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走冬日的寒流,夏日的雨水孕育著秋天的果實,而秋天收獲著豐收的果實、同時也收獲著對未來的希望,寒冬則是儲存對又一個春天的祈盼。


    日月輪轉,四季更迭,幾年過去,鐵山和二貴及鐵成已由懵懂少年長成了威武、精壯的青年。雖然他們臉上的稚氣還沒有完全褪去,可山野間的風霜已經在他們的臉上留下清晰的印痕。尤其是鐵山,他那年輕的臉上已經呈現出剛毅的線條,一舉一動中也已經顯露出沉穩果敢的樣子來。


    此時,鐵山和二貴、鐵成三人正在一處怪石嶙峋的山坡上,呈扇形悄悄的向前接近。山坡上、石縫間生長著一簇簇葉片肥大的苦丁香,紫色的小花正散發出濃鬱的芳香。為避免引起響動,三人盡可能的避開丁香叢,輕手輕腳的緩慢前行。


    鐵山和二貴手握著鋒利的鐮刀,走在外邊;鐵成後腰上別著鐮刀,兩隻手各握著一把馬蹄鐵做的飛鏢,走在中間。三人悄悄的、卻是極快的向前,忽然二貴腳下一滑,腳下的石頭也隨著軲轆轆地滾動了幾下。三人見出了響動立刻跳起來迅速地向前衝去,隻見前麵五、六丈遠的山洞裏一先一後鑽出兩匹狼,出了洞見著他們掉頭就跑。鐵成用力擲出右手上的飛鏢,就看一匹狼在地上打了個滾,爬起來瘸著腿繼續跑。鐵成早已把左手上的飛鏢交到右手,並用力擲了出去,可惜沒有打中要害,那匹狼隻是趔趄了一下,就飛快的向前竄去。鐵成邊跑邊撿了塊趁手的石塊,使勁擊打在瘸狼的後腿上。這匹狼再次遭到打擊,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時,鐵山和二貴已一前一後封住了狼的去路。狼見去路被堵,發出一聲沉悶淒厲的嚎叫,就張開大口向鐵山撲來。鐵山迅捷地向右側跳了一步,同時手中的鐮刀閃電般地砍向狼頭,刀頭巧之又巧地紮進狼嘴裏。鐵山緊握著鐮刀把,被狼的衝擊力加慣性帶著向前衝了兩步,才止住腳步,狼便也摔在地上。鐵山迅速的一腳重重地踩住狼脖子,手裏的鐮刀在狼嘴裏狠狠攪動了一下,又揮動右手對著狼狠狠的擊打了幾拳,狼在鐵山腳下劇烈地抽搐一陣後,就漸漸的不再抽搐,徹底死去。


    “剛才要不是我弄出了響動,那一匹狼也跑不掉。”二貴懊惱地說道。


    鐵成從狼腿上拔下飛鏢,在地上蹭去飛鏢上的血,接過說:“不能全怪你,我剛才的那一鏢也沒打中。”


    鐵山安慰地衝倆人擺了下手:“沒關係,誰去砍一根棍子?”鐵山掏出麻繩把狼的四條腿捆綁在一起。鐵成砍了一根樹棍,把樹棍穿在狼腿間,和二貴抬起狼,這時就聽‘砰’地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打在剛剛抬起的狼身上。二貴和鐵成被突然的槍聲嚇得手一哆嗦,狼便掉在地上。三人一同向著槍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不遠處的山梁上站著四個人,一個梳著分頭、身著洋裝的人,收起槍交給身邊人就率先向鐵山他們走來。


    鐵山認出走在前麵的是鄭金生,旁邊的是他的族弟德生,後邊倆個背著槍的壯漢顯然是金生家看家護院的打手。


    金生和德生帶著倆個打手在山中打獵,聽見這邊有狼的嚎叫聲,就尋著聲音跑了過來。看到鐵山三人手裏隻是拿著鐮刀,就幹掉了一匹狼,心裏非常羨慕。待看清是鐵山三個人時,金生拿過槍對著二貴和鐵成之間的狼就開了一槍。


    此時,金生手裏搖晃著一截荊條枝,特別神氣地走過來:“呦,這不是劉鐵山嗎?行啊,沒用槍就把狼收拾了,替我省了不少力氣。”


    鐵山聽了疑惑地問道:“你這話是啥意思?”


    “沒啥意思,就是這隻狼歸我了。”金生神情傲慢地說道。


    “憑啥?”二貴和鐵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金生走過去,用荊條枝點了點二貴和鐵成的胸前:“你說憑啥?”金生迴頭衝背槍的兩人一擺手,倆背槍的便把槍口對準了二貴和鐵成。金生說:“就憑這個,行不行?”


    鐵山冷冷地看著金生,腦子裏快速思索著眼前的形勢,見二貴和鐵成被人用槍指著,怕二人衝動起來吃虧,立刻上去攔在倆人身前,看向金生:“這隻狼歸你了。”說完拽著二貴和鐵成:“咱們走。”


    二貴和鐵成知道鐵山哥向來不怕事兒,今天不知怎麽了,倆人被鐵山拽著離開十幾步後,二貴問:“鐵山哥,你是不是看到他們有槍,就害怕了?”鐵成也是滿臉疑惑地看著鐵山。


    鐵山看著二貴和鐵成:“你倆不怕嗎?”


    “不怕,”二貴和鐵成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搖頭答道。


    “如果他們真的開槍,後果會是啥樣?你倆誰能快得過槍?”鐵山問。


    二貴和鐵成無言以對,鐵成看著鐵山:“那也不能。。。。。。”鐵成不是很甘心,可不知說啥好,也找不出反駁三哥的理由來。


    “我剛才不是怕金生他們,就憑他們四個人,真的動起手來,咱仨人肯定能把他們揍趴下。可他們一旦動起槍來,吃虧的一定會是咱們。就算咱們贏了,把他們打趴下了,又能咋樣,咱是能把他們的槍給搶過來?還是能把他們弄死?”鐵山看著二貴倆人不再說話,接著說:“都不能吧,咱拿的是鐮刀,人家拿的是槍,所以咱不能吃這個眼前虧。”


    二貴和鐵成沒有想到鐵山會想的這麽多,隻是心裏覺得憋氣,卻也知道鐵山說的是對的。


    “放心,咱不會白吃這個虧的。”鐵山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一下子想起爸爸的腿傷就是被胡子用槍打的,今天又被金生拿槍逼著搶走獵物,心裏更是無比的憋屈,自言自語著就冒出了一句粗口:“他媽的,這叫啥他媽的世道?有槍就是大爺!”


    二貴和鐵成從來沒有見過鐵山哥這麽激動的樣子,也很少聽見鐵山的嘴裏吐出髒話,看著鐵山像似裹了一層冰霜的臉,二貴和鐵成不敢說話,三人默默地走在山梁上。


    此刻,鐵山滿腦子都是圍著槍在打轉。可以說,槍,對他的觸動很大很深——爸爸是因為槍傷才落下殘疾的,如果當初爸爸沒有遭受槍傷,也許大哥就不會去井下遇難,奶奶也不會早早離世,他也許。。。。。。爸爸受傷時是什麽樣的情景他不清楚,剛才金生的兩個手下拿槍對著二貴和鐵成時,二貴和鐵成的感受如何也不清楚;不過,在那一瞬間,一股無力、驚懼的感覺傳遍他的全身。那種感覺是他長這麽大從來不曾有過的,他心裏的想法,腦子裏的感觸似乎有那麽一絲絲的明確,又亂糟糟的怎麽也抓不住。思想就跟著天馬行空起來——如果我有槍,剛才就不會。。。。。。如果我有槍,剛才會咋樣。。。。。。如果我有槍,將來就可以。。。。。。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很亂,咋也理不出清晰的思路來。。。。。。


    金生家的院落很大,像小型城堡似的佇立在鄭家屯的村子中間。院子前後呈長方形,石砌的院牆又高又厚,四個角上各有一個碉樓,碉樓上留有槍眼。院子的正門前是寬大的條石鋪砌的石階,門前的兩隻石獅子威風凜凜,寬大的朱漆大門上的銅環磨的錚亮。


    金生和德生在前,兩個護院的抬著狼在後,幾個人穿過門廊,來到中院。金生衝著一間屋子喊道:“藍梅,看我給你弄啥東西來啦?”


    門開處,一個豔光四射的女人走出來,女人穿著淺紅色的旗袍,長發高高的盤髻在頭頂,是金生的新婚媳婦藍梅。藍梅自小生活在奉天,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次陪丈夫來,是要往奉天運一批糧食的。金生自從去到奉天讀中學後,慢慢地就被城市裏的燈紅酒綠所吸引,幾年中學讀下來,別的本事沒有學到,吃喝玩樂卻是樣樣精通。不是學文那塊料,沒辦法,他老子隻能把他安排在自家的糧棧裏做學徒。而金生也不是一無是處,漸漸地便把糧棧裏的事情學了個七七八八,談起生意來也是有聲有色,博得了一些人的好感,其中就包括藍梅的父親。金生和藍梅倆人的婚事是在奉天操辦的,倆人的小家也安在了奉天。


    藍梅自小生活在城市裏,哪裏看見過狼,便說:“這條狗好大呀。”


    “這不是狗,是狼,山上的野狼。”金生笑著解釋說,表情裏透出一絲炫耀。


    “啊,”藍梅嚇得驚叫一聲抓住金生的手臂,身子就靠在金生的身上。


    “別怕,死狼有啥可怕的。”金生摟住媳婦,拍著媳婦的後背安慰道。


    “大哥,這是你打的狼?”銀生從院外走進來,驚喜地問道。銀生身著一身城裏的學生服,瘦高的身材已經超過了哥哥金生。


    金生可不希望媳婦知道狼是他搶來的,吩咐人把狼抬到後院去扒皮,便拽著弟弟走到一邊:“這隻狼是我搶來的——你猜猜我從誰手裏搶來的?”


    看弟弟搖頭,金生就笑著說:“就是和你打過架的劉鐵山,那小子有兩下子,帶著倆小崽子拿著鐮刀就幹掉了這隻狼。”


    “他呀,那個連學都上不起的窮鬼。”銀生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


    在黃家灣讀私塾時,銀生和鐵山之間發生衝突後,劉鐵山在銀生的心裏,就像是個兇神,是他惹不起、也不敢惹的。銀生一直都想著找機會報仇,可一旦對上鐵山的眼神,他的勇氣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在鐵山輟學了,他也在不久後去奉天讀書,兩人之間的距離遠了,也許今後都將不會碰麵,銀生報仇的念頭才淡了許多。此時聽大哥說起劉鐵山的名字,銀生的心裏已不再是特別的糾結,他也在成長,眼界在開闊。如今他馬上就要隨同大哥返迴奉天,然後東渡去日本留學,哪裏還會在意劉鐵山。他對大哥說:“我對找劉鐵山報仇已經不感興趣,他已經不配當我的對手了。”


    金生知道弟弟的誌向遠大,腦子也比他聰明,心裏是非常的羨慕:“好好學,咱家還等著你光宗耀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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