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相擺出一副慈祥麵孔,語重心長道:“玉不琢不成器。年輕人啊,要多曆練、鍛煉、磨煉,才能成為未來百年棟梁···”


    “棟梁你妹啊!”


    範相正搖頭晃腦,自我感動,卻冷不防田洪鳳竟然高高舉起手中的玉圭,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範相躲閃不及,被田洪鳳的玉圭砸中鼻子,頓時滿臉是血,大怒道:“你?”


    田洪鳳暴怒,揮舞老拳,衝了過來。


    “你範相一共三個兒子,大兒子由進士而翰林,由翰林外調,任核心大州四品知府,二兒子已外放江西鹽道,肥的流油的肥缺。最小的三兒子,也去歲點探花入翰林院,你平素鼓吹,你範家各個棟梁,足堪大用。你怎麽不派自己兒子出使大秦?”


    “哦,有肥缺、有功名、有前途,就輪到你兒子上,國家危難、多事之秋,出使大秦這種危險差事,就輪到我學生、寒門杜預?”


    他一擊左勾拳,打在了範相臉上。


    範相頓時變熊貓。


    全場,不少大臣暗暗叫爽。


    範相吃相難看,徇私枉法,早已引起眾怒,隻是黨羽眾多,旁人不敢輕易得罪。


    隻是田洪鳳性格耿直、脾氣火爆,身為監察禦史,剛剛迴京,竟敢當眾痛罵、毆打首輔?


    以後,有好戲看了。


    田洪鳳越打越憤怒,厲聲喝道:“明知道出使大秦,已經危險萬分,你還要求必須要結盟成功?不成功就成仁?哪怕杜預迴來也要殺頭?難道,你這是故意針對杜預?一門心思要害他?”


    範相被打得慘叫連連,兩眼都成熊貓。


    皇帝急忙一拍龍案:“住手!”


    田洪鳳戀戀不舍,又給範相一拳,這才收手。


    範相怨毒瞪他一眼,哀嚎道:“皇上,田大人這是愛他學生,愛惜羽毛,卻毆打老臣。老臣一輩子廉潔奉公、勤政為民,卻慘遭羞辱,我要告老還鄉··”


    田洪鳳卻義正詞嚴道:“陛下,我大唐如今多事之秋,用人之際。國危思良將,板蕩識誠臣。正是需要杜預這種敢於力挽狂瀾的青年才俊,真心效力之時,可千萬不能因小失大,自斷臂膀。”


    雖然他剛到京師,但田洪鳳何等明察秋毫,從皇帝、範相諸多行跡可疑處,已然察覺到朝廷對杜預態度的微妙變化。


    安排杜預出使大秦,不成功會殺頭,更讓田洪鳳極其惱火。


    皇帝也裝出一臉憂愁:“唉,杜預出使大秦。朕也憂心忡忡啊,後悔不該將他派到大秦。不過他好像迴來了。那就好。”


    “報!九邊重鎮,探子急報。”


    一紙信息,傳到皇帝手中。


    皇帝展開一看,眼神中閃過一絲喜色,卻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混賬!這大秦真是狼子野心,不拿我大唐當迴事!?”


    群臣,炸了鍋。


    田洪鳳心中有不祥預感,咯噔一聲。


    皇帝怒道:“杜預奉命出使大秦,卻早被大秦人列為通緝犯,連函穀關都過不去!簡直豈有此理!我大唐昔日霸主,威震四海,大秦竟敢將朕的使者當通緝犯?”


    大唐朝廷,一片嘩然。


    不知情的群臣,麵麵相覷,這才知道杜預出使有多大危險?紛紛怒罵。


    “我大唐,在列國眼中如此不堪一擊?”


    “欺人太甚!敢將我國使臣列為通緝犯?”


    “大秦虎狼之性,果然忘我之心不死。”


    “如此兇險,杜解元如何能勸說秦帝?成功結盟?”


    皇帝麵色憂慮,心中卻在竊喜。


    他最大的擔憂,不是杜預是否遇到危險,而是杜預萬一不死怎麽辦?


    雖然鬼穀子親自保證,皇帝相信杜預有去無迴,畢竟謀聖謀定後動、算無遺策,杜預怎麽鬥得過鬼穀子?


    但···


    若杜預真的活著迴來,出賣了他的皇帝,反而尷尬——君臣已然出現巨大裂痕,怎麽相處?


    杜預啊,你最好還是乖乖死在大秦,免得髒了朕的刀。


    田洪鳳一臉悲哀,搖頭道:“皇上可知?我大唐內有安史之亂隱憂,外有強敵環伺,在諸國眼中,早已不是昔日中原霸主,卻淪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皇帝、範相、群臣,尷尬沉默了。


    田洪鳳仰頭冷笑道:“何況,大秦要出關卻被我大唐擋在關外,必須吞噬大唐。秦唐乃是數百年不可化解的死敵、天敵、世仇。此時此刻,出使大秦,乃是十死無生、必死任務!”


    他悲憤道:“我大唐天可憐見,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杜預,卻被某些鼠輩,不是蠢就是壞,派去大秦做炮灰。你們還說什麽不成功就成仁?”


    “昔日燕昭王千金買馬骨,修築黃金台拜將,猶恐天下英雄不肯來,而大唐用人之際,卻為蠅頭小利,自斷臂膀!”


    他振臂一唿:“我大唐,亡國無日矣!”


    “大膽!”


    皇帝臉色陰沉下來,厲聲喝道:“犧牲掉一個杜預,我大唐就要亡國了?可笑至極!”


    他傲然站起,負手而立,睥睨田洪鳳道:“隻要朕在,大唐就穩如泰山!”


    “不就是安祿山、史思明兩個胡人逆賊嗎?”


    “朕,早已收到杜預的,咳咳,收到線報,知道安史逆賊的布置和實力,身在帷幄之中,運籌千裏之外,一切盡在朕的掌握中。”


    “朕,即天下!”


    皇帝睥睨眾生、指點江山,瘋狂裝\/逼耍帥。


    我已親政,感覺良好!


    範相帶著群臣,跪下山唿萬歲。


    “陛下英明!”


    “陛下聖明!”


    範相大拍馬屁,阿諛奉承道:“陛下明鑒。安史不過兩個胡人,勾結妖蠻,芥蘚之疾也。以老臣看,都是杜預為了表功,才吹噓他們有多厲害。就算他們要叛亂,以我大唐的實力,加上充分的準備,戰勝他們,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


    田洪鳳目光低垂,麵色蒼白,不再言語,痛苦搖頭。


    他記憶中的皇帝,雖然年輕、沒有權力,但天資聰慧、很懂得分寸,不是沒有智慧之人。怎麽才獲得權力短短時間,已經變成如此自驕自大、狂妄之徒?


    難道,權力真是腐蝕人心劇毒?


    皇帝正趾高氣昂,突然聽到外麵來報。


    “啟稟陛下,宮外杜預求見。”


    “什麽?”


    皇帝的臉色,立即呆滯了。


    杜預?


    他竟然跑迴來了?


    這,這怎麽搞的?


    謀聖怎麽迴事,張儀怎麽弄得,竟然沒殺了杜預?


    他惡狠狠瞪了範相一眼。因與大秦聯絡、暗算杜預,都是範相一手操作。


    範相也慌了神,強行一波鎮定,擦著冷汗道:“陛下,這可是··哈哈,好事啊。不過,此人是否辦砸了差事,有辱使命,連夜逃迴來的?需要將他召進來,仔細訊問!”


    田洪鳳一聽,學生杜預竟然迴來了,長鬆了一口氣。


    他觀察細致,敏銳覺察到皇帝與範相神色慌張、似乎心懷鬼胎,眼神冷厲。


    “快,把他召進來。”


    皇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心冷如鐵,高居龍椅。


    朕,即天下。


    朕讓臣死,乃是臣下的榮幸。


    杜預迴來又如何?


    借刀殺人不了,朕便親自動手,賜死此人又如何?


    杜預氣宇軒昂,大步上殿。


    “吾皇萬歲。”


    說來奇怪,這是君臣兩人相識多年,卻第一次相見。


    年輕皇帝看著俊朗秀逸、才氣內斂、不卑不亢的杜預,不由一陣打心底深處的厭煩、厭惡。


    過去,他沒有權力,急需杜預做鷹犬,與太後、範相鬥,看杜預詩詞覺得順眼無比,還封為監國布衣、鎮國秀才、除魔秀才等,可謂皇帝拍馬屁最致命。


    如今,時移世易,他已經掌握了權力,再看杜預就覺得礙眼無比。特別是杜預才氣衝天、屢屢鎮國,讓皇帝隱隱覺得不舒服,皇權受到威脅。


    這種帝王心術,陰微心思,一閃而過。


    皇帝不等杜預磕頭,不耐煩一揮手:“免禮!”


    範相立即跳出來,尖聲尖氣質問:“杜預!陛下有旨意,命你出使大秦,必須想辦法簽訂盟約,讓大秦不能趁人之危,你可簽訂了盟約?速速拿來。”


    杜預抬頭看向皇帝。


    君臣四目相對,目光相碰,空氣中多了一絲無形的火藥味。


    火花帶閃電。


    杜預和皇帝年齡相仿,都是同齡人,又都是聰明絕頂之輩,自然明白彼此目光的寒意。


    皇帝悚然而驚。


    他從杜預眼中看到的,並不是畏畏縮縮、卑躬屈膝、誠惶誠恐,而是不卑不亢、平靜如水。


    杜預甚至沒有帶著一絲怨恨,就那麽平靜凝望著他,凝望著這高高在上、九五至尊的他。


    “大膽!你竟然君前失儀,直視陛下?”


    範相怒喝:“千牛衛!來!”


    幾個千牛衛,挺身而上,要拿下杜預。


    在殿後。


    兩雙美眸,在靜靜凝視著金鑾殿上發生的一切。


    一雙,玉真公主。


    一雙,武媚娘。


    這兩人,曾經是後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如今都在深深為杜預命運而擔心。


    玉真公主皺眉道:“皇兄,為何對杜預如此涼薄?”


    武媚娘淒冷一笑:“杜預,與我一樣,都已是皇上的昨日黃花。過去我們是踏腳石,如今是絆腳石,還不被一腳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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