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派靜寂,針落可聞,所有人都驚呆了,隻覺得今日這一出簡直是跌宕起伏,峰迴路轉,先有皇上怒斥左相高盛與洛淮之密謀造反,後有洛淮之反手把高盛給彈劾了,真是叫人始料未及。


    過了許久,上方的秦躍突然大笑起來,他將那本奏折放下,甚至走下來親自將洛淮之扶起來,和顏悅色地道:「原來是朕錯怪了,卿真乃朕之股肱啊,朕實不該疑你。」


    洛淮之表情微動,垂眸道:「為君分憂,本是臣分內之事。」


    ……


    遲家莊。


    遲長青再次看了看堂屋的方向,門虛虛掩著,看不見洛澤之的身影,他問洛嬋道:「嬋兒,二兄沒事吧?他似乎從早上開始就不太舒服?」


    洛嬋搖搖頭,咬斷繡線,才在他手心裏寫道:沒事,他吐一吐就好。


    遲長青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洛嬋有些忍俊不禁,道:二兄怕蟲子。


    遲長青頓時失笑,正欲說什麽,屋門被打開了,洛澤之走了出來,看上去與往常無異,隻是麵色稍顯蒼白,對洛嬋道:「阿嬋,那些是什麽東西?」


    洛嬋寫給他看:是蠶。


    洛澤之的俊臉扭曲了一瞬,道:「怎麽都盛在簸箕裏?不會是你養的吧?」


    洛嬋點點頭,又寫道:已送人了,二兄不怕。


    洛澤之抽了抽嘴角,勉強保持冷靜,道:「我怕什麽?區區——」


    他倏然住了口,似乎半點也不想提起那幾個字,含含糊糊道:「幾條蟲子罷了。」


    洛嬋忍著笑頷首,似在附和,正在這時,院門被敲響了,洛澤之去開了門,見外頭站了一個婦人,便問道:「找誰?」


    那婦人正是滿貴媳婦,見了這陌生的俊俏郎君愣了愣,下意識又看了看院門頭,確信是遲長青的家後才遲疑道:「長青在家嗎?」


    洛澤之皺了皺眉:「你說什麽?」


    他聽不懂這裏的方言,好在後麵傳來了遲長青的聲音:「嬸子,我在家。」


    滿貴媳婦哎喲一聲,又看了洛澤之一眼,進了院子,道:「你家裏來親戚朋友了麽?」


    遲長青笑笑,答道:「是嬋兒的二兄,嬸子來是有事兒麽?」


    滿貴媳婦忙道:「是這樣,東坡後山的枇杷熟了,我剛打那過來,摘了一些,聽說你們這兩日就要去京師了,想著給你們送一點嚐個鮮,路上吃也好。」


    她說著,把一個竹筐遞過來,裏麵果然盛了滿滿一筐枇杷,黃澄澄的,各個都有手指頭那麽大,看起來頗是誘人,遲長青與洛嬋忙道了謝,又與她說暫時不走了,滿貴媳婦連聲道:「那也好,眼看黃梅天到了,這時候多雨,也不是出遠門的季節,你們再緩緩也好。」


    她又寒暄幾句,才告辭離開了,洛澤之揀了一個枇杷,端詳半天,有些嫌棄地道:「就這?吐了核還有二兩肉麽?」


    遲長青隻好解釋道:「大約是村裏野生的枇杷樹,平時也無人打理,自是比不得二兄從前吃的。」


    洛澤之一聽,便道:「我還沒見過枇杷樹,在哪裏?」


    遲長青想了想,道:「嬸子說是在東坡後山。」


    洛澤之興致盎然地對洛嬋道:「阿嬋,下午咱們摘枇杷去。」


    聞言,洛嬋點點頭,遲長青略一思索,嬋兒前陣大病,整日悶在屋子裏,若能出去走一走,倒也是很不錯的主意,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三人預備午飯過後就去東坡後山摘枇杷。


    然而枇杷還沒摘成,洛澤之就惹出了一樁事情來。


    他原本是個坐不住的性子,沒多一會就將這巴掌大的院子給溜達遍了,甚至很快就溜達出去,二公子自小是富貴窩裏養大的,哪裏近距離地見過這鄉下地方?跟瞧新奇似的,左看右看,很快就繞著遲家莊轉悠了一圈,眼看時候不早,準備迴去的時候,瞧見路邊生了幾株花,很是好看,紅豔豔的,花瓣整整齊齊,足有嬰兒拳頭那麽大,瞧著十分喜氣,他想起自家妹妹喜歡些花花草草,便隨手摘了一把,帶了迴去。


    等進了院子,他獻寶似的把那一捧花送到洛嬋跟前,道:「看看二哥給你帶了什麽?」


    洛嬋也沒見過這樣的花,甚是新奇,問他哪裏來的?


    洛澤之答道:「路邊摘的,就那棵杏樹旁邊。」


    遲長青看著那一束紅到耀眼的花,忽然覺得有些頭痛,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這花似乎是人種的……


    大將軍的預感沒錯,果然到了午時,外頭忽然傳來了婦人的尖聲叫罵:「喪了良心了哪個殺千刀的東西,一晃眼不見就把我家的天麻都給撅折了!」


    他再看看正開開心心往陶甕裏插花的洛氏兄妹二人,頓時覺得頭大如鬥。


    罵的那個婦人是遲滿金媳婦,很是難纏,當初他們才迴遲家莊的時候,就被他們夫婦堵著門要錢,婦人的嗓門極高,叫嚷得洛嬋也聽見了,她拿著花,神色吃驚,顯然也是沒想到這花是別人家裏種的,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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