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帝國嶺北行省北部,窩闊台一係諸王的大本營—汗王王庭。


    十月的西域,已是大雪紛飛,王庭的一個巨大的王帳內,圍著一圈王公,炭火烤的王帳內暖洋洋的,主座上端坐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正是窩闊台這一係的汗王—海都。


    海都已經喝得半醉,他斜著眼看著座位上的諸王,心裏卻在歎氣:這些人個個鼠目寸光,胸無大誌,窩闊台這一係的輝煌,不知道何日才能實現。


    過去二十多年來,他屢屢興兵,發誓跟大帝不共戴天,本來拖雷係的阿裏不哥,曾經跟他這一係達成過和議,但隨著大帝擊敗阿裏不哥,號稱“薛禪汗”,一切都變了。


    他跟大帝個人其實沒有什麽恩怨,但是自從蒙古大汗的主脈從窩闊台係變為拖雷係後,這兩係以及圍繞這兩係的鬥爭,就成為整個蒙古帝國最大的內鬥了。


    年輕時,因為實力不濟,他也曾想放下恩怨,跟拖雷係的王公們改善關係,得到了繼位大汗阿裏不哥的支持,當時,爭奪大汗之位的僅拖雷係就有兩人—阿裏不哥和大帝。


    為了得到窩闊台一係的支持,或者起碼在跟大帝爭奪時,這一係不要在後方挑起戰事,阿裏不哥開出了非常優惠的條件,窩闊台一係不僅將得到整個嶺北行省,還能得到青藏宣政院的地盤,同時甘肅東部和整個隴西甚至川北,都可以讓給窩闊台一係。


    雖然這個條件還達不到重奪窩闊台一係輝煌的結果,但是,如果能夠實現,那以海都為首的窩闊台諸王,無疑將成為除入主中原的元帝國以外,蒙古諸部中最強大的存在。


    可惜,阿裏不哥敗了,大帝完全不認那個什麽和議,別說甘肅東部、隴西和川北了,青藏宣政院也沒他們啥事,更過分的是,連他們一直居住的甘肅西部、河套平原和青海北部,也被大帝收迴。


    大帝還沿著整個嶺北的外圍,沿青藏、甘西、河套設置了一係列的城堡、衛所和防線,不惜動用帝國近半的資源和兵力,維持這些衛所和防線,甚至,有幾次,還越過防線,深入嶺北,意圖將他們一網打盡,起碼要打到他們臣服為止。


    在這種情況下,窩闊台的子孫隻好奮起反擊,海都就在那時候被諸王議政會推舉為汗王,帶領這一係向大帝抗爭。


    不過,隨著海都屢戰屢勝,威望不斷提高,那個諸王議政會實際已被廢除,這裏,就是海都說了算,有不願聽命的,哪怕是王公貴族,海都也毫不客氣,3年前阿術大軍把後方儲備一掃而空的時候,海都就斬殺了3個王爺。


    但是,大帝的根基和資源,豈是海都打幾場勝仗就能撼動的,何況海都內部不穩,這也是這些年來,海都雖然在戰場上幾乎從無一敗,但是地盤、人口和資源,卻還是被打的越來越小的主要原因。


    其實,很早以前,海都就意識到,靠這點資源人口,不可能跟大帝一爭高低,所以,他也采取了兩種辦法,一是保持跟大帝的和談,意圖通過一次又一次的軍事勝利迫使大帝讓步,起碼把甘肅、青海和河套讓給他們;


    二是采取蠶食方針,一點一點的從嶺北向對方的防線延伸,盡可能的多占些地方。


    但是,大帝完全不吃這套,在大帝征宋和征東,以及平定一些大的叛亂時,他曾經達到過想要的目的,但一旦大帝迴過手來,就總能集中比他大幾倍甚至是好幾倍的人力物力反攻過來。


    他的資源有限,內部又不穩,每當大帝全麵反攻的時候,諸王總是震恐不已,甚至這位汗王自己的弟弟,都沒什麽信心,更有甚者,直接寫書向大帝乞降,他曾不得不殺掉過2個這樣的內奸王爺。


    這種情況下,盡管他在前線都是勝利,但是那是有他在的地方,西北戰線往往同時在幾個方向展開,光他那一個方向勝利對大局起不到決定作用,因為其他方向大都是失敗甚至慘敗,因此,他一邊勝利著,一邊不斷退讓,經常勝利,卻不得不經常帶領部眾轉移。


    尤其3年前那一戰,他是勝利了,精銳的怯薛大軍也被他全殲了,但是後方儲備多年的糧草物資卻被一掃而空,前方更是一座像樣的州府都沒攻破,最後,還不得不帶領大家狼狽逃了上千裏,才找到援助物資,否則,所有人都完了。


    再然後,嶺北白災,他拿出全部金銀珠寶去欽察換物資,總算沒有餓死凍死,不過前方的善州和庭州這兩個最重要的據點,可以說是直達王庭和八都萬戶地的核心區域,都隻好被放棄了。


    所有人馬,全部窩在八都萬戶地的哈喇火州和阿爾泰山的王庭所在地,整整2年多,動彈不得。


    “唉”海都長長的歎了口氣,敵強我弱啊,而且一直是這樣,起兵20多年了,他個人也一直在打勝仗,但是不僅沒能扭轉這種敵強我弱的戰略態勢,反而越發困窘,敵越來越強,而己是越來越弱了。


    不行,多少也要打出點東西來,3年來,海都臥薪嚐膽,不積私財,所有的金銀財寶都拿出來換物資了,他的兩個弟弟也是如此,大弟弟坎哥開始有些不解,覺得沒必要全部獻出來,怕萬一還有其他地方要用。


    他笑著迴答“金銀財寶,餓不能食,凍不能衣,積之何用,能換有用之物,才正好體現價值”。


    可是,這些王公貴族就不一樣了,侵略如火之時,他們生怕自己搶的少了,需要作出犧牲時,個個裝聾作啞,甚至不惜大打出手,都想犧牲別人,保全自己。


    靠這夥人,能恢複窩闊台一係的榮光嗎,海都輕輕搖了搖頭,但又不能全部鬧翻,畢竟他起家時是這些人支持的,而且就是現在,也有近半的本錢掌握在他們手上。


    可是,這樣得過且過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如今大帝正在征南,征東也需要援助,內部也出現了一些不穩定的因素,而他們,已經休養生息近3年了,正好趁這個時候,拿迴該拿迴的一些東西,到時候,即便再次麵對大軍征剿,也可立於不敗之地。


    “咳咳”海都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我們休養生息已近3年,如今物資已有相當儲備,青草生長茂密,馬匹繁殖迅速,兒郎們也又長大了一批,山鷹,是不是該翱翔了”。


    “汗王”龜茲王率先開口“薛禪汗的使者已經說了,隻要我們不越過別失八裏和庭州,這裏可以作為我們的封地,世代沿襲,朝廷不會幹涉,而且容許內地跟我們通商,我們如今已經渡過白災,何不就此與薛禪汗議和呢”。


    “議和,哈哈”海都輕蔑的看了一眼龜茲王,這種話也信,一旦大帝從征南戰事中抽出手來,還會讓你在這裏繼續休養嗎,何況,這點地方,別說建立汗國了,將來子孫繁衍,都沒地方容納。


    “此言差矣”阿泰王馬上搖頭,他有點漢化,說話帶了點漢人儒生的味道“那薛禪汗,如今隻是被征南之事拖累,且征東也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支援,故而讓我等暫時安居於此,如我等不上降表,遲早還是要被征剿”。


    陽翟王也點了點頭道“阿泰王所言甚是,何況我等地處金帳、伊爾等汗國之間,向西並無出路,隻有向東,方能擴大生存之所,如窩居此地,運轉艱難,部眾都無法擴大,後世子孫以何為生呢”。


    海都點了點頭,他忽然想起有人曾告訴他,白災時,龜茲王跟大帝上過降表,懇請收留部眾,差點帶人跑掉,後來是大帝忙於征南和征東之事,而且一時也沒有找好安置這些部眾的地方,所以沒有急著迴複,這龜茲王才沒能成行。


    他抬起頭,兇狠的看向龜茲王,心想:如今既然準備大幹,幹脆把這狗日的殺了祭旗,既能震懾其餘諸王,也能振奮士氣;想到這,他又多看了兩眼龜茲王,隨即跟身邊的護衛小聲吩咐了兩句。


    這便是海都,在窩闊台諸王中,他是最能沉得住氣的,表麵粗獷,其實內心很細,這也是他能始終統領窩闊台一係,也一直能打敗進剿的元軍的一個重要原因,原時空中的《元史》評價海都用兵“奸狡如狐,兇猛如虎”,能這樣用兵的人,其人權謀也可見一斑。


    高昌王素來與龜茲王交好,不過他不太清楚龜茲王向大帝上降表的事,但認為龜茲王說的也有道理,見龜茲王被幾個王爺怒懟,站起來說道:


    “諸位所言都有道理,但無論是先安居此地,四處通商還是向東適當擴大地盤,最好都能以和談的方式,畢竟,我們物資還是匱乏,物產有限,兒郎們長年征戰,也不是長久之計,若能與薛禪汗重開和談,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是啊”龜茲王趕緊接道“這次又要征發十三歲以上的兒郎從軍,汗王,我們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給草原的母親們留幾個兒子,給大漠的女人們留幾個爺們吧”。


    “哈哈”海都看見帳外長子的身影,大笑道“我們不想打,但那忽必烈會放過窩闊台一係嗎”,說罷猛地將身前的桌案踢得飛出了一丈開外,就在諸王都在驚疑之中時,海都已經衝到高昌王身邊;


    高昌王急忙到腰間去把刀,但還沒拔出來,海都的彎刀忽然揮向旁邊的龜茲王,龜茲王還沒反應過來,頭顱已被斬斷,飛出了2米開外,身體兀自僵立著,脖項內的血,衝起1米多高,濺得到處都是。


    在座的王公們頓時酒一下就醒了,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尤其跟龜茲王交好的高昌王,更是褲襠都濕了,他想喊護衛,卻怎麽也喊不出來。


    大帳忽然被推開,阿隻吉和一群護衛提著十幾顆人頭進來,大聲道“父王,龜茲王部下負隅頑抗者已全部授首”;


    海都點了點頭,大聲說道“諸位不要慌張,今日斬殺龜茲王並非他與本王意見不合,也不是本王嗜殺,他暗地裏降順忽必烈,出賣我們兄弟,意欲用我等的人頭去換榮華富貴”。


    “啊”高昌王顫抖道“可有憑據”,海都點點頭,對著阿隻吉道“搜到沒有”,阿隻吉點點頭,遞過來一張紙,海都看了下,這信中果然有出賣海都等一幹諸王的內容,沒想到,剛才本是故意嚇唬諸王的話,居然是真的。


    海都的手在微微顫抖,心裏罵了一千遍:真該把這狗日的烹了;但麵上卻是毫無波瀾,他一字一句的把這封信讀完,然後高高舉起,說道“哪位王爺要看的,過來拿吧”。


    大帳內頓時一片罵聲,有人還上前踢了一下龜茲王的頭顱,阿隻吉問道“父王,那這龜茲王的部屬...”,“交給陽吉察(次子),帶去哈喇火州,跟你兩位叔父匯合”海都迴道。


    “是不是大軍圍住,不肯就範的一律...”阿隻吉作了個往下砍的動作,陽翟王也上前附和道“對,按大漠的規矩,不肯歸順的,車輪以上男女,一律斬殺”。


    “不”海都邊說邊向帳外走去“向部眾說清楚為什麽要殺他們的王,願意歸順的到陽吉察那裏去,不願意的,可以去金帳,隻要不投忽必烈,我不勉強”。


    “父王,那這樣...”阿隻吉話未說完,海都已經走到帳外,站立在風雪中,頭都不迴的說道“我們不能再互相殘殺了,大戰將起,不要自己先行內亂,讓人笑話”,說罷,翻身上馬,消失在大漠的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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