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洛澤之聽不太懂方言,還扭頭往門口的方向看了看,疑惑道:「誰這麽吵?」


    遲長青輕咳一聲,對洛嬋使了一個眼色,道:「我先去看看。」


    遲滿金媳婦找過來,與其說要個說法,還不如說是要銀子,到底是自家小舅子無意間闖下的禍事,遲長青沒說什麽,隻是問道:「這事是我們錯在先,這樣,嬸子覺得要賠多少合適?」


    遲滿金媳婦眼睛一轉,比了一個手勢,遲長青便道:「一百錢?」


    遲滿金媳婦吊起眉頭,道:「一千錢,長青侄子,這藥可金貴哩,城裏的藥鋪都是一百錢收二兩,平常人可用不起。」


    遲長青皺了一下眉,他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藥材,但是對方很大可能是在獅子大開口,即便是有一千錢一株的藥材,也絕不會在這鄉下出現的。


    但如今是他們理虧,遲長青倒是沒說什麽,隻想先打發她了事,免得叫洛澤之知道了,遂道:「那嬸子先等等,我去拿錢。」


    遲滿金媳婦頓時喜不自勝,高興道:「那行那行。」


    遲長青一邊迴院子,一邊琢磨著要怎麽同嬋兒說這件事情,一千錢是貴了,也不知嬋兒會不會答應。


    彼時洛嬋正在同洛澤之整理那些摘迴來的花,見了他進來連忙起身,拉過他的手問:怎麽了?是不是滿金嬸子?


    遲長青嗯了一聲,將她帶到旁邊,低聲把事情說了,末了才道:「她說要一千錢。」


    洛嬋霎時間睜大眼睛,寫道:什麽藥材?要一千錢?


    遲長青想了想,遲疑道:「她說是什麽,天麻?」


    洛嬋搖搖頭,繼續寫道:從前府裏,上好的藥材才這麽貴。


    她說:不能給這麽多,欺負人。


    遲長青是沒想到小啞巴還會因為這事生氣的,畢竟平日裏是個軟脾氣,這會兒氣鼓鼓的,十分好玩,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洛嬋的臉頰,語氣寵溺道:「那嬋兒覺得給多少合適?」


    洛嬋想了想,寫道:三百錢。


    遲長青自是不反對,她取了錢來,遲長青正欲接過,她卻搖搖頭,寫道:我與你同去。


    遲滿金媳婦還在門口等著,見他們出來時,麵上立刻帶了笑,然而等看見那三百錢時,臉上的笑意飛快地冷卻下來,換作一副不滿的表情,刻薄道:「長青侄子,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不是才說好了一千錢麽?」


    遲長青答道:「嬸子,要一千錢不是不可以,若你這藥值一千錢,不如把它連根挖出來,咱們一道送去鎮子上的藥鋪裏,讓掌櫃看一看?」


    遲滿金媳婦一聽,頓時就不幹了,嚷嚷起來:「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就是欺負人,撅壞了我的藥,還不肯賠錢,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嗓門極高,很快就吸引了院子裏的洛澤之,他聽了一陣,雖然不太清楚這婦人在嚷嚷什麽,但是要賠錢這幾個字眼倒是聽明白了,疑惑地問洛嬋道:「阿嬋,要賠什麽錢?」


    洛嬋沒想到自家二兄出來了,洛澤之那樣暴躁的脾氣,若叫他得知了原委,怕是不知要怎麽個折騰法了,正著急間,那遲滿金媳婦一見他出來,頓時來了勁,伸手指著他,十分激動地道:「就是你撅了我種的藥材,要是不肯賠錢,我就帶你去見官!」


    洛澤之聽不懂她那一大串連珠炮似的方言,但是賠錢和見官幾個字倒是聽了個真切,道:「見什麽官?你洛二爺就是官,有事直接說,賠的什麽錢?」


    他說著,看向遲長青,不悅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婦人這樣潑辣,你怎麽由得她欺負阿嬋?」


    洛澤之護短護得十分沒道理,最後倒怪起遲長青來了,他哭笑不得,隻好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在聽說要賠一千錢的時候,洛澤之險些破口罵起來:「什麽勞什子的藥材這麽貴?我就折了幾朵花,又不是連根給它刨了?還敢來訛人?」


    他一貫不是吃虧的脾氣,當即與遲滿金媳婦吵了起來,洛澤之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官話,遲滿金媳婦說的方言俚語,兩人簡直雞同鴨講,也不知對方在嚷嚷什麽,吵了半天,遲滿金媳婦見他們人多,氣勢去了大半,最後一拍大腿,往地上一滾,大聲哭嚎起來。


    洛澤之身為京師一霸,還沒想過會碰到這一出,頓時幹瞪了眼,洛嬋拉了拉他的衣袖,對他無奈搖首,最後還是賠了錢了事。


    打發了遲滿金媳婦,洛澤之越想越憋屈,生氣道:「這窮山旮旯的地方,刁民倒是多。」


    他哪裏肯吃這悶虧?索性提了劍,去把那幾株藥材砍了個精光,七零八落的枝葉全拋在了遲滿金家門口,把夫婦倆氣歪了鼻子,站在門口衝著河岸這邊罵了半下午。


    吃過午飯,遲長青帶著洛澤之與洛嬋去後山,路上還聽見他嘀嘀咕咕對妹妹道:「阿嬋,這地方的人實在是不講道理,窮山惡水出刁民,可見不是說說的,不然咱們還是迴京師去吧,省得受這些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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