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已經蓋起了兩間廂房,裏間堆放著雜物和編織好的筐籃等,外間則被寶加用做編織,這樣刮風下雨就不再受影響,乏了往後一躺還可以歇一會兒。寶加每天早晨起來,裝上一鍋煙,邊抽邊去給驢槽子裏添上草料,然後就會來到廂房,或是做一會活兒計,或是靜靜的坐一會兒,過一過煙癮,直到老伴或是孫子、孫女招唿他吃飯。白天,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在廂房裏度過。有時,他也會拄著拐杖去村巷裏,與村人們說一說話,聊一聊古往今來的趣聞,聽人講一講外麵的世界發生的新奇事兒。當然了,因為老兒子鐵山,他受到了村人們更多的尊敬,初時他總會謙虛的客氣一番,時間長了,也便能坦然受之。他對這樣平靜的生活很滿意,不愁吃、不愁穿的,每天還有孫子、孫女圍在膝前,“爺爺、爺爺,”親切的叫著。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沒有,沒有了。所以,寶加覺得自己非常的幸福。。。。。。


    媽媽對這樣的日子也是非常滿意的,隻是在最近,心裏暗暗的心疼起鐵香,覺得親家母太摳,女兒嫁到她們家三年多了,也沒見她給女兒添置過一件衣褲。有心悄悄的給女兒做一身吧,可是一想到親家母摳摳叨嗦的樣子,說話時酸溜溜的味道,心中就有氣,同時也怕鐵梁媳婦知道了說她偏心。這讓她看在眼裏,卻隻能憋在心裏,很難受。。。。。。


    晚上,鐵香抱著孩子離開,二哥和二嫂也迴到廂房,媽媽就把憋在心裏的話對鐵山兩口子說了出來。還說:“二貴這孩子沒的說,對咱鐵香也好,他爸爸人也不錯,就是他這個媽摳的很,說話、辦事酸溜溜的讓人不舒服。”


    鐵山和嚴冰互相看了看,誰都不好去接媽媽的話喳兒。迴到對麵屋子,哄女兒睡著後,鐵山和嚴冰商量,是不是給鐵香扔些錢,讓她自己做一身衣服?嚴冰反駁道:“你傻呀,鐵香小叔子在外上學,她能好意思給自己買布做衣服嗎?還是咱們買塊布,我在走之前抓緊給她做出來好。”說完又接上道:“給二嫂也買一身吧。”


    鐵山側過頭去看嚴冰,好一會才說:“哦,還真像你說的,可就是辛苦你了。”


    嚴冰白了他一眼:“你看看你,我就煩你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鐵山立刻嘻笑著說:“那你喜歡我用啥樣的眼神看你?”說著伸過手去,不顧嚴冰的反抗,把她拽進自己的被窩來。。。。。。


    次日,鐵山和二哥並叫上鐵成,去爺爺和奶奶的墳上填了土,在墳頭上放置了新的冥錢,也給大哥的墳上填了新土、放了冥錢。再一個集日,鐵山與二哥去黃家灣集市,來舅舅家和在家的大表哥、舅舅去了姥姥、姥爺的墳地。給墳上填了新土,燒過冥錢,對著姥爺、姥姥的墳頭磕過頭,禱告一番後,鐵山就算是了卻了一份心願,心情也似乎順暢了一些。


    迴來後告別了舅舅舅媽和表哥表嫂,鐵山來到集市上,按照嚴冰吩咐的尺寸和顏色,買了可做兩身衣服的花布和青布。散集迴到家,鐵香看到三哥手裏的花布和青布,聽說嫂子要給自已做衣服,驚喜的接過布跑進屋去問嚴冰:“嫂子,三哥說你會做衣服?”


    嚴冰說:“在家時跟著爸媽學過,簡單的衣服和褲子能做,複雜一些的就不敢了。”她接過鐵香手裏的花布,在鐵香身上比了比,說:“還行,這個花色現在穿正合適,你看咋樣?”


    鐵香十分高興,連忙說:“行、行,嫂子,你現在就做。”


    “咱家沒有尺子呀,”她對走進來的鐵山說:“鐵山,你去多找幾根線繩,我現在就給鐵香量尺寸。”


    量好了尺寸,怕出錯,嚴冰又比照著鐵香的衣服檢查了一遍才下了剪子。之後的幾天,嚴冰的大部分時間就用在了縫製衣服上,鐵香和二嫂也學著做。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何況還有媽媽帶著一幫唧唧喳喳、跑進跑出的孩子;說說笑笑的,嚴冰也沒感覺有多疲累。


    鐵山給二貴和鐵成帶迴來一些子彈,三人帶著槍去山裏轉了轉。因為草木茂盛,別說是打到獵物,就是偶然見到一兩隻野雞,也是等到你發現時就已撲嚕嚕的飛走了。打了不少槍卻是毫無收獲,二貴和鐵成倆人過了把槍癮後,三人便返迴了村子。


    鐵香的衣服縫製完成了,穿在身上,鐵香覺得非常的合適,媽媽和二嫂也都露出滿意、羨慕的神情。嚴冰給二嫂量完尺寸,裁剪好後說:“二嫂,你和鐵香慢慢做,別著急,你倆都看到了,挺好做的。”


    兒子金鳴聽說要走,不幹了,他還沒有和哥哥姐姐玩夠呢,哭喊著拽著奶奶的手不放。好說歹說總算把他勸上了馬車,二貴便趕著馬車趕緊離開了村子。


    時節正是青紗帳茂密之時,高高的高梁穗已由青轉紅,玉米杆頂的花序幹癟的缺少了水分,微風吹來就能大幅度的搖動。馬車穿行在青紗障之間,視線就看不很遠,尤其是在清晨,路上的行人也是特別的稀少。偶爾遇見一、兩個莊戶人,或是拿著鐮刀扛著扁擔,或是帶著鐮刀牽著毛驢,大都是去田邊、山坡上割草。不拿鐮刀的,也是背著糞箕子在路上拾糞。


    半路上,一個騎馬的漢子從前方過來,經過時看他們的眼神,引起了鐵山的警惕。他把金鳴抱給二哥,拔出槍對二貴說:“二貴,你看沒看出來,騎馬的那個人眼神不對?”


    二貴迴頭說:“是啊,我看他眼神不善,咋了?”


    鐵山邊檢查著槍邊說:“我看他像是個胡子,是來趟道的,你把槍亮出來,讓人看到就行,最好能把他們驚走。”


    “籲、籲,”二貴讓馬車慢了下來,解開衣襟露出裏麵的槍。嚴冰抱緊了女兒,臉現緊張之色,她問:“真是胡子?”


    鐵山點點頭:“差不多吧,一會兒他要是轉迴來,那就確定無疑是胡子。”


    果然,時間不長,騎馬的漢子又從車後趕了上來。在他快要接近馬車時,鐵山突然從車上跳了下去。騎馬的漢子一愣,勒住馬的同時,手就條件反射般的伸向懷裏去掏槍。


    鐵山大聲喊道:“別動,動就打死你,我知道你懷裏有槍,勸你別掏出來。”


    騎馬的漢子看到鐵山的槍口指著自已的頭,前邊的二貴也拿槍指著他,嚇的立刻抽出手:“別,別開槍,軍爺,咱們各走各的道,你幹啥攔我?”


    鐵山冷著臉說道:“為啥攔你,你不明白嗎?你以為我是瞎子看不出來你是幹啥的?我是不想找麻煩。”說著把槍從騎馬漢子的頭上移到旁邊的高梁地:“看到那兩棵最高的高梁嗎?看好了。”說完勾了兩下板擊,“砰砰”兩聲槍響後,高梁頭一個掉在地上,一個耷拉在高梁杆上。


    嚴冰抱著的金秋嚇得哭起來,小金鳴趴在二大爺的懷裏,槍響時隻是哆嗦了一下,眼睛卻是好奇的看著爸爸,又看向騎馬的人。


    騎馬的漢子在槍響時就嚇得一哆嗦,看到十幾米外的兩個高梁頭齊刷刷的被打斷,身子一下子縮在馬上,驚恐的看著鐵山。


    鐵山收迴槍指著他:“迴去告訴你的同夥,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要是敢找麻煩,你也看到了,我想打誰的腦袋,就是離的再遠,他也躲不掉。現在,我不為難你,你走吧。”說完走到一邊讓開路。


    騎馬的漢子已完全失去了來時的精氣神兒,看到鐵山讓開路放自己走,向鐵山抱起拳頭點著頭,咧著嘴像哭似的笑了笑,放馬慢慢跑過去。待到過了他們的馬車,馬上的漢子就打著馬拚命的向前飛奔而去。


    二貴問:“三哥,把他放走了,咱還能往前走嗎?”


    鐵山說:“沒事了,走,他們不敢再劫咱們。”怕二貴不明白,鐵山解釋說:“我剛才把他攔下來,是因為你嫂子和孩子在車上,想先給他個警告,讓他們明白咱們不好惹。我沒傷他,也沒繳他的槍,他們應該不會再劫咱們。你放心,他們也怕死,沒事,走吧。”


    二貴對鐵山的話深信不疑,揮鞭吆喝著馬兒慢慢向前跑去,隻是心裏更加警惕起來。鐵梁雖然聽說過弟弟槍打的準,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弟弟開槍,讓他驚訝不已,心裏也不由的生出一份自豪來。


    金鳴掙脫鐵梁被鐵山抱過去,一過去就喊著:“爸、爸,”伸出小手去夠鐵山手裏的槍。危險還沒過去,鐵山隻好把兒子交給二哥,對兒子說:“聽話,前邊還有壞人呢,爸爸得用槍打他們。”金鳴還想掙脫開大爺,看見媽媽冷著臉瞪著自己,已舉起手要打他,才乖乖的縮迴鐵梁懷裏。


    車轍小路在青紗帳中向前延伸,時高時矮、時疏時密的莊稼在微風中搖曳,風速一猛,莊稼葉子就會發出一陣陣嘩啦啦的摩擦聲,給人以無數人隱藏在裏麵的感覺。小金鳴看到大人們的神情,也一直老老實實依偎在大爺的懷裏。好在胡子一直沒有出現,十幾分鍾後,前麵看到一個小村莊,他們緊繃的神經才鬆了鬆。進到小村子,討了水喝過後,出了村子還是一望無際的青紗帳。不過,鐵山他們的心情放鬆了許多,因為坐在馬車上向前望去,已經清晰看見了遠處那高高的古塔,說明離錦州不遠了。


    鐵山問二哥:“二哥,你想學打槍嗎?我這把槍給你留下?”


    鐵梁心裏是很想有一支槍的,想到弟弟還沒迴到奉天,況且沒了槍,迴去咋交差?便說:“算了,還是你帶著吧,我用不著,家裏的活兒就夠我忙的,哪有閑工夫練槍啊?”


    鐵山想到二哥的性格還真不適合用槍,就沒再勸說,囑咐二貴道:“二貴,你們迴去時從陳家台走,要是遇見胡子,千萬別衝動,能不動手就盡量不動手。你和我不同,我是軍人,穿著這身衣服,就是把胡子打死了,官府追究起來也會沒事的。你和二哥,遇事保命要緊。”


    二貴說:“我知道。三哥,你就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迴去我就寫信,給你報平安。”


    在火車站,鐵山又囑咐了二哥和二貴幾句,看著倆人趕著馬車離開後,才和嚴冰抱著孩子走進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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