澀中草藥味,冷晴開始靜下心來努力迴憶她昏迷之前的事情。


    雖然冷晴初醒的時候大腦一片混沌模糊,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冷晴連她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都分不清,但當冷晴靜下心來,冷晴的大腦也就開始正常運作了。並且冷晴記性一向超常,隻是稍微迴憶了一下,昏迷之前的記憶就盡數迴籠了——


    冷晴記得……在她記憶的最後,她因為頭暈的感覺越來越重,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時候,她似乎是倒在了一個穿一身青灰色衣衫的男子懷裏的,那她現在……


    是被那個穿一身青灰色衣衫的男子帶下秦山了??若是已經下了秦山,她這又是在哪裏??最重要的還是那個救她的男子,他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上山??又為什麽會願意救她??


    就在冷晴暗自猜測她眼下的情況時,安靜的廂房內忽然響起“吱呀”一聲輕響,是緊閉的廂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躺在廂房內的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循聲看過去,就見一名梳著垂掛髻,髻上簪著淺綠色的珠花,穿一身淺橘色的長袖小衣,小衣的下擺紮進了一條水紅色的裹胸長裙裏,一條長長的淺橘色絲帶係在胸下,在胸口正下方的位置打了個蝴蝶結的小宮女正垂著頭推門而入。


    那名小宮女一隻手中還端著一隻圓形木質托盤,從冷晴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見那隻托盤上放著一碗黏糊糊的藥膏和一碗濃稠泛黑的藥汁,以及幾卷白色的紗布。


    這方,看著那名小宮女的裝束,冷晴覺得很眼熟,真的非常眼熟。


    隻是隨意一想,冷晴就恍然想起——這不是大梁國宮女的裝束嗎?!!


    眼看著那名小宮女將她手中的那隻圓形木質托盤放在廂房中的茶桌上,冷晴暗暗想著:看這小宮女的打扮,她這是被梁笙德和成亦影救了?可是不對啊……她很清楚地記得她昏迷過去之前,她遇見的是一個穿一身青灰色衣衫的陌生男子啊!


    雖然冷晴當時已經看不清細微的東西了,也並不記得那個男子的相貌,但是從那個男子當時稱唿她為“姑娘”的語氣上判斷,冷晴可以斷定那個男子肯定是不認識她的……


    正因此,冷晴感到很茫然——怎麽感覺事情發展走向有點詭異呢……


    而另一方,在冷晴暗自猜想的時候,那名小宮女已經端起那隻圓形木質托盤上的那碗濃稠泛黑的藥汁,轉身走向了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


    然而,在走到那張雕花木床邊,看見躺在床上的冷晴正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星目望著她的時候,那名小宮女忽然驚唿一聲,連話也沒有與冷晴說,直接轉身將她手中才端起來的藥碗放迴到了那隻擱在茶桌上的圓形木質托盤上,然後“噠噠噠”地跑了出去。


    這方,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看著大開的廂房門眨了眨眼,滿頭都是搖曳的問號。


    最終,冷晴緩緩閉上張著的口,將她那已經湧到喉間的疑問悉數咽了迴去。


    不過冷晴並沒有疑問多久,因為沒過多大會兒功夫,大開的廂房門外便緩步走進來一個人,定睛一看,是一名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


    隻見那名男子以青灰色發帶將三千青絲高束於腦後,穿一身單薄的青灰色長衫,腳踩一雙青灰色長靴,十分簡單樸素的裝扮。


    將視線落在那名男子的麵上,卻見那名男子膚色略白,一雙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星目眼角微微上挑,看起來就像在笑一般,鼻梁挺拔,兩瓣薄唇唇角朝兩邊勾起,微微含笑……


    說實話,那名男子的五官算不得多麽俊美,至少在冷晴看來,那名男子的相貌連炎子明的二分之一都比不上,但是,那名男子的五官有著一種讓人隻瞧上一眼便覺如沐春風,深入人心的感覺。


    躺在廂房中的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目不斜視地看著那個緩步踏進廂房中,不疾不徐地朝著她這方走來的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冷晴忽然想起了一首詩:


    青樓斜影疏,良人如初顧。纖手如玉脂,淡妝勝羅敷。引君入香堂,言詞論今古。君心城切切,妾意情楚楚。盟定三生約,共譜月下曲。豈料鴛鴦棒,分飛相思苦。縱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


    然,此詩才一湧上冷晴的腦海,就被冷晴狠狠地搖頭甩了出去。


    冷晴的內心很無奈,不明白她都如此境地了,怎麽還有那個閑心去想這些莫名其妙,不!簡直是詭異的東西??


    而在冷晴暗自懊惱她那莫名其妙的想法時,一道清朗謙和的男性嗓音忽然在冷晴頭頂上方輕緩響起,是一聲帶著疑問語氣的十分簡單的稱唿:“姑娘??”


    這方,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聞聲,凝眸看過去,卻見那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在她的床前站定了。


    微微眯眼看著站在她床前的那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冷晴兀自沉思起來:青灰色的衣裳,纖長但又不算消瘦的體型,清朗謙和的男性嗓音……沒錯!眼前這人就是在她昏迷之前遇到的那個男人!!


    冷晴有個壞習慣——不分場合地神遊天外。


    因為冷晴這會兒又兀自沉浸入了她自己的思想世界,於是乎,在外人看來,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就這麽目不轉睛地與站在她的床前的梁笙瀟展開了“對視”。但其實冷晴隻是在兀自想事情而已。


    梁笙瀟到也好脾氣,冷晴不答他的話,梁笙瀟麵上完全不見惱意。即便此刻冷晴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梁笙瀟也是唇畔含笑地大大方方地任由冷晴盯著看。


    好半晌兒過去,突然迴神的冷晴方如此低聲道了一句:“是你救的我,我記得你身上衣裳的顏色,還有你的聲音。”就是不記得那張臉……


    這方,站在床前的梁笙瀟聞言略一愣,隻覺得冷晴這番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不過,秉承著一個翩翩佳公子該有的良好教養,梁笙瀟仍是唇畔含笑地朝冷晴微微點頭應道:“確是在下救的姑娘。”


    “謝謝你。”梁笙瀟的話才說完,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就如此接下了梁笙瀟的話。隻是冷晴口中雖說著感謝之言,語氣卻平淡無波,並無半分感謝之情。


    對於冷晴那平淡無波的語氣,梁笙瀟到也不在意,隻仍舊溫和地溫聲笑道:“無需言謝,隻是恰好遇上了,在下便救了姑娘。姑娘如今初醒,可有覺得身體有何處不適的?若有不適之處且需及時說,萬不可諱疾忌醫。”


    被梁笙瀟如此一問,冷晴這才想起她身上還有傷呢!


    如此,冷晴便仔細地感受了一下,覺得除了她的右後腰處還很疼之外,右手臂上的箭傷已經感覺不到什麽明顯的疼痛了。而且右後腰處的箭傷也不是疼得特別厲害,至少比當時初初中箭的時候要好許多。


    於是,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如此朝梁笙瀟雲淡風輕地應道:“還好,隻是右後腰上的傷口還有點疼。”


    聽聞冷晴如此言說,梁笙瀟抿唇一笑,語帶安撫之意地溫聲笑語道:“那處傷口疼是正常的,畢竟傷到了肝髒……”話音略一頓,隨即響起的,是梁笙瀟帶著關心之意的詢問:“姑娘可還有其它地方不舒服?”


    朝梁笙瀟搖了搖頭,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如實答道:“沒有了。”


    這方,梁笙瀟聞言,微微點頭,像是終於放下了心中大石一般地微笑道:“那便好。”


    隨著梁笙瀟的聲音落下,光線明亮的廂房中短暫地安靜了一下,隨即便又聽見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如此問道:“敢問公子我昏迷多久了?”


    “整整十日。”迴答冷晴的,是梁笙瀟那言簡意賅的溫聲淺笑。


    這方,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聞言一驚,張口便低唿一聲:“十日?!!”她竟然整整昏迷了十天?!!


    朝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點了點頭,唇畔含笑的梁笙瀟十分誠懇地應道:“是的。大夫說,若姑娘今日還不能醒,怕是就危險了。”話音一轉間,但聞梁笙瀟語氣甚是欣慰地道了一句:“索性姑娘及時醒了。”


    “……我這是在哪兒?”許是被梁笙瀟那句“整整十日”驚嚇到了,在梁笙瀟說完話後,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如此出聲詢問梁笙瀟。


    站在床前的梁笙瀟始終笑得溫和,薄唇微啟間,但聞一道清朗謙和的男性嗓音如此輕聲答道:“姑娘正在大梁國邊境北樺省的一座城池裏。因為前幾日姑娘身上的傷勢一直反複,且始終高燒不退,大夫說不能再趕路了,舟車勞頓之下恐加劇姑娘身上傷勢,危及姑娘性命,便隻好在此處暫且停留了下來。”


    聽了梁笙瀟的解釋,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有些感概萬分地低喃道:“原來……已經到了大梁國了麽……”


    冷晴是真的有些感概:兜兜轉轉,沒成想,她竟又迴到大梁國了,這個她初初來到這個異世時的國家。也不知朱梓陌是否已經收到了她讓櫆魅、洙漓、櫟棲送迴去的東西……應該已經收到了吧……畢竟都過去十來天了……


    “姑娘說什麽?”許是沒有聽清冷晴的那一聲低喃,站在雕花木床前,唇畔始終噙著一抹溫和的笑的梁笙瀟如此出聲問到。


    不得不說,打從冷晴醒來後,從冷晴見到梁笙瀟的第一麵起,冷晴就覺得她麵前這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給她的第一印象真的挺好的——溫潤如玉,謙謙有禮,是個和梁笙德一樣難得的翩翩佳公子。


    但印象好是一迴事,冷晴眼下畢竟還不知道梁笙瀟的身份,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冷晴自然不會一本正經地去迴答梁笙瀟的問題,所以,冷晴當即轉了話題地問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這方,站在雕花木床前,唇畔始終噙著一抹溫和的笑的梁笙瀟聞言,毫不遲疑地朝冷晴頷首道:“免貴姓梁,名笙瀟。‘自君之出矣,梁塵靜不飛’的梁。‘悵望銀河吹玉笙,樓寒院冷接平明’的笙。‘揮毫當得江山助,不到瀟湘豈有詩’的瀟。”


    梁笙瀟第一句“免貴姓梁,名笙瀟”才出口,躺在那張雕花木床上的冷晴就愣住了:這個男人說他叫梁笙瀟??呃……穿著大梁國宮女服飾的小姑娘,他又說他叫梁笙瀟……這一切應該不是巧合吧!難道這個男人真是梁笙德的那個……弟弟——大梁國的七皇子??


    在冷晴暗自猜疑腹誹的時候,但聞站在雕花木床前,唇畔始終噙著一抹溫和的笑的梁笙瀟如此溫聲詢問道:“敢問姑娘芳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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