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顏喜歡睡前刷手機,現在,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就是她還關注著他公司的微信公眾號,當前各行各業都在麵臨著嚴峻的考驗,他們公司卻有一種蒸蒸日上的勢頭,每晚十點還在發布企業資訊,年後已經中標了三個百億以上的項目,今年應該有望突破千億營收。


    她在一張拍攝集團董事長的照片中,意外看到了他的身影,一段時日未見,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相顏不忍多看,繼續往下瀏覽,有一篇是市xx單位的表揚函,她好奇地點開了,又意外看到了他和幾位同事的名字,如今看到他有所成,仍然為他感到高興。


    這些年,他辦事有效,深受領導們的信賴。


    不過,他隻懂得埋頭做事,沒有什麽實質上的積攢,人脈很廣,誰都認識他,但沒有誰真正是他手底下的人。


    他曾經說過,“人生匆匆,與其花心思去算計別人,去爭權奪利,還不如專注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但是,他也該為自己考慮了。


    相顏停止了這方麵的思慮,為什麽還關心他呢,與我何關?


    這段日子,她過得自在,但是心裏一直在數著日子,明天就是第31天了,她還在猶豫,沒有想好哪天跟他去領離婚證。


    她將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嚐試著入眠,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拿到手機摸索著解除了他的微信黑名單,在對話框裏輸入,你明天有空嗎,然後又刪了,這樣太低聲下氣了。


    雖然已經十點多了,還是打了電話給他,他是一個夜貓子,通常不會早睡。


    相顏沒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題,“到時間了,明天去領離婚證吧?”


    “我明天沒空。”葉禮融語氣冰冷冷的。


    相顏不明白他的語氣為何這般差,就算是兩個陌路人也應該客氣點,隻能耐著好性子,問他,“那你哪天有空?”


    “我在外地,等我迴去給你打電話。”


    …………


    相顏沉默了半晌,她少有耐心,然後堅定地說:“這個期限內,我必須要辦下來,你自己安排時間吧。”


    她當即掛斷了電話,然後氣得在被子裏大聲喊叫了一通,她覺得自己像個精神病。


    她平生最煩拖泥帶水的人,難不成他還後悔了嗎,後悔了也沒有用!


    葉禮融還將手機放在耳邊,舍不得放下來,他沒有在外地,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隻追求一個自願,就算是鬧成這種局麵,他也沒有後悔過,而他也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的。


    他想了一會兒,既然她心意已決,就如她所願,這段日子他也實在被折磨夠了,他信奉“早死早超生,長痛不如短痛。”


    他迴複了過去,“明天下午三點,你帶上證件和資料,民政局見。”


    黑暗中,手機屏幕亮了。


    相顏拿起了手機,看到這一段文字後,心裏咯噔了一下,想了很久,給他迴了一個字,“好。”


    她將手機屏幕暗滅了,雖然一切都如她所願了,還是睡不著。


    她爬起身來,將臥室和走廊的燈都打開了,輕盈飛快的走進了衣帽間,打算明天打扮漂亮點,去見他。


    千盼萬盼,春天真的來了,又可以穿輕便的服飾了,風衣搭配絲巾很美。


    相顏比以往都更認真的挑選衣服,雖然她有一屋子的漂亮衣裙,仍然挑不出一件合心意的。


    正在她失望之際,忽然看到了一件從未穿過的白色風衣,摘了吊牌,套上身簡單試穿了一下,仍不過時。


    相顏對著鏡子左照照,右照照,她的臉化妝時顯知性,不化妝時顯靈氣,她真的很滿意這張臉,這一副身體,有時候癡癡的看著鏡子,自己都被自己迷倒了,她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我這麽美,我才不怕離婚呢。”


    她總覺得臉和脖子之間空空的,缺一個飾品,又忙著搭配絲巾,拉開了一個抽屜,無意間看到了一條暗紅色的複古花紋絲巾,她拿在手上,光滑的絲綢觸感。


    這條絲巾有一段故事,她的雙眼頓時蒙上了一層薄霧,記憶迴到了以前。


    新婚後的第一個春節,他們決定在倆人的小家度過,因為父親一直反對他們的婚事,娘家是迴不去了。


    葉禮融也沒有帶她迴老家,老家有很遠的車程,而且陌生的鄉村環境會讓她不適應,可是倆人在家過年也冷清。


    大年初一,葉禮融領著她去叔叔家拜年了,堂妹天真開朗,惹人喜愛,一定能讓她忘記憂傷的。


    葉禮融常跟她說:“從除夕夜開始就不準鬧小脾氣哦,尤其是初一,隻要新年的第一天心情快樂,以後每一天都不會有憂愁。”


    今天早晨出門時,他又同樣用那虔誠又迷信的口吻說出這番話,相顏隻勉勉強強的答應了,誰知道他會不會惹她生氣呢?


    葉禮融怕她冷,出門前給她係上了圍巾,然後特別滿意的說:“真漂亮。”


    剛結婚那會兒,他每天都會誇她漂亮,還無時無刻的要捧著她的臉親一下,她總是害羞的躲著他。


    “不讓我親,我再親一下。”他又俯下身,用力親了她的臉,小臉軟軟香香的。


    相顏氣得臉通紅,一臉小媳婦受委屈的模樣,然後將臉龐整個的藏進了圍巾裏,非常可愛。


    出門了,相顏坐在副駕座上,總望向窗外。


    一到了過年,這座城市跟搬空了似的,馬路上空蕩蕩的,隻有幾輛汽車在行駛。


    相顏眉眼間是憂傷的,她微微皺起鼻子,又忍不住要哭了,從小到大她都是跟父母親在一起過春節。


    葉禮融都察覺出來了,用溫熱的手指觸碰一下她的小臉,想辦法逗她開心,“怎麽啦,一直不說話?”


    相顏推開他的手,嘀咕道:“你好好開車。”


    “你不想去叔叔家嗎?”葉禮融很尊重她的意願,可以隨時掉頭迴家。


    相顏說:“沒有,隻有我們倆在家,也怪無聊的。”


    “你不是挺喜歡跟晚亭在一起玩嗎?”


    “嗯,我挺喜歡她的,她對我也很好。”


    “叔叔隻有晚亭一個女兒,所以他將一些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對我也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小時候生活在農村,他每年都會迴老家過年,教導我樹立人生理想,我們將來也要孝敬他,知道嗎?”


    “嗯。”相顏乖乖點了點頭。


    葉禮融為了逗她開心,模仿起叔叔說話的口吻,還比劃給她看,說:“我真是看著你一點點長大的,你還沒有板凳高的時候,就鬧著要跟我學識字啦,然後就是迴憶往事,感慨時光飛逝,如果今天他還要老生常談,你就耐心聽一聽吧,別嫌他嘮叨。”


    相顏又點了點頭,然後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婚後,他比以前更疼愛她了。


    一出電梯,走到家門口,就聞到了燉肉湯的濃濃香味,門口新貼的對聯,很有過年的氛圍。


    葉禮融敲了敲門,低頭笑著對她說:“中午有好吃的了。”


    蘇紅齡打開了家門,她新燙了頭發,穿著一身知性的淡紫色裙裝,圍著一件好看的圍裙,滿臉欣喜的說道:“哎呀,今天顏顏起得早嘛,鍋裏的雞湯米麵和餃子剛剛煮好了。”


    相顏在一旁露出點笑容,新媳婦很害羞。


    “新年好,叔叔嬸嬸。”葉禮融聲調高,連同小嬌妻的那一份也喊了。


    “新年好,快進屋來,外麵很冷吧?”蘇紅齡左右手都沒閑著,拉著倆孩子進屋裏,葉禮融左手提了兩盒紅色的禮品,進門後就直接放到了玄關櫃上,其中一盒是相顏挑選的印尼幹盞燕窩。


    “你們倆來還帶什麽東西呀!”


    “你的侄媳婦說這個牌子的燕窩品質很好哦,非要帶過來給您嚐嚐。”


    “顏顏有心了啊,謝謝!”蘇紅齡笑容熱情,一邊著急喊:“淞山,別看電視了,孩子們來了。”


    這個小區冬天有市政供暖,家裏很暖和,葉禮融幫她摘了圍巾,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


    他關上了家門,對這個家很熟悉,在鞋櫃的頂端,找出了一雙粉色拖鞋,“這是晚亭的拖鞋,換上吧。”


    新年第一天,大家都是樂嗬嗬的,不會將憂愁掛在臉上。


    葉淞山笑臉盈盈的從客廳走出來,脖子上戴著一條羊絨的格紋圍巾,他是一位很有氣派的中年人,身材保持的很好,麵色白皙有光澤,五官麵相也很有格局,整個人很有氣場,雖然已經身居高位,但是對待家人非常親切。


    “來了啊?”葉淞山親自招唿他們進屋。


    相顏主動喊道,“叔叔新年好。”


    葉淞山慈愛的看了一眼侄媳婦,然後笑著說:“顏顏也新年好。”


    相顏也很尊敬叔叔,她從葉禮融身上看到了他叔叔的影子,他叔叔對他的教育,深深的影響了他。


    “叔叔,圍巾新買的嗎?”葉禮融通常一眼就能看穿別人的心思,為了逗長輩開心,主動去問這件事,沒等叔叔開口提。


    “你妹妹從英國給我帶迴來的,怎麽樣?”


    “很好,很適合您,晚亭的眼光一向不錯。”


    他堂妹一直在英國讀書,明年就要碩士畢業了,聽說去年交往了一個新加坡的男朋友,留學時期認識的同學。


    相顏又憂傷了起來,別人的女兒給父親準備新春賀禮,而她卻讓父親那麽失望,差點又要掉淚了。


    “叔叔,晚亭呢?”


    葉淞山指了指女兒臥室的房間,說道:“懶著呢,在房間裏還沒出來,不知道起床了沒?”


    “我們去找她。”


    葉禮融輕敲敲門,溫聲問道:“起床了沒?”


    很快,一位小可人兒拉開了房門,露出個喜慶的笑臉來,“新年好啊,哥哥嫂嫂。”


    “新年好,你怎麽一直躲在房間裏呀?”


    葉晚亭笑著說:“我一早就起床了,昨晚你說今天一早就過來,嫂嫂那麽漂亮,我一直在打扮,已經換了好幾套衣服,我可不能輸太多啊!”


    果然,她床還沒鋪,而且放了好幾套衣服沒收拾,身上穿了一身中式的駝色羊絨裙裝,袖口和裙邊都是白色的絨毛,梳著精致的兩個麻花辮,整個人都溫婉極了。


    “你這身就挺好看的,別換了。”葉禮融笑著說道。


    葉晚亭得到了堂哥的誇讚,也開心的笑了。


    她拉著相顏進自己房間,“嫂嫂,你今天怎麽比婚禮上還要漂亮啊,哥,我完全被比下去了是嗎?”


    “你輸給她,可得心服口服。”


    葉晚亭人美嘴甜,慣會誇人的,“是呀,我認輸,誰讓我的嫂嫂美似天仙下凡呢!”


    兄妹倆一唱一和的,可相顏興致不高,她一直心事重重的。


    葉禮融湊在她的耳邊問,“還難過嗎?”


    “我怕爸爸還在生氣,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麽樣,他會不會很不開心呢?”


    葉禮融愧疚的摸摸她的頭,低頭看她的臉,說:“對不起。”


    葉晚亭撅著小嘴,“你們倆說什麽悄悄話呢,還不給我聽……”


    “沒什麽……”葉禮融對堂妹說,臉上也難掩一絲愁容。


    葉晚亭看出來他們還有話要說,轉過身將床上的衣服整理好,掛進了白色大衣櫥裏,然後又在抽屜裏翻找東西。


    葉禮融安慰她說:“過一會兒,我們給爸爸打個電話拜年,好嗎?”


    “我擔心他不接電話。”相顏都快哭了,她心裏對爸爸媽媽的感情很深,她心疼爸爸。


    葉禮融看她流淚,他的眼睛也濕潤了,兩人執手相望,他說:“爸爸一定會原諒我們的,他不接電話,我們就發短信,別傷心了,如果爸爸的態度有所緩和,我們明天就迴去給他拜年。”


    相顏一聽到可以迴家看爸爸媽媽,一雙大眼睛立刻就變得亮晶晶的,臉上也有了神采,她乖乖點了點頭,“嗯。”


    葉晚亭過來調節氣氛,手裏拿著一個精美的深藍色禮盒,笑著說:“我也給你們從英國帶了禮物。”


    “是什麽呀?”相顏強撐著笑容,其實眼角還有淚光,葉禮融一直看著她,簡直心疼的要命了。


    “絲巾,還有領帶,我挑了很久,是情侶款哦。”


    “謝謝你,你有心了。”葉禮融接了過來,然後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大紅包。


    “我今天都正式二十三歲了,不要紅包了。”葉晚亭可愛的逃開了。


    “沒結婚都是小孩,祝你學業進步,今年圓滿畢業。”


    葉晚亭笑著收下了紅包,“謝謝哥,不過嫂嫂和我同齡,你也要給她紅包。”


    “我人都是她的,紅包就免了吧。”葉禮融說完,轉過臉對著相顏一笑。


    葉晚亭立刻捂住臉,大唿道:“哇,沒想到我哥這個大書呆子竟說出了這樣肉麻的話,這種場麵居然被我遇到了,真是千載難逢!”


    這一對小夫婦被說到都害羞了,葉禮融緊緊握著妻子的手,他們不約而同的看了彼此一眼,早已心意相通。


    “嫂嫂你一定很幸福吧,我男朋友的嘴就很笨,他有我哥一半會說話就好了。”


    “你可以誇我,但是不要批評別人。”


    “哼,實話也不讓人說呀。”葉晚亭親昵的拉著相顏坐到床上,兩個女孩開始聊化妝品,聊流行服飾,以及她在國外發生的趣事,和一個同齡人的真心交談,讓相顏暫時忘記了憂傷。


    在這裏,也可以得到家庭的溫暖,他們一家人都是真心實意對待她的。


    葉禮融離開了房間,這裏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了,正好去陪叔叔下象棋。


    葉晚亭悄悄對她說:“昨天晚上,我哥打電話跟我說,明天你就一個任務,幫我好好的安慰你嫂嫂,她很想家,你們女孩子之間比較好聊心事,你一定幫我哄好她。”


    “難怪他昨晚躲到外麵偷偷打電話呢!”相顏有些感動。


    “我就這麽一個哥哥,小時候都是他帶著我玩,他總是保護我,你相信我,你嫁給他不會後悔的,他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你一定會永遠幸福的。”


    那一刻,相顏相信了妹妹的話,她以為自己犧牲的一切都會有迴報,她會得到這個男人永恆的愛。


    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相顏一氣之下,將絲巾丟到了地上,想了想,又撿了起來,妹妹是個好妹妹,不能拿她送的東西撒氣。


    以前的迴憶有多甜蜜,現在想起來就有多心酸。


    相顏將絲巾放迴了原處,然後恍惚的坐到一旁的沙發座椅上,自從他離開這個家以後,她心裏一直不痛不癢的,卻又不能真正的快樂,就像生命裏有什麽重要的逝去了一樣。


    她低頭沉思,是他們之間的感情逝去了,那段甜美的日子,遙遠的仿佛前一世發生過的。


    突然,她陷入了一個無比悲涼的絕境之中。


    此生,他們再也不會那麽相愛了,他健康平安的生活在這座城市裏,也一定有機會與他重逢,可是他們之間曾有過的美好,再也不會複現了。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深藍絲絨般的天空中,綴著幾朵柔軟的白雲。


    相顏將車窗滑下,享受著春風的吹拂,空氣中伴著溫柔的花香。


    這熟悉的街道,給她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她從來沒有認真留意過這一片的街景,道路兩旁的烏桕樹上葉已脫盡,正在發出新芽,新舊交替之間,蕭索而靜美。


    她的座駕是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轎車,車身的線條很帥氣,經過了一個繁華的十字路口,一直站在紅綠燈旁等候的兩個年輕男士,側目朝她的車看了好幾眼。


    右向燈轉綠了,但是前麵有一位老太太推著坐輪椅的丈夫,老太太步履艱難地走著,每一步都慢慢的。


    相顏緩緩將車停在斑馬線前麵,等候著這一對老夫婦走過。


    這一幅景象多麽難得啊,尤其她正趕著離婚去,簡直是鮮明的諷刺。


    後麵來了一輛車,不耐煩的按了一聲喇叭,將相顏從遙遠的思緒中拉迴來,那一對老夫婦已經走到了馬路中央,不妨礙她右轉,她的車子緩緩起步,將車子拐進非機動車道,抄了一條近道。


    她一路緊趕著過去,生怕遲了,到了時,他發了一條信息過來,“我臨時有會,四點鍾到。”


    “行,我等你。”相顏很了解他為人,除非是迫不得已的要緊事,否則他不會失約。


    相顏在車裏等了一個多小時,四點鍾,他準時來了。


    他匆匆忙忙的將車停在馬路對麵,下車時,手裏拿著一個檔案袋,然後摔上了車門。


    許久未見,看到他英俊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這個陌生的街道,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綠燈亮了,他跟隨著擁擠的人群,大步穿過斑馬線。


    相顏坐在車裏,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不可否認,他是一個公認的大帥哥,尤其是身上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東方男人的克製感,一出門總會被女人們多看他幾眼。


    他走到了行政服務辦公樓下,目光找尋了一番,然後掏出手機給她打了電話,卻一直沒人接。


    相顏從車裏走出來,姍姍來遲的她,依舊不慌不忙的,讓他等幾分鍾。


    相顏身上一件過膝長度的白色係腰風衣,穿著七厘米的細跟長筒靴,走路時又慢又優雅,即使裹得嚴嚴實實的,也能看出她身材的線條美,身旁的路人紛紛給她讓路,以前他們一起出門時,也總是這樣引來頻頻注視。


    相顏對他淡然一笑,淺淺笑意在她唇角若隱若現,一如初見時。


    葉禮融心跳如雷,日夜期盼的人兒出現在了麵前,與她目光交匯間,那份壓抑已久的情感根本壓製不住,隻得垂下了眼眸,將目光停留在她脖子上的絲巾,他當然都記得,卻不清楚她今天佩戴這條絲巾的意圖。


    葉禮融傻傻的站著,一直看著她,光影照在她的臉上,風在輕輕撥動著她的根根發絲。


    他的情緒突然哽咽了,心裏有一種不真實感,總感覺他們隻是一起出來逛超市,買了一堆東西就牽手迴家。


    然而,她卻決絕的轉身,優雅的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側過臉對他說:“走吧,一會兒民政局該下班了。”


    葉禮融從後麵拉住了她的胳膊,語氣有些不自然地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當然了,我從不做後悔的事情,你應該最明白我。”相顏又露出了笑容,而且坦誠,“包括與你結婚的七年,我也不後悔。”


    葉禮融鬆開了自己的手,最後一點期待也徹底的死去了。


    離婚登記室裏,整個房間彌漫著寒冷的氛圍,都快到下班的時間了,居然還要排隊。


    他們之間沒有這麽生疏過,就連坐著的位置都隔了一些距離,相顏無聊的環顧四周,發現其他夫婦都很嚴肅,好像在經曆著巨大的痛苦。


    相顏原來是輕鬆堅定的,此刻心情也變得沉重了。


    等待的每一分鍾都是漫長的,相顏閉眼靠在冰涼的椅子上,留意聽大廳的機器叫號。


    原本快到他們了,可是排在他們前麵的一對中年夫婦突然大吵起來了,他們對罵了很久,操著本地的方言,聽得一知半解的,無非就是為了孩子的撫養費,為了錢,吵得不可開交。


    這時候就連隔壁結婚的,都聞聲過來看熱鬧了,有人還在拿手機拍攝,場麵亂成一麻。


    相顏心驚膽顫的,害怕他們打起來,那男人長得很兇,人高馬大的,女方雖在言語上強悍,但打架肯定不是其對手,相顏還尋思著讓葉禮融過去拉架,最後男方拍桌子摔筆而去。


    相顏長籲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找了一個不會吵架的男人。


    五點鍾,終於是輪到他們了。


    相顏起身走到了櫃台前,然後迴頭找他,葉禮融不情願的跟了過來,相顏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緊緊抿著嘴唇,這一副可憐的表情讓人心疼。


    此時此刻,他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相顏不敢與他有眼神上的接觸,她害怕自己會哭出來,更害怕自己會改變主意。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詢問了他們的意願,然後開始走常規的辦理流程,相顏將兩人的材料合並起來,一起遞交給了工作人員,“身份證原件、戶本口原件、結婚證原件、離婚協議書,照片……”


    然後,工作人員一直低著頭確認證件和材料,他們也忙著填寫表格,簽字和按手印。


    他們的體麵是很多夫婦都辦不到的,相顏不再陌生而冷漠,很像一個客氣的朋友,甚至還對他說了一句,“今天辦得還挺快的。”


    葉禮融聽到這一句後,不知道怎麽迴複她。


    十分鍾就徹底結束了這一段11年的關係。


    相顏看似一臉輕鬆的走出了離婚登記室,今天她總是走在前麵,而他一言不發的跟在她身後。


    在離婚這件事上,她像一個指揮家,主導著一切,“這些都是你的材料,你拿好了。”


    倆人出樓時,要分開了。


    葉禮融很不舍,終於開口了,對她說:“下午讓你等了一個小時,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請你吃飯吧。”


    相顏聽後對他莞爾一笑,笑得極美,“我沒空呀,晚上已經有約,再見了。”


    葉禮融神色一瞬間暗沉了下來。


    她依舊是清醒而薄情的,才一個月,她就已經移情別戀了,難怪好得這麽快!


    相顏坐到車裏,又忍不住迴過頭看他,他也已經離開了。


    繁華的街道,人群熙熙,他走路時緩緩擺動著右臂,可是一雙長腿走路時明顯不如以前輕盈矯健了,有氣無力的。


    相顏歎了口氣,其實她也沒好到哪兒去,都是一直在強撐著,現在還要趕著去一個不可推脫的應酬,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晚上,相顏不可避免的喝了酒,出了包廂後,自己的衣服上和頭發上被吸附著煙酒味,迴到家就洗澡了,洗了很久,才穿著白色絲綢睡裙走出了浴室,臉上敷著麵膜。


    睡前,她又樂此不疲著穿衣打扮上的事兒,前不久跟風代購了一個奶茶色的bv雲朵包,鏈條很重,她將常用的東西換到新包裏,直到拿出離婚證時,她突然就哭了,哭得很傷心。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聽到了樓下“嘭嘭嘭”的敲門聲,她將離婚證放下了。


    她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色睡裙,找出了一件緞貢棉的黑色睡袍披在身上,一邊係著腰帶,一邊急匆匆的下樓。


    她一走近門口,就聽到林雲讓在門外有一些醉意的唿喊,“相顏,相顏,開門……”


    相顏拉開了門,開口就責罵他,“這麽晚了,還不讓人睡覺?”


    老杜站在家門口不遠處候命,她又不好發脾氣了,總要給他留點麵子。


    “你的未婚夫來了,你也不接待一下,讓我等這麽久?”林雲讓搖頭晃腦的。


    相顏又是生氣地罵了他,“你神經病,喝完酒就胡說八道。”


    “老杜,你迴吧,我今晚住這裏。”林雲讓對司機直擺手,然後往屋裏走。


    “哎?您還真不客氣!”相顏攔不住他,急忙跟司機說:“杜師傅,麻煩你等一下,他不可能住在這兒。”


    “好的,相總。”老杜畢恭畢敬的,對她憨笑。


    老杜也很納悶,老板到底醉沒醉,每次他喝醉後,一出飯店就躺在車上睡覺,今天也是如此,這會兒怎麽還能到處亂跑?


    林雲讓一臉怨氣的推上了門,然後低頭問她,“為什麽我不能住這兒?”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相顏掩住鼻端,無奈的皺起眉心。


    林雲讓帶著醉意的腳步,踢掉了皮鞋,整個人歪七扭八的走到客廳裏,往沙發上一趴,還跟她打了個招唿,“借你家的沙發用一下,我今晚就睡這兒。”


    相顏忍不住一笑,居然沒有跌倒,一個人能支撐著走到這裏來。


    他覺得不舒服,還知道拿靠枕墊著脖子,他這個人酒量還行,酒品也尚可,一喝多就找個地方乖乖的睡覺,聽說從沒鬧出過什麽壞行為。


    他很快就睡著了,幾乎沒有耽誤一秒鍾,酒精對於他來說,比安眠藥還管用,真是一個幸福的人。


    相顏到樓上拿了毯子,給他蓋上了。


    他好像比葉禮融還要高些,她家的沙發裝不下他,連毛毯也裝不下他,顧得了上身,一雙腳在外露著。


    相顏不習慣照顧人,自言自語道:“不管你了,凍死活該,誰讓你不迴自己家。”


    這麽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在她的麵前睡著了,相顏感到無法適應,她蹲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好奇的觀察起他。


    他鼻梁很高,睫毛濃密,一個男人擁有這麽優越的睫毛真是不多見,他唿吸熱熱的,這麽真實的男人,這似乎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


    相顏又忍不住摸摸他的頭發,發絲粗硬的,像撫摸一個很乖巧的小動物,他睡著的模樣對她而言是陌生的,看著看著,她忽然想起了那個人。


    那個人和他不一樣,喝醉後就喜歡拉著別人說真心話,他平時性格很悶,總是一本正經的,或者一言不發,總讓人猜不透他怎麽想的。


    相顏突然想起來了以前發生的一件事情——


    那時剛結婚,葉禮融提前幾天就很興奮的告訴她,他要跟集團領導們一起吃飯,他進集團三年多了,這是第二次跟集團領導們在同一張桌上吃飯,他想給領導們留下好印象。


    果不其然,那一晚他衝鋒在前,喝了很多,醉倒了。


    他被同事攙扶到了家門口,滿身的酒氣,還一直胡言亂語。


    相顏推開他,他氣得嘟嘴,突然撒嬌起來,基本上都沒見過他這副小表情,大男人撒嬌,真替他不好意思。


    “你這個小壞蛋,你一直不喜歡我是不是?不過沒關係,你現在已經是我的老婆了,我能把你娶迴家就是我的本事。”


    葉禮融緊緊摟著她,他很少對她說老婆兩個字,在外麵的場合,都是稱唿我愛人,我的妻子,十足老派的人。


    “你要鬧到什麽時候啊?”相顏討厭一身酒氣的人,她平時應酬完迴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服,這是起碼的尊重。


    葉禮融一言不發的蹲在沙發前,滿眼深情地望著她,“我們好好聊一聊,好嗎?”他渴求道。


    “我不聽,我不聽。”相顏捂住耳朵,喝醉酒的男人太多話啦,說到天亮也說不完。


    “那我抱你去睡覺。”即使他醉得一塌糊塗,還是將她公主抱起,小心翼翼的抱她到了臥室的床上,經過房門時,也沒有一點點磕碰,給她蓋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


    相顏躺在床上,他就一直拉著她的手不肯鬆開,一直吻著她的手指,還告訴她,“我愛你,相顏。”


    他很少表白,相顏聽得懵懵的,他親一下她的額頭,眼巴巴望著她,等她睡著。


    那晚,他的臉紅紅的,模樣可愛極了。


    他一直看著她,一對含情脈脈的眼睛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訴說,相顏笑了,唯恐他有什麽話在心裏憋壞了,她慷慨的對他說道:“有什麽話就說吧。”


    他簡直快樂極了,很使勁的親了一下她的手背,卻很嚴肅的告訴她,“你不要小看我,你老公比你想象中有能力,有手腕。”


    相顏笑了,“是,葉先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看來,他今晚在飯局上表現得不錯,所以信心滿滿的。


    他也很滿意的傻笑了,然後捧著她的臉猛親一頓,胡渣紮的她的臉又痛又癢,相顏又氣得推開他,滿臉不高興。


    他的雙眼含著淚光,可憐兮兮的望著她,“你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嗎?”


    他很少這麽熱烈的表白,相顏也感動極了。


    後來,他俯身,頭靠在她的肩窩裏,一字一句真誠的向她吐露心聲,“你相信我,不超過兩三年,我一定會讓你過上比現在更好的生活,我會努力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好不好?”


    “我知道了。”相顏心疼的安慰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撫摸他的頭,原來他心裏的壓力這麽大,一直都在想著這些事情,還從來都不說出口。


    “你知不知道啊,我這麽拚命都是為了你,我這個人從小就過慣了苦日子,我一點也不怕吃苦,但是你不一樣,你從小就在家裏受寵,過著那麽優渥的生活,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受苦,更不想讓你覺得後悔嫁給我。”


    “我知道了,傻瓜。”相顏聽完他的話,笑眼含淚。


    “相顏,你永遠陪在我身邊好嗎,任何人都可以離開我,唯獨你不可以。”


    她忘記當初怎麽迴答他的,最後,先離開的是他啊!


    迴憶至此,相顏抱住自己的雙膝,把臉埋進膝蓋裏,痛苦無助的低聲哭了起來。


    今晚,是離婚後,第一次因為他哭,她心裏好難過。


    她低低的哭泣聲喚醒了林雲讓。


    林雲讓睜開眼後,看到她在哭,沒說什麽,就是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給她安慰。


    相顏抬起頭,淚眼迷離的望著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了。


    她忍不住靠在他的身上哭了,很久沒有這樣放肆的在別人麵前哭了,她平時擅長在夜裏偷偷一個人哭。


    林雲讓理解她,這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走出來的事情。


    不一會兒,原本清澈的眼珠子都哭紅了,聽到她的哭聲,林雲讓心疼的不行,一直輕輕拍扶著她。


    相顏還是不習慣在別人麵前大哭,所以很快就克製了自己,她閉眼捧住臉,收住了眼淚,裝作沒哭過。


    她臉上的肌膚充盈水潤,鼻端粉粉的,眼睛濕漉漉地還掛著淚珠兒,長發蓬蓬地遮在臉腮上,任何時候都美極了。


    林雲讓伸出手,擦掉了她掛在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將她臉頰上的碎發壓到了耳後。


    “我睡了多久?”林雲讓沙啞著嗓子問道。


    他一說話,相顏聞到他口腔中散發出烈酒的味道,還夾雜著些許煙草味,還好並不十分濃烈,要不她又得犯頭痛了。


    “我還要給你計算睡眠時間嗎,你都三十幾歲的人了,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愛惜自己有什麽用呢,反正你也不愛我!”她在為那個男人流淚,他嫉妒。


    “你真的會為了我而改變嗎,你以為我還相信這些嗎?”


    “你老是以為我在說假話,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可信嗎?”林雲讓的眼眶突然紅了,雖然喝多了酒,他依然清醒。


    “有些話,你說了我就明白了,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鄭重考慮的。”


    “考慮什麽,難道你身邊還有別人?”林雲讓幾近崩潰,這一刻,他竟不知道自己對她究竟是愛還是占有欲?


    他喝了酒,情緒不那麽容易受控製,相顏也不想忍讓,她將討厭葉禮融的情緒全部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這位先生,難道你說愛我,我就必須得答應你嗎?”


    林雲讓急切的想要抱住她了,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幾近瘋狂的逼問:“如果你身邊沒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不選我呢?”


    “沒有!”她說沒有就是沒有,她討厭撒謊的人。


    林雲讓鬆了她的肩,剛才那一刹那,他真的害怕她什麽時候遇到了什麽男人,使她短時間內離了婚,在她的麵前,他總是胡亂猜想,一天沒有步入婚姻殿堂,他的一顆心都是懸著的。


    他低頭問她,“那你究竟怎麽想的?”


    “難道我就不能不結婚了嗎,我覺得孤單終老也是一種選擇,或許比結婚更輕鬆快樂。”


    “我一直都是孤獨的,你看我幸福嗎?”


    “我和你不一樣,我一個人也會幸福的。”她看上去很有勇氣。


    今晚,他也不想讓著她,“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你告訴我。”


    “等你這陣愛意過了,你就會把我揮到一邊去,不管也不問。”


    “我……”林雲讓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她打斷了。


    “你快點離開我家,迴自己家去!”相顏生硬拖拽著他的手臂,理直氣壯的要攆他走,卻一點拉不動他。


    林雲讓也感覺異常的疲倦,想要離開了,他在身上找不到手機,相顏默不作聲的遞給了他。


    這些天,他的所作所為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了追求一個女人居然不顧自尊了。


    臨走時,他突然就清醒了,還對她說了一句,“相顏,我會讓你愛上我。”


    相顏沉默了,心裏一驚顫。


    他這樣的男人能輕易言敗嗎,他是一個好勝心極強的男人,好勝心讓他擁有了現在的一切,他不可能輕易敗給一個女人。


    夜已深了,相顏上樓睡覺,她毫無征兆的走進了葉禮融住過的房間,按開了燈,一切如舊,似乎他身上的味道還沒有散去。


    她又流淚了,本以為自己恢複了,可一想起他,還是心慌氣短。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失戀,感謝他延遲了十一年讓她體驗這種感覺,不知怎麽,今晚格外的想念那個人,好像在做最後的告別。


    她有氣無力地坐到了床上,突然看了一眼床頭的抽屜,卻沒有拉開來。


    然而,讓她真正動了離婚念頭的那枚戒指,依舊在這個抽屜裏。


    同樣的,葉禮融也睡不著,他似乎已經沒有了睡眠。


    這一個月以來,旁人以很多形式向他打聽過他的婚姻狀況,他都不鬆口,他在等一個不可能,真拿到了離婚證,他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手機是一個偉大的發明,每每想念她時,可以聽聽她的語音,看看她的視頻,他將手機放到耳邊,發出了相顏害羞的語調,“我好愛你啊老公,我要愛你一輩子。”


    以前,她很喜歡在他耳邊碎碎念念,但是他最喜歡這一句,時不時拿出來聽一遍,總也聽不膩。


    他反省,有時候確實把她當小孩管。


    有一年的夏天,她小腿上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大片紅紅的疹子,總是好不了,而且隔一個月就感冒。


    下班後,他一迴家就在廚房裏埋頭做飯,她明明還在發燒,腦袋很燙,卻偷吃冰激淩,吃了一堆不健康的零食。


    他辛辛苦苦的忙好了一桌子飯菜,她說一口都不想吃了。


    葉禮融火冒三丈,真想狠狠打她幾下,在他的認知裏,隻要每天健康飲食,就能擁有一個好身體,更不會總生病了。


    可是,她總不聽話,葉禮融氣得說了她兩句,“你以後再這樣子,我就不做飯給你吃了。”


    沒想到,她一點沒有害怕,反而說:“不做就不做,想給我做飯吃的人有千千萬萬。”


    “你……”葉禮融氣得要命,張了張口又沒說了,誰知道她下一句有多麽傷人。


    她氣性很大,跺著腳,跑進了臥室裏,反鎖上門。


    葉禮融也氣得在客廳來來迴迴的走著,自言自語道:“你居然還想吃別人做的飯,你那張小嘴那麽刁,誰有我做飯好吃啊?”


    晚上,敲房門始終不應,不過他總能想到辦法。


    葉禮融的爺爺是做木匠出身的,他深受遺傳,多少也會一點手藝活,今晚就算是將門鎖拆了,也要和她一起睡。


    相顏聽到門鎖一直在響,就拉開了門,看到他手中拿著一把梅花起子,一臉愣愣的望著她。


    “你在幹什麽?”她眉毛掛著,還在生氣。


    “我……我研究一下門鎖。”葉禮融緊張不已,順利進屋後,輕輕關上了房門。


    關燈後,兩米的大床上,她寧願一個人睡在床沿邊上。


    葉禮融將她抱到床中間,她又自個兒移到床沿邊上,就算要掉到床底下了,也不準他靠近。


    他用手指戳了戳她腰上的軟肉,用腳趾撓了撓她的腳心,她都不為所動,難道生氣時都不怕癢了嗎?


    他厚著臉皮,湊過來問她,“餓不餓啊?”


    黑暗的深夜裏,他突然間的發話,將她嚇了一跳,差一點真的滾下床了,他反應極快,輕鬆將她撈了迴來,撫摸她的肩膀,已經被空調冷風吹得冰涼的,想給她蓋上被子時,她還是躲。


    後來,他隻能靠過來,陪著她一起睡床沿邊上,然後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她整個身體繃得直直的,還是不親近他。


    第二天上午,葉禮融就耐不住了,給她發了信息,“我錯了,別不理我了,好不好?”


    她的迴複,就是已讀不迴。


    葉禮融徹底慌了神,左思右想了一個辦法,安排了三個禮物,分三次外送到了她的辦公室。


    第一個禮物是199朵香檳黃玫瑰,由花店女老板推進她辦公室的,據她說,當時整個公司都沸騰了,全擠到她辦公室裏看花,不僅誇他是一個浪漫的男人,還告訴了她,黃玫瑰的花意是道歉,紛紛勸和。


    第二個禮物,是她平時最愛吃的蛋糕,最後一個禮物是她喜歡的零食,滿滿一大箱子,夠她吃一年的份量。


    以他沒做錯就絕不認錯的性子,這次算是徹徹底底對她妥協了。


    相顏收到了絡繹不絕的禮物後,不僅氣消了,還懊悔的發了一段信息給他,“你幹嘛這麽興師動眾啊,你不要再送東西來了,我本來也打算今晚就原諒你了。”


    “因為我在乎你,我怕你今天還在生氣啊,乖乖。”他迴複了這段文字。


    她突然就感動的要哭了,然後像個害羞的小女孩,發了一段語音過來,“我好愛你啊老公,我要愛你一輩子。”


    男女思維真的不同,為她的健康擔心到徹夜睡不著,她一點不領情,隻是送了幾個小禮物,她就這麽感動了。


    現在想想,她一直像個小孩子一樣,隻要用心的哄哄就好了,然後再狠狠教育,她肯定會聽話的。


    當晚迴家,葉禮融就抓住了她,質問她,“一天一夜都不理我,還有哪來的千千萬萬,你給我解釋清楚。”


    相顏愧疚的直搖頭,“沒有,我氣你的。”


    他依舊態度冷酷,不依不饒的追問,“氣我的?還是你說出了心裏話?”


    她一直搖頭,著急的解釋,“不是的……我亂說的。”


    “我哪裏對不起你啊,你要這麽氣我,這樣傷我的心?”


    相顏聽到他這麽說,就一直眼淚汪汪的認錯,“不是的,我說錯了……對不起。”


    “我昨晚一夜沒睡著,今天一堆的工作,還要擔心你在生氣,絞盡腦汁的哄你。”


    她是一個心軟善良的好姑娘,立刻就反省,主動投入他的懷抱,嚶嚶哭了,不僅乖乖的聽話了,還反過來哄他,邊哭邊認錯,“昨晚是我錯了,我不該用那樣的態度對你,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以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


    那晚,他們度過了很幸福的一夜。


    無論她多麽不聽話,他都有辦法應對,現在卻任由事情發展到了不可控的局麵。


    他真的後悔了,下午沒有跟她服軟,可是又慶幸自己沒有,因為那樣很自私。


    這些天,隻要一想起那個男人正在追求她,他就放棄糾纏她了,他拿什麽競爭呢?


    真正的愛,是克製,亦是成全,希望她走上更好的人生旅途。


    次日,清晨六點鍾,相顏毫無征兆的醒來了,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她突然擔憂了起來,“我才29歲,以後幾十年的時光用來做什麽呢?”


    耳邊安靜的可怕,人也空虛的可怕,越想越深遠,她是極害怕寂寞的。


    相顏不知道劉醫生怎麽能夠獨身到現在,她想向劉醫生請教,她相信別人能夠做到,她一定也可以。


    相顏拿起手機,劉醫生一向早睡早起,這個時間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值夜班。


    “你醒了嗎?”


    相顏等了好半天,劉醫生都沒迴複信息。


    她這個人很容易焦慮,對於在意的人,不及時迴複她信息,她就會胡思亂想,往最壞處想,一定是劉醫生不喜歡我了,所以連信息都懶得迴了。


    雖然知道劉醫生的職業很特殊,很忙碌,但就是希望完全擁有她的時間。


    以後,劉醫生談戀愛了怎麽辦?


    相顏一想到自己又要失去一個重要的人,就痛苦不堪的趴在羽絨枕頭裏流眼淚了。


    她才哭了一會兒,手機響了一下,她以為是劉醫生發來的,擦去臉上的淚珠。


    “早安,醒了嗎?”林雲讓發來了信息。


    自從他表白之後,天天都發早安信息,處於追求期的男人鮮少有自尊心,昨晚明明吵的不歡而散,今早又來找她了。


    此刻,相顏突然之間快樂了起來,不像以前那麽反感他了,還迴複了他,“怎麽這麽早?”


    因為,今天的早安短信比平時要早一些。


    “我五點半就起來了,在去機場的路上,十一點才能到,萬一你找不到我,急得哭怎麽辦?”


    “你無聊,我像會哭的人嗎?”相顏給他迴複過去,然後才想起昨晚才在他的麵前哭過,真糗!


    “我今天去東北調研兩個項目,然後去幾個施工項目上看看,昨天下午開視頻會議,跟我反映說,這是問題那也是問題,這次要出差四五天,你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不會,我有自己的好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等我忙完這陣子,請你的好朋友吃飯,感謝她一直照顧你。”


    “等你迴來時再說吧。”相顏難得對他有了耐心。


    ‘“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


    “嗯。”相顏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入睡。


    “老天,您對我太好了。”她很感恩,將雙手放在胸口,心裏滿滿足足的。


    她多麽害怕孤獨,多麽恐懼無愛的人生,還好一直有人願意陪伴她,即使她不太懂怎麽愛別人,也沒有能力給別人承諾,也有人愛她,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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