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時分,天際被渲染成一片絢爛至極的橙紅,徐墨琛親自駕車,載著裴二少爺來到了輪渡海灘之畔。


    兩人並肩坐在那已然生鏽的鐵皮座椅上,目光一致投向遠方那金光璀璨、奪目耀眼的落日。


    裴二少爺隨身攜帶著畫板,準備將這美麗的落日描繪下來,嘴裏不住地讚歎:“真美啊,難怪萱萱那麽喜歡。”


    那落日仿若一個碩大無比的火球,盡情散發著它最後的輝煌絢爛。天邊的雲彩被染成了絢麗多彩的橘紅色、神秘迷人的紫紅色和璀璨耀眼的金黃色,層層疊疊,交織錯落,如夢如幻。


    夕陽的餘暉洋洋灑灑地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麵上,仿佛給江水披上了一層華貴無比的金箔,閃耀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遠處的山巒也被清晰地勾勒出雄渾壯闊的輪廓,恰似一幅氣勢磅礴的油彩巨作。


    徐墨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落日,那燒紅的霞光映在他幽深的黑瞳裏,給他那雙冰冷的眸子難得的染上了一點絢麗。


    他扭頭看向裴二少爺,開口問道:“她為什麽那麽喜歡看落日?”


    裴二少爺一邊全神貫注地畫著,一邊緩緩迴答他:“她說她很羨慕西方小說裏,兩個白發老人手挽著手一起蹣跚去看晚霞落盡的畫麵,她說,她以後也要和她的夫君如此,恩愛相伴,白頭偕老。”


    徐墨琛冷笑一聲,轉過頭再次望向那片落日:“小說看多了。”


    聽到他的話,裴二少爺手中的畫筆微微一頓,幽幽地轉過頭來。


    他斜睨著他的臉說:“你這人,真的是……怪不得沒有女人喜歡你。”


    徐墨琛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直接岔開話題道:“裴二少爺,我還有個犯人亟待你畫出來,我願意給你報酬。”


    裴書臣哼笑了一聲:“瞧我像是缺錢的人麽?”


    徐墨琛看著他怡然自得地畫著風景,而自己先前要求的畫卻至今仍未完成,心中不禁煩悶起來:“倘若你真的不願幫我,我隻好另尋其他畫家了。”


    裴書臣重重地唿出一口氣,停下了手中的描繪。


    他站起身來,一臉鄭重地對他說:“好吧,既然大帥如此誠懇,還抽閑陪我來看落日散心......我必定幫你畫出來,你說的那個至關重要的犯人線索,快給我吧。”


    徐墨琛也站起身來,目光緊緊地凝視著他:“勞煩二少爺了。”


    ......


    翌日午後,徐墨琛帶著他前往大帥府辦公區的地下審問室。


    徐墨琛將上次審問的資料遞給他,說:“這是出自兩個人的描述,分別涵蓋了他們所看到的那個人的正臉和側臉。”


    裴書臣皺著眉頭仔細地看著這份描述。


    他在人像繪畫方麵造詣頗深,這兩個人所提供的描述相較徐大帥先前印象中那模糊的樣子確實要具體許多,按理說應該能夠相對容易地畫出來。


    然而,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說道:“我試試看吧,這兩個人的描述比較清晰,比大帥您上迴和我說的那個歹徒的樣子要好畫一些。應該今天就能把畫稿交給您。”


    “好。有勞了。” 徐墨琛迴道。


    徐墨琛精心給裴少爺安排了一間視線相當不錯的辦公室。


    這裏十分靜謐,且寬敞明亮,靠窗有一張寬大的實木書桌,角落裏處擺放著幾盆綠植,給人一種舒適安逸的感覺。


    裴少爺看到這環境,很快便投入於作畫之中,他端坐在桌前,神情專注而投入,手中的畫筆在畫紙上靈動地遊走。


    徐墨琛則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忙碌地處理著公務,可他的心思時不時就飄向裴少爺那邊。


    隔上一會兒,他便會去到裴少爺的辦公室,站到他身旁,俯身與他討論畫作的細節。


    林校官也殷勤地忙著給裴少爺遞茶、泡香濃的咖啡、買各種零嘴。


    張副官也沒閑著,不僅給裴少爺和大帥出去帶飯,還安排周圍的士兵都安靜一些,以免打擾到他們。


    林校官將泡好的咖啡輕輕遞給他,目光順勢細細端詳起這個認真作畫的少年的臉——


    他麵容幹淨白皙,秀氣的雙眼皮下是一雙清澈而靈動的眼睛,那眼睛裏滿是對畫作的執著與專注。他頭發梳理得整齊利落,頭戴一頂鴨舌帽,身著背帶褲衣,渾身散發著清新的學生氣。可他認真起來的模樣,卻又莫名地拿人眼。


    大約花費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裴少爺終於完成了畫作。


    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說道:“畫好了。”


    聽到這話,林校官趕忙著急地去把大帥找來。徐墨琛聽聞後,立刻邁著急切的步伐朝著裴少爺的辦公室趕來。


    他一進門,視線便迅速落在裴少爺的畫作上,然而,他卻皺起了眉頭。


    隻見這兩幅畫呈現出兩張截然不同的臉,一張臉的線條扭曲怪異,令人難以捉摸;而另一張臉則清晰地畫出了側臉和正臉,輪廓分明,一目了然。


    “這應該很明白了吧?第六個人分明是在說謊,這是他想象出來的模樣。他所描述的五官,與正常人臉的骨骼構造和肌肉走向,完全不相符。”裴書臣指著畫上那張扭曲的臉說道。


    旁邊的林校官略作思索,恍然明了:“哦~我懂了。這是他臨時想象出來的一張臉!他本想找個人來說,又生怕擔上責任,所以七拚八湊地隨便說了一張臉。”


    說完,他欣然拍了一下裴少爺的肩膀,誇讚道:“裴少爺,您可真厲害啊!”


    “那這張臉呢。”徐墨琛眼神示意,指向另外那幅畫。


    “這張臉是真實的,第七個人沒有說謊,而且他看到的麵部十分清晰,我甚至還依照他所說的,畫出了這個人的正臉。”


    裴少爺把那個正臉的畫作拿到徐墨琛麵前,給他看。


    隻見畫上的人是一位長相端端正正的青年,他的眉毛猶如兩道溫潤的墨痕,不濃不淡,給人一種溫和親切之感,眉下是一雙明亮清透的眼睛,鼻梁挺直,唇形厚實,麵相正直且平易近人,看上去不到三十的樣子。


    徐墨琛目光深沉地凝視著畫作上的男子,心情極為複雜。


    此人究竟是誰?和那個阮家的賬房先生並不是同一個人。


    他為何會出現在母親的案子裏?這個人既然是真實存在的,被家丁見到,那麽母親當年為何會頻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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