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段沂萱迴到家中,踏入自己的小房間內。整個人仿若脫竅的幽魂一般,腳步虛浮地走向沙發,然後重重地跌坐下去。


    她神色黯淡,目光空洞無神,仿佛靈魂被抽離,徒留一具軀殼。


    她就那樣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好似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徐墨琛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我對你並無他意”、“我們隻是萍水相逢。”、“你給我添了很多麻煩。”、“麻煩你離我遠一些好嗎。”


    每一個字都如尖銳的細針,狠狠地紮在她的心上。


    一個對自己關懷備至的男人,和一個毫不留情出言傷害自己的男人,但凡有點理智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吧?


    她默默地想著,也許,他是真的對自己厭煩至極。


    她應該懂得識趣,主動離開他,從此不再相見,也好給自己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她可是申城備受矚目的段四小姐,怎能為了一個男人變得這般狼狽不堪?


    她緩緩打開抽屜,拿出他寫給自己的那張紙條。


    【明日晚上我有時間,請來相見。】


    如此簡短而敷衍的語句,每個字都透露出他對自己的不在意。


    她越看越心煩,手不自覺地用力將這信紙揉成團,然後狠狠地丟進垃圾桶裏。


    她告訴自己,從這一刻起,她要逼迫自己忘掉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嘉衍哥哥身上,畢竟與他成婚之後,他才是那個要與自己攜手共度餘生的人。


    深夜,徐墨琛獨坐在辦公室內,四周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清晰聽見。


    他不經意間抬頭望向那張牛皮沙發,思緒不由自主地飄迴到那個總是在自己麵前嘰嘰喳喳、煩個不停的女人身上。


    一會兒嚷著要喝咖啡,一會兒吵著要吃甜點,一會兒又抱怨他的沙發質量太差,遠不如她家裏的舒服,還讓他有時間換一個。


    從今往後,恐怕再也不會有人在自己麵前如此大膽又放肆地吵嚷了。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目光始終落在那部電話機上,似乎在滿心期待著什麽。


    期待著能像那天晚上一樣,在這深夜時分,電話鈴聲驟然響起,然後電話那頭傳來那熟悉的、喝得爛醉的聲音,對他說著那些稀奇古怪的醉話。


    他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電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電話卻遲遲沒有動靜。


    他眼神中原本的期待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黯淡。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慢慢彎了下去,一隻手無意識地在桌上輕輕敲擊,仿佛在宣泄著內心的不安。


    “叮鈴鈴。”突然,麵前的電話響起。


    這麽晚了,會是誰打來?難道,真的是她?


    他微微怔了一下,沉默片刻後,才伸手接起電話,聲音低沉地問道:“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有些抽噎的聲音:“徐大帥,是我,裴書臣。”


    “裴二少爺?”徐墨琛的語氣輕了幾分,直起的背脊又鬆軟下去。“這麽晚了,你怎麽打來電話了?”


    “我正在房裏畫畫,家裏仆人迴來跟我說,段家要和徐家訂婚了。”


    裴書臣的聲音中透著明顯的醉意,仿佛是喝了不少酒。


    “你的畫,畫好了嗎?”徐墨琛直接將話題岔開。


    對麵打了個長長的醉嗝,迴複道:“畫了一半,有點頭緒了。可現在又沒心思畫下去了。”


    “你又怎麽了?”徐墨琛有些無奈,畫一幅畫難道需要醞釀這麽多天的情緒?


    “因為萱萱妹妹要訂婚了,訂婚後,很快就會結婚。我從小就喜歡她......徐大帥,抱歉,我可能沒辦法幫你查案了。”


    徐墨琛深吸一口氣:“裴二少爺,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協助。明日,原本還打算請你來幫我一個大忙,我已經收集到這個人的相關描述了,這個人至關重要,隻有你能幫我。”


    “抱歉,我真的沒這個能力。”他又仰頭灌了一口酒。


    徐墨琛停頓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若是心情不佳,我可以陪你。”


    “咳咳咳......”


    電話對麵傳來一陣被酒嗆到的劇烈咳嗽聲。


    “什麽??你陪我?算了吧......徐大帥,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女子啊?比我還木訥。”


    “早點休息吧。”徐墨琛不願再與這醉鬼多言,果斷掛掉了電話,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這都算什麽事兒啊,這位裴二少爺,好歹也是出自名門大家,怎會像個不成熟的小孩子一樣,為了一個女人醉成這般模樣。


    感情究竟是何種事物,竟能讓人癡迷沉醉到如此地步。


    徐墨琛暗自思忖,或許自己這輩子都難以體會到這種感受。


    第二日一早,裴書臣正在床上酣睡,正睡得香甜之際,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猛地瞧見一張棱角分明英氣的臉龐近在咫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啊!”裴書臣一驚,瞬間坐起身來。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徐、徐大帥?您怎麽會在這裏?”


    徐墨琛直起身來,而後在房間裏緩緩踱步,繞著轉了一圈。


    這房間布置得精致而典雅,靠牆擺放的檀木書櫃中整齊地陳列著各類書籍,雕花的紅木桌上擺放著幾件西洋擺件,而那潔白的牆壁上掛滿了他的畫作。那一幅幅色彩斑斕的油畫,描繪著優美的田野風景,仿佛將人帶入了另一個平靜安逸的世界。


    “你似乎對西方油畫頗為喜愛。”徐墨琛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仰頭,仔細欣賞著牆上的畫作。


    裴書臣趁徐墨琛轉身之際,趕緊偷偷在他背後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他隨便挑了件衣服,將衣服胡亂套在頭上,結果腦袋卻鑽進了袖子裏,費了好大勁才鑽出來,接著又匆忙地去係扣子,卻係錯了順序,急得他額頭都冒出了汗珠......


    等徐墨琛倏地轉過身來,他還在手忙腳亂地急匆匆整理衣服。


    “啊......是啊,我最喜歡的畫家,是莫奈,我鍾情於印象派畫作。”裴書臣嘴裏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繼續整理著衣服。


    “昨日你說你心情不佳,我便抽空前來陪你了。你想去哪裏?我可以帶你去散散心。”徐墨琛神色平靜地說道。


    “啊......徐大帥您人還怪好的咧。”


    裴書臣撓了撓頭,而後轉頭看向窗外的日頭:“可惜您來得太早了,我想去看日落,萱萱妹妹最喜歡看晚霞了。”


    “那我便在落日時分,陪你去看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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